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无晔盯着二人的一举一动, 舒起云身边的男子有些眼熟,他开始在脑海内仔细回想,那男人好像是在湖州城见过。
是齐斌, 当时就和舒起云关系要好。
一股莫名其妙不是滋味的感觉漫上心头。
就像某些属于自己的东西不受掌控被人觊觎。
此时此刻距离岸边有十多米远, 封无晔的眉头紧皱, 不知为何他很想马上去到舒起云的身边。
叫来船夫, 准备坐小船到岸边。
“起云, 好不容易再一次见面, 不如我请你喝一杯?”
舒起云低头, 见手中的酒坛空了,今日本来郁结的心情喝了些酒倒也畅快不少。
难得饮酒一次, 是有些意犹未尽, 他的嘴角微微扬起答应道:“好…”
封无晔已经登船, 他的目光无时无刻不在盯着岸上舒起云的状况,他也不知自己怎会如此冲动。
脑袋里一片空白,只想快点到舒起云的身边,就连一会突兀地出现在舒起云面前该说什么他都无从思考。
然而此时岸边的舒起云站起身子,好似没有看到他,和齐斌肩并肩离去。
封无晔的表情从未有过如此焦急。
舒起云和齐斌相伴找了一家最近的湖边酒家, 这酒家整个竹屋构造,看上去别有风韵。
两人坐在二楼,恰巧可以看到湖上游船,以及那绵延数十里的灯火。
“起云,三年不见, 今日我们好好叙叙旧。”
“嗯。”舒起云淡淡回答道。
齐斌看着桌对面舒起云姣好的面容, 不知为何有些脸红。
“起云,我记得你之前说过喜欢白月堕。”
舒起云轻笑:“嗯, 那时候还没有行冠礼,光是闻闻味道就喜欢上了。”
齐斌他叫来小二:“上几壶白月堕。”
“好嘞!”
店家上酒的速度很快,还配带着不少干果吃食。
舒起云注视着那几个白色的酒坛,白月堕是他最喜欢的一种酒,由青梅酿制而成,味道酸涩中带着甘甜。
封无晔催促着船家赶紧来到岸边,他寻着两人的背影找到不远处酒馆。
街道上他抬腿看向二楼窗边,正是舒起云和齐斌。
他的心早已无法正常思考,只是遵循着自己的想法跟着上楼,酒馆里昏暗的灯光下,他坐在两人不远处默默观察。
看着两人有说有笑,心里万分不是滋味。
听见齐斌正与舒起云谈论爱好,他顿时神情恍惚。
认识舒起云这么久了,到现在为止他居然不知道舒起云的喜好。
“客人要点些什么吗?”
封无晔想起刚才两人聊的,他下意识开口,“白月堕。”
“马上来!”
眼前是白色的酒坛,这就是起云爱喝的吗?
封无晔默默为自己斟上一杯,酸中带甜的味道席卷。
不知为何脑中浮现出与舒起云一起相伴的日子,他记得起云酿酒也是一把好手。
但凡他喜欢的,舒起云每样都清楚的记得。
现在看来,他好像一点也不了解舒起云。
不知从何时开始舒起云和他变得不再亲密。
封无晔握紧酒杯,大口饮下那清冽的酒水,烦恼随着酒液一齐咽入胸口。
舒起云今日喝得有些过火,此时的他已经感到酒气熏头。
齐斌望着他那精致的脸上显出一抹微红,不得不说舒起云是他见过最好看的人。
不光医术精湛,还学识渊博,无论品德还是与人相处,长相气质也是一等一的好。
他的心里不免对舒起云升起一抹爱慕的情绪。
齐斌摩挲着酒杯看着他手腕正中间的圆痣,顿了须臾后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起云,有些话可能有些冒犯。”
舒起云浑浑噩噩地盯着杯中茶色的酒水,他并未回复。
为了确认自己的想法,齐斌忍不住大胆提问,“起云,我知道这话有些不妥,但我想知道你是哥儿还是男子?”
在东亓,哥儿和男子唯一不同就是哥儿的手腕正中心都有颗红痣。
而舒起云从小身体不好,那象征哥儿的红痣也黯淡无光,看上去就和普通痣并无二致。
一阵沉默后,舒起云还是不语,他捏了捏自己的额头,发现眼中的酒杯已经变成重影。
“齐兄,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他的声音细细小小的,听得让人保护欲激增。
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齐斌只是有些微微失落,看着舒起云的状态不太对劲,他也猜到估计是酒气上头,现在正难受着。
看了一下外面的街道,车水马龙行人无数,齐斌怕他一人回去不安全,于是提议道:“那我送你回去吧?”
舒起云没想到自己居然醉了,而且此时头晕得不行。
光他自己肯定是无法回去了,他低着头轻轻点头,“嗯,谢谢齐兄。”
齐斌赶紧去结了账,回来后发现舒起云还乖乖坐在位子上,他的表情有些松动,“还能走吗?要不要我扶着你?”
