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起云看向窗外, 原来是熟人。
“嗨。”晓锌对着舒起云招手。
“啊哈哈,我和晓锌刚来,这新开的酒楼没位置了。”
“能和你们拼桌吗?”崔毅提议道。
“这…”舒起云看向齐斌, 毕竟今天是他邀请自己来的, 他并不能作主。
齐斌面露难色, 尤其是这种尴尬场合。
见他犹豫不决, 崔毅怕他一会真的拒绝, 于是赶紧厚着脸皮开口, “小二, 这边包间加桌椅。”
小二上来一看有些踌躇,“这…”
崔毅:“不打紧, 这屋还能摆下一桌, 我们都是认识的人就坐旁边。”
小二看了一眼舒起云和齐斌, “两位公子可以吗?给二位添麻烦了,一会给几位多送些菜品。”
事已至此齐斌无奈道:“好吧。”
虽是与崔毅不熟,但在湖州的时候也偶尔打过照面,现在到京城里了更是抬头不见低头见,若是闹得不愉快也不好。
“快快快,把桌椅板凳搬进来。”崔毅招呼着小二赶紧动作。
崔毅和晓锌就坐在隔壁桌, 他们竖着耳朵打听旁边两人的对话。
有外人在,齐斌刚刚的话咽了回去。
舒起云面色如常,而他现在尴尬得不敢表白。
对面包间里的封无晔手中捏着茶杯。
明明他不该干涉舒起云交友,可眼看着舒起云和别人单独出门,心里又不是滋味。
舒起云和齐斌两人用膳时动静不大。
“起云, 我帮你夹菜。”
看着齐斌的动作崔毅的眼睛都要瞪出火花来。
舒起云低头看着齐斌为自己夹的丸子, 小扇子似的睫毛覆盖住那双明亮的眼。
“起云,你的簪子真好看。”齐斌忍不住夸奖。
“谢谢, 是街口首饰店的新货。”
舒起云没有忘记给首饰老板宣传。
他吃饭细嚼慢咽,齐斌越看越喜欢。
舒起云的长相并不是那种媚骨天成的,第一眼给人感觉清爽干净。
带有恬静书卷气的长相精致耐看,每个角度都戳中他的心窝。
“白月坠,我还记得是你喜欢喝的,我给你倒一杯。”
“谢谢。”
温过的酒水,喝下整个人暖洋洋的,舒起云就像慵懒的狸儿一样眯起眼。
七分饱后舒起云不再进食。
齐斌整个过程都在偷偷打量着舒起云,舒起云一举一动都非常养眼,想起之前舒起云生病躺在床上虚弱的模样,就像破碎的美瓷。
他的脸越来越红,有个活跃小人一直在他心尖上跳舞。
“起云,一会我们一起去百花会吧?”他鼓起勇气提议。
“你们要去百花会?一起去吧?”崔毅吃饱喝足后凑过来。
齐斌立马变了脸色,他心里五味陈杂,本来预想着今日单独和舒起云出来的,没想到半路还杀出两个人。
见齐斌皱眉,晓锌也凑过来,他挽住舒起云的手臂,“走嘛舒舒,人多好玩些。”
就这样齐斌的计划里多出两个跟屁虫。
四人走出酒楼时,街对面有卖甜汤的小铺。
“起云,要喝热甜汤吗?我去给你买。”
崔毅垮着脸看着齐斌明显讨好的模样,看齐斌这样,绝对是对舒起云有意思。
之前为了治疗封无晔的腿,他也跟着去过湖州。
齐斌家境在湖州数一数二,他的长相也算是优等。
在富家子弟里也算是门当户对。
但他站在舒起云身边就令崔毅很不爽,他总觉得谁也配不上舒起云。
舒起云就像是一朵治愈人的白花,只要轻轻靠近就能感觉心旷神怡,要是舒起云被哪个男人叼走,他都觉得暴殄天物。
他的余光瞄向不远处的封无晔。
怪不得老大要派他来捣乱,估计他也是这样想的。
齐斌小心翼翼拿着装有甜汤的竹筒回来。
封无晔在不远处,脸冷得难看。
夜幕降临,城南街道上来来往往的都是结伴同行的年轻男女。
整个京城中,城南最为繁华,这边的活动也是最多的。
东西南北方向中,东面是皇宫与勋贵们的住地,南方则为商铺街和各种游园居多,北方多以作坊为主,舒起云医舍所在的西面因地价稍微便宜些,住着大量平民百姓。
