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白月光换下了女装>第58章

  赵璴原本是打算离开的。

  皇命在上, 进退两难。他原怕方临渊为从皇命而自毁名节,也怕他心系苍生而不惜抗旨不遵。

  忠义难全的事情上,他没想到方临渊会这般从容而机敏, 刚到建阳就找到了动乱的症结所在, 且毫不畏惧, 大刀阔斧地解决了问题。

  是了,他何必放不下心, 那人可是方临渊。

  此后唯一剩下的一些麻烦,便是于高旻背后的那帮京城文官了。

  但是与这些人斗法,赵璴还没有怕过。

  可是, 就在赵璴准备离开之际, 他看见了独自纵马出城的方临渊。

  他一个人, 建阳到蓟北府, 取回这样要紧的物件,当真是不怕危险!

  赵璴一时间又忘记了“他可是方临渊”那句话,毫不犹豫地率众跟上, 在方临渊赶回建阳之前,替他先行拦下了他身后的那帮麻烦。

  那群杀手自是也没有想到,前头那个跑得飞快的目标已经够棘手了, 待他们准备动手时,夜色里又杀出了几个鬼似的黑影。

  各个身手不凡, 快如虚影。尤其为首的那个,活鬼似的, 夜色下连他身影都未瞧见, 就当即被他扭断了胳膊。

  待几道黑影落地, 他们十几个杀手已然滚倒在了地上。

  为首的那个受伤摔倒, 挣扎着抬起头去, 却见端站在他面前的人,黑布覆面,根本连五官的影子都看不清晰。

  他垂眼看向他,像是看着一只一脚就能踏死的虫豸。

  周遭几人当即围上前来,抽出夜行衣里的绳索,将地上的人挨个捆起,严实地堵住了嘴。

  待捆到他时,周遭的黑衣人正要堵上他的嘴,却见站在他面前的那人,缓缓抬了抬手。

  周围的几个人当即退到了一边。

  躺在那儿的杀手,眼看着那人信步朝着自己走来。

  “谁派你们来的?”他听见他这样问道。

  此人逼问,他自然咬死了不说。

  却未料眼前这人压根一点耐心都没有,只一句话没听见回答,便当即走上前来,抬脚便往他的喉咙上踩。

  分明清瘦高挑的一个人,却力抵千钧一般,只一踏,他便连呼吸也不能了。

  眼前脑中皆是一片空白,他只能在剧痛的嗡鸣声中,听见自己的喉管与骨骼咔嚓作响的声音。

  ——

  赵璴怎么会在这儿?

  当即,一股时空错乱的不真实感从方临渊脑海当中腾起来,径直撞在了他头顶,使他半天没回过神。

  他胯下的流火还在慢悠悠地朝前走,但只走出两步,便见赵璴转过身,径直朝着他走来。

  他一把牵住了流火的缰绳,将他逼停在原处。

  “你先去旁边。”他说。

  “你怎么在这儿?”方临渊却压低了声音脱口问道。

  面前的赵璴微微顿了顿。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噢!”不过,不等他回话,方临渊便像是反应过来了一般,从马上俯下身来,压低了声音问他。

  “是不是蓟北之事不可小觑,你也有要事要来这儿办?”

  两人的距离当即拉进了许多。

  赵璴的喉头上下滚了滚,低声说道:“……是。”

  这于方临渊而言,便是解释得通的。

  不过还真是巧,他与赵璴连办事都能恰好撞见,还能让赵璴正好碰见那群尾随他的刺客。

  方临渊眨了眨眼,正要说话,却见赵璴比了个“嘘”的动作,对他说道:“你先去一旁等我,待审完他们,我来找你。”

  这还要麻烦赵璴,就让方临渊觉得过意不去了:“我自己去审吧?不是什么麻烦事。”

  却见赵璴摇了摇头。

  “他们不知我是谁,也没见过你的模样。”他说。“保险起见。”