舒起云摇摇头,但他的样子看起来不太好,他努力撑着桌面站起来。
就在他准备迈出脚步时,一不小心脚尖勾住桌腿,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齐斌反应过来准备扶住舒起云,而在他一道结实的臂膀先他一步撑住了舒起云。
一道高大人影挡在齐斌与舒起云面前。
“我送他回去。”
舒起云早已不清醒,他附在封无晔的臂弯里,脑袋里天旋地转。
齐斌抬头认真一看,他认得这是封无晔。
“封将军…我刚刚已经征得起云同意了…”
封无晔把舒起云捞在怀中护好,他看起来高大强势,语气不容拒绝。
“我送他回去。”
齐斌被封无晔的模样震慑到,他知道这里是京城他也才过来没多久,其实对路并不熟悉。
出于礼貌他拱手行礼:“那就劳烦封将军照顾起云了。”
低头盯着怀里的人,封无晔的声音从没如此温柔过,“起云,我马上送你回去。”
熟悉的声音就在身旁,舒起云以为自己幻听了,骨节分明的手搀扶在封无晔火热的胸口,他迷迷糊糊回答道:“好…”说完步履虚浮地准备自己走下楼。
见他路都走不稳,封无晔直接当着齐斌的面一个横抱把舒起云抱起。
一阵天旋地转后,舒起云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当舒起云乖乖躺在自己怀里时,封无晔才发现他的体重居然这样轻。
齐斌眼看着封无晔把舒起云抱下楼,而他只能默默停在原处。
舒起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刚才好像听见了封无晔的声音。
平时压抑的情感在酒精的作用下逐渐释放。
他的手勾住封无晔的脖颈,让自己窝在封无晔的怀里,贪恋地感受着封无晔身上特有的阳光般灼热味道,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封无晔低头,舒起云冷冽的气息就在鬓边,平日里白皙的肌肤变得粉红,此时他的嘴里不知嘟囔着什么。
“这梦能不能长久一点?”舒起云断断续续小声呢喃。
封无晔没有听懂他在做什么,这人就算是醉酒,也还是如此含蓄。
记忆中的舒起云从不会主动显露出他的需求。
不曾在乎大街上行人的眼光,封无晔抱着舒起云就往自己的马车方向走去。
正巧崔毅他们看完杂耍回来寻舒起云,刚好看到这一幕。
崔毅大步跑上前,盯着封无晔怀中闭着眼的舒起云,他疑惑道:“老大,起云这是喝多了?”
封无晔直接把人抱上马车,“你们回去路上小心,我先送他回去。”
“那老大你们慢走!”崔毅挠着头看着那离去的马车,他嘴里嘟囔,“老大不是和穆子辰在一起吗?”
*
马车从闹市行驶到清冷的西街。
比起城南的热火朝天,这里明显安静地就像是郊外。
安静的街道上只有马车轱辘行驶在石板路上的声音。
上马车时,封无晔试图让舒起云躺下,而舒起云的双手牢牢地圈住他根本无法把人放下。
他低头盯着舒起云恬静的模样。
“这样,也好…”
马车行驶了一柱香的时间,终于到达草庐医舍门前。
街道上冷清无人,封无晔把舒起云从车内抱下,一阵凉风吹过,怀里的人打了个哆嗦。
他立刻把外衣搭在舒起云的身上。
四下无人,如鹰的眼环顾,若是今天他不跟过来,恐怕起云一个人回来很容易遇到危险。
封无晔抱着人走向门口,他低头轻声问道:“户钥在哪?”
舒起云半梦半醒,“怀里。”由于饮酒冰凉的身躯带着些温热。
封无晔表情有些挣扎,此时严蕴均肯定已经休息,大晚上敲门扰人清梦有逾礼数。
纠结再三后他深呼吸了一下,“起云,得罪了。”
他把舒起云放下,让人靠在自己的胸膛,火热的手掌隔着外衣面料小心翼翼谨慎摸索着舒起云怀里的钥匙。
指尖如弹棉般轻点,男子与哥儿间本就授受不亲,生怕碰到不该碰的地方。
终于摸到舒起云衣服内包的钥匙,封无晔双指拈花般把钥匙掏出。
当他把舒起云送回房后,默默关上门准备离开。
此时严蕴均推门出来对上他的眼神。
封无晔拱手行礼,“严先生。”
严蕴均什么都没说只是微微点头。
等封无晔离开后,他去到自己爱徒的房间,舒起云完好无损睡在床上,身上带着酒气,看来喝了不少。
舒起云做了个温暖的梦,梦中他与封无晔在月下畅饮互诉衷肠。
等第二天早晨醒来,他才发现这仅仅只是一个梦而已。
舒起云盯着窗外的阳光,透过清晨的光线屋内微尘飞扬。
昨日半梦半醒不知发生了什么,他坐在床上努力回想,就连自己是怎么回来的都忘了。
好不容易想起来最后好像听见了崔毅的声音,以为是崔毅他们送他回来的。
跌跌撞撞起身,脑袋还有些晕乎乎的。
推开门,师父已经在院子里打太极。
“云儿醒了?”
“师父,昨日徒儿喝多了。”
“无碍,为师煲了醒酒汤,去吃些东西然后沐浴吧。”
“谢谢师父…”
浴房内雾气腾腾。
舒起云把自己埋进温水里回想起昨夜那个梦境,直到无法呼吸。
胸闷耐烦后他才从水中探出大口呼吸,水珠随着他精致的面庞滴下。
把头靠在木桶的边缘,目光盯着房梁出神,睫毛上还挂着几滴晶莹水珠,舒起云冷笑道:“看来是我平日太过于在乎封无晔,这才梦魇了。”
“以后就断了这念想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