齐斌回头看着紧紧跟在身后的两人,这还怎得有计划跟舒起云表达心意。
舒起云想的却是,大家都是结伴出行,能遇上个心仪的对象概率估计不会太大,他也没有对今日百花会抱太大的期待,也就当作和朋友出来散散心。
“那边还有许多好玩的,我们过去吧。”
百花会举办在城南的一处大观园里,这座花园就如个小镇占地千顷,方二十文可进入观园,老人稚童不费分文,其中街道商铺样样都有,平时百姓们进入游玩都要交纳一些费用。
今日也不例外。
百花会年年都有,吸引了不少百姓前来游玩。
虽然还未到中秋,京城的天气已经冷的不像话,但都抵不过蜂拥而来的热情。
百花园门口,齐斌掏钱为舒起云买了税碟。
“齐兄不必了,我自己来。”
“都说了今日我请客。”
崔毅在背后脸已经黑的难看,而对感情一窍不通的晓锌还在好奇地四处张望。
“崔哥,我们也进去吧。”晓锌催促道。
他平时都在兵器作坊里,也是很少出来走动。
百花园里。
四处亭台楼阁都挂着明艳的灯笼。
天气虽寒冷,却不减百姓的热情。
青石板路两旁的商铺琳琅,一模一样的东西却比外面大街上卖得贵上许多。
一路上齐斌都在想方设法买东西送给舒起云,但都被舒起云以太贵礼貌拒绝。
今日舒起云一身鸦青色长袄,穿在别人身上会显得臃肿的袄子在他身上恰到好处,纤细白皙的玉颈上缠着烟灰色手工编织柔麻围巾。
他头戴檀木冠,白色鹿角簪穿入其中,显得尤其灵动,腰间挎着素色兼并暖手和荷包一体的羊绒手捂。
这是小卓的创意,刚做出来就断了货,现在城里的年轻哥儿和姑娘们尤其喜欢。
不光好看还能当小挎包,特别实用。
比起那些特意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哥儿姑娘们,纵然舒起云打扮低调,一路上还是有不少人都被他姣好的外貌吸引,连连驻足回头。
齐斌与舒起云并肩走着,同样他这一路上的目光都在舒起云身上,他的很想悄悄用指头轻轻试探一下舒起云的手背。
然,他的动作还没做出,一双骨节修长的手就被揣进手捂。
齐斌有些失望。
发现他小动作的封无晔脸黑得不能再黑,他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思,明明舒起云小时候那么粘他。
心中冒出一种自己精心饲养的花就要被人偷走的感觉。
虽然刚刚错失机会,齐斌再次打起精神,“起云我们去安慈寺摇摇幸运签吧。”
“好。”
安慈寺就在百花园中,平时来百花园游玩的人不少,百花园又在城中,庙不算大,香火却十分旺盛。
城中传说安慈寺门前的菩提树相当灵验,不少善男信女都会过来许愿,上面挂着许多红绸。
百花园中到处人挤人。
他们跟着人流来到安慈寺,不曾想这小小寺庙中排队上香的已经排了大老远。
就连菩提树下卖红绸的小沙弥都忙得不可开交。
见这阵仗,这怕是来不及看一会的巡游,齐斌只好作罢。
“不然我们还是去花街上逛逛吧?那边还有不少好看的院子。”
“好。”
走到街上时,舒起云随意看了看随街店铺的工艺品。
此时他的手从捂子里伸了出来,齐斌一看又有机会。
舒起云离他很近,想要轻轻勾住他的手指。
崔毅一看赶紧冲上去阻拦,“啊哈哈,马上开始表演了。”他一下子把两人冲开。
齐斌一个趔趄退后几步,崔毅用宽厚的肩膀挡住舒起云。
“让让!快让让,巡游马上开始了。”
“所有人往街道两边站。”
负责清场的护卫们把人群冲散分为两流,给街道空出了巡游的位置。
然而就是这样,人群中的舒起云被挤到另一边。
齐斌和崔毅还有晓锌隔着街道与他相望,“起云。”崔毅在对面街道叫他的名字。
此时已经没有办法横穿街道过去。
花灯巡游开始锣鼓声震耳欲聋,掩盖了对面三人的声音。
这场巡游起码半个时辰,两边被拦着无法过去。