  赵璴这样说,方临渊就没再坚持了。

  反正审案查人一事上,赵璴肯定是惯手,他便没有多言,只点了点头,调转马头向后撤了些。

  借着丛林的掩映,方临渊找了一片野草丰沛的地方下了马,让流火在那儿加顿餐,他自己则百无聊赖地刁了根青草,在丛林的遮掩之下偏头向赵璴的方向张望。

  夜色太深,只看得到一些影影绰绰的黑影。

  就在这时,旁侧隐约传来了人声。

  方临渊转头看去,便见是赵璴的其中一个手下,黑巾蒙面,腰间悬着一块令牌,似乎是那群人里级别最高的那个。

  他停在方临渊面前,取出了一个小包裹和一个银壶,双手捧给了方临渊。

  小包裹还是绸缎的,熠熠闪着微光,与此情此景极其格格不入。

  “将军,请。”他说。

  方临渊疑惑地接过包裹,打开来,竟见里头是几块酥饼,花蜜做的,一闻就知道是王公公的手艺。

  赵璴出门办事,还随身带着这个呢!

  “多谢!”

  方临渊面上一喜,继而又有些疑惑,抬头问那人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将军?”

  赵璴不是恰好来这儿办事吗?他要是没猜错的话,赵璴的这些手下应该没见过他才对啊?

  却见那手下眼中没什么神色波动:“月前在京郊,属下也曾随主子保护过您。”

  ——

  月前,京郊,也?

  方临渊想起了那日在京郊缉捕白莲教时,从他背后射来的那枚击断利剑的暗器。

  “缉捕白莲教的那回?”方临渊问道。

  那手下似乎没想到方临渊会不知道这件事,微微一顿,眼神飞快地朝赵璴的方向扫了一眼。

  方临渊当即明白,就是他问的那回。

  难怪……那样准的镖法,他上次见识,还是在赵璴用绣花针击倒胡匪的那次。

  他不由得看向远处的赵璴。

  浓黑的夜色下,大致看得见赵璴在审讯,一群来往的影子中,独他的身影有股超逸脱群的劲儿,一眼就能认出他。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主子知道的。”方临渊回头,在那手下的肩膀上拍了拍,笑着说道。

  此人似乎不大习惯被这样对待,只拍了两下肩,便紧张地浑身紧绷,继而干巴巴地答道:“是。”

  这人又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方临渊则双手捧着那包酥饼,不由得又转过头去,看向赵璴的方向。

  他嘴硬,这次跟来蓟北,原也是为了保护他来的。

  难怪竟这样巧,他独自出个城也能碰见赵璴。

  哪里是巧呢?

  酥饼的香气幽幽地飘到鼻端,放了一日,似有些干硬,却使得其中的甜香愈发诱人起来。

  自从他兄长为保护他而死,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亦步亦趋地保护他。

  谁会觉得他需要保护?他是乱军当中一枪挑下敌首的神兵,是街头巷尾人人称颂的名将。

  莫说今日十来个人跟着追杀他,便是再多一倍、两倍,他也能活着离开,带着完好无损的账册一起。

  这么简单的道理,赵璴如此聪明,怎会不明白?

  他怎么会想不明白呢……

  ——

  赵璴很快审完了那些人,回来便见方临渊正站在那儿看着他,手里捧着那包酥饼,也没有吃。

  “不饿吗?”赵璴问他。

  方临渊眨了眨眼,看见了赵璴衣襟上溅落的血迹。

  “你没受伤吧?”

  “我没杀人。”

  他们两人的话音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落下的,当即,两人都微微一愣。

  接着,方临渊看见赵璴低头,扯了扯自己的衣襟:“口风太紧,不小心溅到身上了。”

  说着,他又看向方临渊,问道:“不饿吗,怎么不吃东西?”

  后厨的太监说,这酥饼能放三五日不坏。

  倒是他似是脑袋坏掉了,临走之前偏问这一句,还鬼使神差地揣了一包。

  “啊,我忘了……”方临渊这才回过神来,看向手里的酥饼。

  两人在林边坐下,赵璴手下的几人则前去处理那些杀手了。

  他们要赶在天亮之前将这些人交给东厂,将有用的东西全部审完之后,就关在东厂的天牢里。

  方临渊自拿了一块酥饼,又递了一块给赵璴,问道:“他们招供了吗,是谁的人?”

