弘农王?
仲康一时怔楞,片刻后才想起这久远前的封号,心中惊疑却未曾消去半点。
眼前是废帝慕容辩的尸体?他不是早在二十年前就死于董白手中了么,如何辗转到了这里?况且就算尸身被冰着未曾腐烂,衣饰也不该这般崭新。
此事处处透着诡异,他纵然并非爱刨根究底的人,也不得不抬头望向自家主上,盼着个合理的解释。
姚桓猜出他的心思,迎着他的目光,表情平淡地开了口:“当年弘农王并未丧命,只是被董白养作娈宠,后来父王大破董军将他救出,又把他养在了这里。”
“天子当日提出与孤来此,正是为了弘农王,可惜昨日孤一时失言,叫他得知了父王离世的消息,竟害他一时想不开悬梁自尽,天子更因此与孤翻脸,宁愿自戕,也要毁了一月后的受禅大典。”
他说得轻巧,仿佛一切不过是发生在这院落中的小事,仲康却是听得冷汗淋漓,心中虽猜出姚桓恐怕隐下了许多内情未讲,也不敢深思——做下属最要紧的便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他硬着头皮道:“那按如今情况,不知属下该——”
“萧远,你跟了孤二十余年。”姚桓语气总算透出些温和:“孤向来信得过你。”
仲康心知肚明接下来是该表忠心的时候,忙道:“当年知遇之恩属下时刻铭记在心,大王但有所命,属下必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姚桓轻轻点点头,脸上有了些笑意:“倒也不用如此艰险,孤只要萧远你尽快寻出一人,此人需得与天子身量相仿,相貌相近,你平素与江湖中人交往颇多,可曾听过易容之法?”
这吩咐一出,仲康如何不明白是要自己寻个假皇帝来,将受禅大典好歹糊弄过去?但——
“秉大王。”他不顾脚下冰面的刺骨阴寒,半跪在地上,眉头皱得死紧:“江湖上是有人修习易容术,个中佼佼者也确可以假乱真,但江湖人心性不定不好掌控,恐怕后患无穷。”
言下之意——找的确能找到,但绝非长久之计,之后还要另作打算。
听到这样的答复,姚桓并没表现出多少失望来:“往后的打算往后再议,眼前先将一个月后的大日子应付过去,才是最要紧的。”
“属下明白,属下这就着手去找,若耽误了大王的登基大典。”仲康抬头,眼神坚毅:“属下愿提头来见。”
姚桓带着鼓励意味地轻轻拍了拍他的肩,知道这个下属办事牢靠,也不再多说些什么嘱咐的话,只道:“此地不宜久留,走吧。”
仲康连声称谢起身,但当余光扫过那委在墙角的尸体泛着红的指尖,心中的异样感觉竟是更重了——不对劲,怎么看也不对劲。这尸体似乎缺了些什么东西,但究竟是缺了什么,他一时半会也想不出来,只得先跟住姚桓的脚步。
然而心底的杂音愈发鼓噪,甚至到了叫他难以忽视的程度,眼看就要走出冰窖的门,他终于开口道:“大王,可否容属下查看一番弘农王的尸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