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花河醒的很早,轻手轻脚的从军帐里出来,紫豪已经在外面玩了半天,看见他跟只傻狗一样吐着舌头,扑在身上。

  “别舔,都是你的口水。”花河推开它。

  伸着懒腰走到校场,本以为美男总兵不会来,结果对方好像已经到了很久,立在校场边上等他。

  远远望去身形挺拔,真是好气质。

  “早啊。”花河打了招呼。

  对方淡淡瞥他一眼,微微点头表示回应。

  “你看我都如约来了,你也别看着了,去吃早饭吧。”花河笑嘻嘻地凑过去,心里盘算着等他走了自己就少跑几圈。

  “不去,看着你。”美男总兵一眼就看穿他的伎俩。

  这种小聪明和弯弯绕绕的事花河最擅长,眼见着偷懒不成,就想拉人下水。

  于是他一把抱住美男总兵的腰,略略惊讶了一下对方的腰腹怎么如此结实,隔着布料都能感觉到里面凸起的肌肉。

  “我不会跑步,总兵大人教教我嘛。”他开始死皮赖脸。

  霍渊没想到此人还能不要脸到这个程度,连我不会跑步这个理由都说得出来,再加上自己不习惯别人的碰触,立刻冷着脸说:“放开。“

  他的长相本就清冷,黑着脸更是可怕,本以为能震慑一下这个新兵,却发现对方根本不怕。

  “不放,除非你教我跑步。“小狼崽子死不撒手。

  “再不放开加罚十圈。“

  “加罚你也得跟我跑。“花河铁了心要整整这个跟他过不去的总兵。

  “放不放?”

  “你答应陪我跑就放。“

  霍渊不想陪他胡闹,奈何陆陆续续也有一些士兵起来,来来往往经过校场,他俩闹出这么大动静,惹得众人纷纷侧目,霍将军的脸皮可比这只奶香奶香的狼崽子薄,于是终于妥协,说道:“陪你跑可以,你得跟上我的速度。”

  小狼崽得逞似的点点头,还跳了两下作为热身。

  “来吧,我准备好了。”花河兴奋地说。

  二十圈以后。

  霍渊面色如常的拿出方巾擦汗,身旁倒着两只狼,一只浑身漆黑,在阳光照耀下散发着紫光的真狼,和一只面色潮红喘着粗气,昨天刚啃了他一口的人形小狼崽子。

  “你……不是人。”花河深刻明白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美男总兵的速度比他快了一倍不止,为了跟上他的速度,这二十圈活活要把腿跑折。

  紫豪一直跟着主人跑,也累的呜嗷呜嗷的喘。

  “去吃饭,一会儿集合别迟到。”美男总兵收起方巾,又给他留下无情的背影。

  花河冲着那高大的背影腹诽了半天,才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屁股。吃过早饭,军营集合的号子响起,为了避免再被抓住,花河连跑带跳的第一个站进队伍里。

  确保自己没有迟到后,小兰王洋洋得意的四处寻么,想看看美男总兵抓他不成的表情。看了一圈,都没有看到那熟悉的身影,只好作罢。

  底下终于安静下来,校场的台子上缓缓走出一个汉人男子,身着银甲,走起路来叮当作响,身侧挂着这一把通体鲜红的长剑,腰间系着闪耀的御赐名牌,好不威风。

  “这人怎么打扮的跟只花孔雀似的?”花河压低声音问旁边的铁图,“身上那把剑好亮眼。”

  铁图偏头给他解释,原来当今大新皇帝宇文恪手下有左膀右臂两位将军,左将军霍渊,神威将军独子,御赐宝剑通体寒白,名为滞骨;右将军连清,御林军出身,御赐宝剑浑身浴血,名为斩血。霍将军为人低调,在暗处护卫,尽替皇帝做些个见不得人的事情,斩杀异心,肃清朝野;连将军与之相反,为人张扬,耀武扬威,名将荣宠恨不能天下皆知。正因为二位将军年岁相同,名字里又都带个三点水,便取水伯名号,世人称为天吴二将。

  花河冷哼一声:“汉人就是喜欢在这些名号上下功夫,我的名字还带三点水呢,什么水伯不水伯的,麻烦。”

  铁图没理他,兀自感叹道:“朝廷对这次军演挺重视啊,天吴二将都来了。”

  花河道:“谁来都无所谓,训练完了赶紧从裙带岭走,部落里壮汉都被拉来训练,打猎放牧都没人干。”

  乌罗在一旁接话道:“我今早看见你跟个汉人在校场跑步,他是谁?”

  花河道:“就是昨天抢我酒壶的总兵,我耍赖非要他陪我一起跑,让他罚我,活该!”

  铁图白他一眼,压低声音道:“小兰王,你可别惹事,到时候传到霍将军耳朵里,有你的好果子吃。”

  花河吐了吐舌头,铁图比他年长一些,又是一半的汉人出身,读书多脑子好,从小就跟在小兰王身边伺候着,穿衣铺床,上马下车,茶点餐食,铁图都为他操碎了心,花河每每闯祸,都是他来善后。

  他们三人嘀嘀咕咕的功夫,连清已经代表朝廷废话了半天,大体意思就是让草原部落和大新禁军更好磨合,一起迎战外敌。太阳又晒,花河热的烦躁,连清却没完没了的嘚嘚。

  “这将军废话真多,真要感谢我们,不如请我们喝酒实在。”乌罗抱怨道。

  铁图看他俩满脸烦躁,出声宽慰道:“快完了,你俩别扭来你去的,回头被人看见又要罚。”

  连清终于说完了他的长篇大论,往后一退,就在花河以为终于可以解散纳凉去,谁知道话锋一转,连清道:“给诸位介绍一下,此次军演的总领——霍将军。”

  看样子霍将军还得发言一阵,花河低着头,昏昏欲睡。

  “军演是为了提升作战技巧,在战场上才能保住性命,还希望诸位严守军纪,认真训练。”霍将军只用一句话就结束了发言。

  听见那声音时,花河猛地抬头,果然在高台上见到那熟悉的身影。

  竟然是美男总兵!