  “大理寺少卿府里的府兵。”赵璴接过酥饼,说道。“原本候在城外,既是为了监视于高旻,也是为了避免发生意外情况。”

  方临渊闻言缓缓点了点头,说道:“我今日围了建阳郡衙门,他们一定是得到了消息。”

  赵璴嗯了一声,接着道:“他们原是要四散去其余六郡传递消息的,但因你忽然出城,这才跟在了你身后。”

  “他们是打算杀了我吗?”方临渊问道。

  他语气轻松,还有些好奇,像是真的在问什么稀松平常的事一般,惹得赵璴转过头来,看向他。

  “若是要杀你呢?”他问道。

  那就不是杀他,是为了账册了。

  方临渊极其满意自己的筹划和谋算。

  若非他今日当机立断,其余六个郡的百姓岂不是领不到救济粮了?到那时,不知又要饿死多少人呢。

  方临渊不由得有些沾沾自喜,正高兴着,却见赵璴仍盯着他不放。

  “若是杀你,你的命就不要了?”赵璴又问他。

  呀,怎么这么认真。

  方临渊转头看向赵璴,却在对上他眼睛的那一刻,想起了他几番保护自己的事情。

  玩笑的话说不出口,他看着赵璴,又微微有些发怔。

  这人怎么比他自己还爱惜他的性命啊,好像把他看得多娇贵珍重,半点不敢让他有闪失似的……

  他到嘴边的话没说出口,一双眼看着赵璴,只剩下一张嘴,还无意识地慢慢咀嚼着那口没咽下去的酥饼。

  片刻,他看见赵璴似乎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伸手摘下了他嘴边的一颗饼屑。

  “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见赵璴说着,拿起放在一旁的银壶,拔开了,递给他。“只是你自己的性命,理当爱惜。”

  方临渊接过来,顺着他的动作喝了一口。

  清甜弥漫开来,竟是桃花蜜酿成的甜酒。

  赵璴不是不喝酒吗!

  方临渊疑惑地看向赵璴,却见赵璴转开了目光,没看他。

  是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没事啦,我心里有数,这十几个人即便想要动手,区区几个府兵,也不是我的对手。”方临渊说着,又补充了一句。

  “你不必担心。”

  他许是生性里便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赵璴对他这样好,他倒是不知道该如何跟赵璴相处了。

  他此话出口,有点赧然地清了清嗓子,连忙又将话题扯回了正轨上:“不过,那个大理寺少卿是什么人?怎么这样大胆,光明正大地就将自己的府兵往外派?”

  只见赵璴顿了顿,说道:“桑知辛的人。”

  方临渊一愣。

  桑知辛是谁?声名如雷贯耳的寒门贵子,浣衣妇冻红了双手送上金殿的当朝状元。

  他刚正廉洁的名声可是方临渊在边关时都听说了的。据说有官员年节时拜会他,按着地址去他府上,却见不过小院一间。

  桑知辛外出迎接时,身上穿着的布氅都是打了补丁的。

  那官员看不过眼,第二日便给他送了三套新布衫。他却拒绝了对方的好意,说道:“我为陛下做事,能吃饱穿暖已是身怀感激了,不敢再受旁人馈赠。”

  这故事便是街头巷尾的幼童都知道,这样的桑大人,会是指使这些官吏的人?

  看见方临渊的神色,赵璴分毫不意外,淡淡地接着说道:“那个大理寺少卿,也不过是他的马前卒。于高旻是他举荐的人,他既怕此人出岔子,也是想借此表露忠心。况且,外头请派的杀手不知来头,桑知辛也不敢用。”

  “所以……蓟北的乱子,桑大人也是参与了的?”方临渊怔然道。“他也是从中得利的人?”

  赵璴点了点头。

  方临渊捏着那半块酥饼,不出声了。

  “在想什么?”赵璴问他。

  “若是桑大人都……”方临渊再开口时,语气已有些低沉。“那朝廷岂不是烂进了根子里去?”

