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头看向周渊如。
周渊如一笑而过，并未承认也未曾否认。
顾小世子小心翼翼地试探：“你先前说太子与你有血海深仇，如今他已经被软禁免权，你还想怎么做？”
千万别说你也打算买凶杀人，怎么说好歹也是个太子，一旦事发，便会成了牵连性命与无辜的麻烦。
周渊如垂眼望去，卷翘的长睫落下一道阴影，他将眼中的情绪掩去：“我心中有数。”
他长姐与容府上下一共一百二十口男女老少，全因莫须有的‘谋逆’罪沼断送了性命，死后只有一张草席匆匆裹尸，连立碑安葬都不许。
容家出事时，太子曾找过他，若是今后自己能为他所用，便能留他长姐周琪芝一条性命。
他虽知道是太子一手将容家推进‘谋逆’的罪名当中，却全无办法，他当时一心只想保下长姐性命，便咬牙答应了。
可世事难料，当周渊如在狱中见到周琪芝时，得来的却是一纸招供，上头的娟秀小字分明就是出自周琪芝。
周渊如掩不住面上慌乱，那时他才十七，如今的喜怒不行于色还没修炼出半分，失张失志道：“给我这个干什么？”
见周琪芝不语，他不敢提起太子，便勉强笑道：“阿姐再等我几日，我已经有法子救你出来了。”
“渊如。”周琪芝伸手将幼弟散乱的鬓发理好，动作轻缓温柔，她眼中多出几分疼惜和泪意，“我活不成了。”
周渊如握紧她的柔嫩纤细的手，他向来聪慧多智，方才那一纸招供状，便已然能猜出周琪芝的打算，他双目含泪，连连摇头道：“先是爹娘没了，现在阿姐也要弃我而去了么？”
周琪芝不答，她嘴角咳出一道污血，腹内绞痛不止，在周渊如来前她便服下了毒药，只需半个时辰就可令毒素直至心脉，神仙难救。
周渊如慌乱喊人去请大夫，却见周琪芝摇头笑笑：“来不及了。”
“我不想做你的负累。”周琪芝单手捂腹，悲凄不舍最后都湮灭成了平静，只剩几分缱绻温柔，她慢慢道，“阿宣昨日没了，他身子又弱，人还傻，我若离他久了，他该在地下着急啦。”
周渊如用手帕拭去她嘴角血迹，他嗓音又哑又暗道：“别胡说，姐夫定然是希望你好。”
“可我好不了了。”周琪芝侧头咳出血块，素白的手帕瞬间便染红了，她用力握紧周渊如的手，忍下噬心刻骨之痛：“渊如…渊如！”
“当我求你，你要为我报仇，为容府一家老小报仇…咳、咳咳…、算阿姐求你…成吗？”周琪芝单薄的身躯上忽然剧烈颤抖起来，她抓住幼弟的衣襟央求哭泣道，眼里的恨意冲也冲不散。
她自然知道她的弟弟自幼不凡，假以时日，位列三公也是稀松平常，但若是生生将周渊如扯进这样沉重的仇局里，让他背负着血恨前行，便全然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