  铁图发现他脸色不对,忙问怎么了。花河嘴角抽搐:“我好像已经闯祸了。”

  铁图脸色一变,这小崽子就没一天省事的,“快说怎么回事?”

  花河道:“美男总兵就是他,霍渊。”

  乌罗憨憨道:“那我们还能把酒壶要回来吗?”

  铁图咬牙切齿道:“还想着什么酒壶,你这两天给我老实点,别被霍渊再抓住把柄,也不许再招惹他。”

  花河哦了一声,心里却觉得奇,传闻中的霍渊该是个杀人嗜血的魔头,谁能想到竟生的这么好看,唇红齿白,况且人家赏罚分明,反倒是自己屡次挑衅,咬了人家一口不说,还非要拉着他一起跑步。他突然想到铁图说过,霍渊是因为养伤才来裙带岭负责军演的,能让大将军被迫离京休养,伤势不会轻。昨晚他下手没轻重,早上又拉着他跑了那么久,万一伤口恶化了可怎么好,小兰王生出些自责的情绪来。

  一整天的训练花河都心不在焉的,总惦记着找到霍渊跟他道个歉。军演汉人和柔北人都有,大家总体还算和谐,柔北投降大新已经很久,民族间的隔阂几乎消失,倒是不需小兰王多操心。只是他发现,自从霍渊暴露身份后,所有人见到他的眼神都很怪异,似乎霍将军是什么可怕的事物,尊敬地招呼一声便贴墙溜了,相比之下,连将军的待遇就要好得多。

  原因很简单,众所周知霍渊是皇帝的狗腿子,专门为皇权铲除异己,是皇帝忠诚的眼线,所有人都不想触这个霉头,生怕一个不留神被抓住把柄,见到霍渊自然能躲多远躲多远。

  这倒给了花河机会,训练结束后,他轻而易举便避开所有人,溜到那晚霍渊的帐前等他,紫豪蹲在他身边,耷拉着长舌头。

  紫豪正蹭着他的手掌,突然竖起耳朵,狂奔出去,花河看着它扑到霍渊的怀里,口水蹭在素衣上,留下一大摊痕迹,忙跑过去拉住它。

  “别闹别闹,你口水都蹭人身上了。”花河死命拉着脱缰的狼。

  也真是奇了,铁图和乌罗喂了这小狼崽子这么长时间,也没见它这么热情往怀里扑,怎么反倒对第二次见的霍渊这么亲。

  霍渊被撞的往后退了一步,下意识去摸身上的剑,看清情况以后才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花河松开紫豪,它立刻没皮没脸地蹭霍渊的裤腿,想要霍渊摸摸它的狼头。霍渊蹲下来,修长的手指在它耳朵间抚摸着,小狼崽子舒服的眯起眼睛,喉咙里发出呼噜声。

  “来找你的啊。”花河道。

  “找我?”霍渊动作一顿,“找我做什么,想要回酒壶吗?”

  花河无语,道:“是来找你道歉的,之前不知道你身上有伤,还拉着你打架跑步,有没有扯到伤口?”

  霍渊看他一眼,神情让人看不明白,过了一会儿才慢慢道:“没事,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花河笑了:“那就行,我们柔北的伤药最好用,你若是需要我下次给你带些来。”

  霍渊叹气道:“多谢,不麻烦了。”

  见他拒绝,花河也没强求,他急着找霍渊还没吃饭,训练一天饥肠辘辘,眼下肚子又开始打鼓。告别了他便撒腿向饭堂跑去,生怕又抢不上。

  霍渊站在帐门口许久,眯着眼睛看着那一人一狼跑远。

  “在这傻站着做什么,皇上的密信到了。”连清走过来,身上的配饰叮当作响。

  霍渊接过密信,没有开封的痕迹,虽然天吴二将都是皇上的心腹,但是宇文恪的密信从来都只有霍渊一人能看,连清虽嫉妒的牙酸,也不敢私自开封。

  “向你打听一个人,柔北新兵,眼睛是琥珀色,鼻梁很高,眼窝很深,看起来像是波斯人,头发……”霍渊想打听一下刚才的男孩是谁,却不知道怎么形容他那放荡不羁的发型。

  “头发像是狗啃的吧。”连清补充道,“知道,叫花河,因为眼睛的颜色太特殊,所以有印象,柔北是从波斯迁来的一族,这样的长相不奇怪,你打听他做什么?”

  “无事,觉得新奇罢了。”霍渊辞了连清,拿着信走进帐内。

  信中,皇上说自己已经到了云起城,将会在这里住一段时间,要求霍渊定期来见他。

  霍渊将信放在蜡烛上,看着火苗卷起,信纸瞬间烧成灰,了无痕迹,帐中弥漫着松烟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