  赵璴的嘴角微微动了动,险些冷笑出声。

  大宣的朝堂盘根错节地生长了两三百年,错综复杂,千头万绪,早到了烂掉的时候。

  但是,在看见方临渊的神色时,他微微顿了顿,嘴角冷笑的弧度也渐渐收了回去。

  “……还有得救。”片刻,他满腔的讥讽,化作的一句轻飘飘的话。

  不像安慰,倒像是什么承诺。

  方临渊转头看向他。

  “我不明白。”他说。“桑大人自己入仕前也是平民,他怎能不知苛政之下,百姓会过什么样的日子?”

  他顿了顿,又道:“……他明知道好官该是什么样。”

  “他只是知道皇帝喜欢什么样的人罢了。”赵璴说道。

  方临渊又不吭声了。

  片刻,他听见赵璴问道:“你怎么不怀疑是我在污蔑他?”

  方临渊微微一愣,看向赵璴。

  他确实从没这样想过。

  “你对我污蔑他,有什么好处?”他问赵璴。

  好处多了。借刀杀人,铲除异己,心思干净纯粹的人,向来是最好用的刀。

  但是,看向那双干净过头的眼睛,赵璴口中这些卑污的算计,却又说不出口了。

  ……算了。

  他嘴唇微动,片刻,抬手在方临渊额头上轻轻敲了一下。

  “当心教野狼叼走吃了。”

  他看着方临渊,轻飘飘地说。

  方临渊猝不及防地挨了他一下。

  好好说着话,怎么还动手敲人呐!

  他猛地回过神,教赵璴气得险些原地跳起来:“别看不起人了,我三拳就能打死一头狼!”

  就在这时,他额角又冷冰冰地落了一记。

  这回,赵璴没有动手。

  他们二人同时抬起了头。

  便见漆黑的夜色里,一滴接着一滴,淅淅沥沥地,竟渐渐下起雨来。

  雨水没入土壤,击起细碎的尘埃。旱了半月的蓟北土地,终于迎来了它入夏之后的第一场雨。

  ——

  这雨先是稀稀落落的几滴之后,便很快下得大了起来。

  方临渊知道赵璴受不得凉,淋不了雨,需得快些找个遮蔽的地方。

  但是若要住店,便需进城,赵璴连身份都是假的,自然没有入城的文牒可供他使用。

  方临渊将他带在身边一道进城也不是不行,但住店亦要文牒凭证,若跟着他去衙门里住,那些兵马又都是京城来的,难保不会认出赵璴的身份。

  于是,他们二人牵起流火,当即赶到了最近的村落。

  方临渊远远地就看见,村口有一户人家,离村子有半里路远。他们前去借住避雨,待到雨停之后就离开,不会留下什么踪迹。

  只是,即便很近,等他们赶到那家门前时,二人身上也快要淋透了。

  柴门打开,便见里头站着个瘦削的老妪。

  “婆婆,我们二人途经此处,没想到突然遇见大雨。不知您家中可方便,叫我们二人避一避……”

  眼见着他们淋得很湿,不等方临渊说要给银钱,那老妪便连忙将他们让了进去:“快些进来吧!这么夜的天,可莫要淋坏了。”

  她操着一口蓟州话,离京城不远,倒是不难听懂。见他牵着马,那老妪又忙将牲口棚的方向指给他,让他将流火先拴在那里。

  破旧的小院里拢共只有两座房屋,都不大,墙壁是用稻草和着泥巴堆起来的。整座小院静静悄悄,方临渊看了一圈,便见除了这老妪之外,只有正屋门口处探头探脑的两个孩子。

  待拴好了马,老妪已然在房中烧起了柴火,又忙着烧上热水来,热情地让他们快去炉边坐下,好暖暖身子。

  “不必忙,婆婆,您快坐吧。”方临渊连忙上前拦道。

  那老妪却偏要将水烧热了,给他们一人端了一碗,才在旁侧坐了下来。

  “多谢。”旁侧的赵璴似是不大会应付这样热切的人,干巴巴地道了句谢,便不知说什么了。

  方临渊却熟稔极了。

  那两个小孩自他们进门,便在旁边怯生生地看。都不过四五岁的样子,个头很矮,黑黑瘦瘦的。

  见他们一直盯着自己,方临渊朝他们友善地笑了笑,从怀里拿出了那包剩了三四个的酥饼,打开来,朝他俩招了招手。

  那酥饼的香气太诱人,小孩儿磨蹭了几下,还是忍不住凑上前去。

  方临渊给他们两个一人塞了一个,又拿出一个来,双手递给那个老妪:“路上剩下些干粮,婆婆跟我们一起吃吧。”

  那老妪连连推拒,半天才不好意思地接了下来,笑着跟方临渊说:“我们家里不缺吃的,公子不必这样客气。”

  “诶?”方临渊闻言不解。“我一路来的时候,听说蓟北去年年成不好,百姓家里都没有吃喝呀?”