舒起云站在人群背后的角落观看。
巧的是封无晔正好在舒起云所在的这边街道。
他下意识朝舒起云走去。
巡游已经开始,杂耍团和舞狮舞龙团队遮挡了街道对面的人群。
吵闹的锣鼓声让舒起云听得心慌,他不是不喜欢热闹,而是怕过于嘈杂刺耳的声音。
他转身往后街枯萎的河池走去。
所有人都在街道上观看巡游,这原本挂满灯笼的河池一下没了人烟,黑夜中萌生一种萧瑟之感。
舒起云在池边的静亭里坐下。
背后街道的声音喧闹,而湖心亭中,传来悠扬婉转的曲调声。
一名手持玉箫的公子正在湖心亭中吹奏。
舒起云抬头望去,只见那人一袭白衣飘飘,奏得痴醉。
他坐在亭中隔着池上连廊看向湖心亭。
封无晔跟了过来,他把身形隐匿进黑暗。
所有人都去看游行了,只有舒起云在这里静静欣赏。
一曲毕,舒起云轻轻鼓掌,对面湖心亭中的男子注意到他。
鼓掌的声音不大,亭中人看到了他的动作。
鸦青色的舒起云坐在亭中灯火下,精致的脸在灯火下添加了一丝神秘感。
对面的男子向舒起云缓步走来。
男子走到亭外驻足,对舒起云打量了一番。
看他的样子或许是本想离开,可不知为何鬼使神差地停下。
舒起云心想,现在的他确实也该认识些新的朋友。
“公子你好。”那人拱手行礼,一抬头面冠如玉,英俊非常。
他第一次见到舒起云这种气质的人,比起那些庸脂俗粉,舒起云就像雪山上的白花。
身上还带着淡淡的药材馨香。
舒起云也站起来行礼,“舒某失礼了,方才听公子的曲子入了迷。”
男子嘴角扬起一抹笑,“高山流水,知音难觅。公子可否与在下交个朋友?”
见舒起云颔首,男子主动开口,“吾乃城东雅苑坊的乐师游睦。”
“城西芦溪街草庐医舍舒起云。”
听到城西游睦顿了一下,他眼神落在舒起云身上,仅仅须臾间他又笑道:“改日若是有空游某定当登门拜访。”
“若是舒公子有空,也可来吾乐坊听曲消遣。”
两人就这样交换了名字。
黑暗中的封无晔脸垮得难看,他有一万种想要冲出去搅和的冲动。
但想到之前舒起云过激的反应,不想让舒起云难过,他咬牙把自己牢牢钉在黑暗里。
舒起云与游睦畅聊了一番后,他发现与游睦挺聊的来。
几番攀谈下来,两人挥别后,他心情无疑是愉悦的。
今日交的朋友还算不错。
游行快要结束的时候舒起云回到街边,崔毅三人赶紧寻来。
“起云对不起,刚刚居然没有拉住你,让你一个人待这么久。”崔毅说道。
舒起云笑着摇摇头,“无妨。”
也不是没有收获。
回去时齐斌本想单独送舒起云回去,他憋了一晚上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
可另外两人还是像牛皮糖一样紧跟,好似并不想放过他。
最后舒起云被他们三人一起送到家门口。
“天色不早了,起云你回去早些休息。”
“嗯,你们也是。”
看着舒起云进入医舍后崔毅和晓锌分头离开,唯独齐斌一脸沮丧。
今日计划失败,看来还是得另找机会。
封无晔在对面街角冷着一张脸,他一直回想着刚才舒起云在万花园里遇见的那个男人。
舒起云和那人有说有笑,他的心里像被绳子勒紧。
一想到那人看舒起云的眼神,他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那男人的眼神中藏着怪异的兴奋。
旁人或许看不出来,可偏偏眼神毒辣的那人是他。
久经沙场的他对这种异样的眼光非常敏感,在官场和战场上只要一个眼神封无晔就能看破对方的意图。
对于这些另有所图的人,平日里是他不喜多管闲事,而此时不同。
那人是舒起云。
“去查那个游睦是什么人。”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