  那老妪闻言,咧嘴笑了起来,露出了一嘴不剩多少的牙齿:“那是昨天的事啦!”

  方临渊不解地扬眉:“昨天?”

  “是呀!”那老妪说道。

  “说起去年,可是难过极了。一年收成本就没多少,加上缴的租子和粮税,一家剩不下两袋粮食。公子不知,去年一冬,我们下坪村活活饿死了十来口人。村子上的人饿得又没有力气,人停在院中都没人能埋。

  幸而我家孩子在上京城码头做工,每月都有银钱粮食送回来。我们家人口少,老头又是做里长的,每月便把粮食送去村里分,这才没饿死更多的人。”

  说到这儿,老妪似是又提起了伤心事般,双目有些湿润:“到了今年,朝廷又要我们交租子。可是,人都饿死了,哪里有粮食去交租呢?前些日,朝廷的榜文刚张出来,我们村子里的人就上衙门去闹了。”

  方临渊无声地与赵璴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消息传到京城,说的可是蓟北刁民因半月不雨,便借口闹着要朝廷减免租税呢。

  那边,两个捧着酥饼小口吃着的孩子见状,纷纷围了上去,笨拙地给老妪擦泪:“祖母不哭,祖母不哭。”

  那老妪连忙抹了把泪来,朝着方临渊笑道:“但是眼下好啦!”

  “为何?”方临渊不解道。

  “今天从衙门回来的年轻人,各个都扛着大袋的米面呢!说是这么多,都还没有领完,取了衙门的单据,明天要赶车去拉!”那老妪说道。

  “他们都说,是因为衙门今天来了一位青天大老爷!”

  方临渊眼睛一眨,没想到会在这儿听见自己。

  说起这个,那老妪眼泪都不擦了,双眼亮晶晶地,对方临渊说道:“那些小伙子还特来给我们家送了两袋米来,说是还我们家冬天时候的恩情。我特多问了两句,原是那位老爷说了,咱们去年的税本就不该交,租子也该是免去部分的,而且,还说朝廷合该给粮食救济我们!”

  说到这儿,老妪看着方临渊,眼眶又湿润了。

  “公子,您说说,这位老爷可是天上下来的神仙?”

  方临渊耳根都有些红,连忙说道:“不是神仙,是朝廷律法本该如此。”

  那老妪却连连摇头:“是神仙,是神仙。该是天上下来的仙官,才能在水里火里救我们呢!”

  说着,她找证据似的指向窗外:“不然,为何他一来这儿,粮食也有了,雨也下了?日子一下子就好过啦!他呀,可是我们蓟北的大恩人!”

  而那位大恩人,这会儿已经开始在这屋子里找地缝了。

  却不料,正在他羞恼不知往哪儿去藏的时候,他身边忽然传来了一声低低的笑。

  “老人家,可知道那位老爷的名姓?”半天没出声的赵璴,居然在这会儿开了口。

  方临渊转过头去,一双眼都瞪圆了。

  那老妪却浑然未觉,思来想去了半天,有些懊恼地说道:“这我倒是忘记问了。只听他们说是一位将军,却忘了问是哪位将军……”

  “是方将军。”

  只听赵璴缓缓地说道。

  方临渊回过头去,便见跳跃着的、暖烘烘的火光之中,赵璴看着他,眼里的笑意也染上了一层柔软的暖晕,像是山巅被暖阳化开的冰雪。

  他虽笑着,却不见半点轻佻,一字一句,柔软却郑重。

  “是平定西北,从突厥蛮夷手里夺下了十八座城池、救下了万千百姓的方临渊,方将军。”

  作者有话说:

  赵璴:嘿嘿,这么好的人,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