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挑灯看谁剑>第7章 湖心亭

  清早起来又是那个晴朗天诺,穿起新奇剑来整齐的衣衫配置宫廷玉剑,满面晨光笑意,蹦蹦跳跳赶在漂亮主子面前候着哟。

  “停停停!你们几个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说什么呢,还不守住自己的岗位啊,一会儿仙君起身可有你们这几个好看!”阿鬼佩戴莹光灿灿的宝剑,端起狐假虎威的气势,嘴上放声脸上确是笑嘻嘻的,心里乐开了花:

  剑来就是好,没那么多束缚,当年被挑去沂合宫里时候,差点没给他憋死,除了几位老古板到处没个阳气,阴森森都是老太监带着小太监的还怪吓人。更别提能拿个剑佩戴了,那些胆小的家伙居然禁止拿上武器,一点儿星锈都瞧不着!

  哪里像剑来民风淳朴,在这宫里头侍卫啥的随处可见,没那么多约束,倒像是个大王府。

  暖室外打扫积雪的几人你看看我,我又来回看看你,几个回合下来恭恭敬敬地给阿鬼问候早安。

  本欢快的步子渐渐慢了下来,装模作样咳嗽了两声,握拳抵嘴沉声:

  “你们万万可要细心点,新君可能会时常来看我们仙君,你们也知道新君见不得一点儿脏东西。”

  那几人素色棉衣悄悄望了望四周白莹莹的雪上没一点儿污渍,巨大的压迫感下想起那暴君许久之前就是为此事,曾被拖出去的兄弟浮现心头,又赶紧提了提心神:“多谢鬼大人提点。”

  这个名字甚好!鬼大人!嘿!若我以后能在朝堂在仙君照应下谋个一官半职,那才会是真正的鬼大人,到时候别提有多神气了!

  难怪小时候生长的山沟沟里,整日只会想着吃好穿暖,到了沂合宫里头个个都想谋份差事。阿鬼满怀希望,一路脚不沾地蹦哒着到了暖室。

  多少也懂的仙君习惯,门又是半开着的,指定晨间起身是跑去游湖,估摸着这会儿也该回来了。

  新君刚到,阿鬼就开始四处张罗:“仙君,还记得当初在咱们沂合时后你就在那个化缘宅,这个宫室倒还没有命名,仙君还准备要那个名字吗?”

  不等清嘉回应,阿鬼又自顾自说道:“仙君……那个名字如此晦气,还是换一个吧换一个好!我来这边的路上,见到不少宫殿还没命名,这样,我回头叫他们拿些好名字都给仙君挑拣。”

  清嘉刚从外面转了一圈回来,百无聊赖地躺在座椅上,语气平平:“这些不重要,等褚瀛灯来他会给打理好,待会可能会有不少人传话,不管是谁的,你都给拒掉。就以仙君体弱无力,不适剑来环境这个由头。”

  啊这这这,“那好吧,不过……仙君看除了帝王还能有什么人会在这隆冬时节来到啊,门前落雪三尺,连个麻雀也没有。”

  阿鬼抱怨着有些没趣,手指悄悄把玩玉剑上的穗子,实在是无聊就另一只手撑着脸坐在门槛上,好是悠哉悠哉地放松,也不嚷嚷着冻人。

  等了好久好久的样子,后背靠着室内暖烘烘地,只想叫人睡觉,阿鬼瞌眼又怕仙君交代的事情没给干好,就这样挣扎,与难以承袭的困意苦苦斗争。

  耳边是惊天地泣鬼神的轰隆隆声,阿鬼一个震惊翻身而起,看是仙君已掠过他走到门口,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仙君要出去吗,你是要去哪儿啊?”起身就要跟过去。

  清嘉拒绝,“我出去走走,你不必跟来,记住我交代你的事。”

  “哦哦好——”阿鬼迷糊不清醒,抬头四处看看也没人要来的痕迹,也没人吵闹他,索性继续打起呼噜。

  身上的长毛红裘退去,只浅浅披上一件不大透风的白裘,映衬在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反其道而行,步调不紧不慢地朝向湖边走去,融入天地雪色中,一丝声音也不留。

  披衣,雪色的大氅扫灭浅白的脚印,万径人踪灭。

  *

  万山千峰之中,覆盖积雪汀岸,寒气逼人。

  “这美景——这雪色——不禁让本君想起一句诗。”褚瀛灯立足湖中舟上,站在船头一壶热酒,作拥抱天地状:

  “雪大如磐何知我,拭剑寒锋镜湖心。”

  宽大的衣袍一层又一层紧紧裹住身子,只要不开口便能算得上一股子威严庄重之气。

  可惜,年轻帝王此刻对这这霭霭江面,当真是万分放松。

  褚瀛灯哈着冷气,可能是湖面温度太低,打了个寒颤,扭头问在岸边的黑蓬人影:“怎么样!我这触景生情的咏雪色如何?可能比得上朝中那些惹人心烦的大臣老头儿……不,比上那些吃酒作诗贵公子哥如何?”

  那人远远隔着湖面的距离,也能听得清楚,回声:“王,自当是极具天赋的,若是根据您去偷偷听课的先生所教,您有些地方可能不是太恰当,不妨再打磨一二。”

  “嘁!何必拘泥于形式?本君才不要条条框框束缚,要的是那不经意间流落出的几分才气。”说罢,忽略颤抖的身子,又独拥天地:“不过也只有你,敢对本君说如此诚恳之话了。”

  有人在湖心亭。

  远远看着像是位仙人,飘渺遗世独立,小小的人影。

  近了,再近了。

  啧,原来是他那位仙君啊,褚瀛灯亲自动手努力划了几下船桨,心头浮现个坏主意,估摸着能借着水浪的力划到那人背后吓他一吓!

  谁曾想,千算万算不如湖面上结了冰,船底木板砰地一声撞到冰块上,傲然正气瞬间维持不住,瞬间慌乱,不会是给撞坏了吧!千万别掉进水里!

  掀开衣服躬身好好检查一番,幸好没有,稳住微微颤抖的双手,背在身后,一抬头,撞进清嘉眼里。

  麻的,好清澈。比这冬季的湖水还清,一眼望到底。

  那眼笑盈盈:“剑来素来以能工巧匠造船铸剑著称,王您实在不必如此慌张。”

  瀛灯看了他一眼,回之以笑,心里骂了声:“又想看他出糗,和那些老狐狸有得一拼!”

  不过再定眼一看那个哪里还会有笑意?分明是刚刚嘲笑她一番,瀛灯气笑,眼露挑衅,压低声音:“清姬可来要上来同本君一同感受这湖中天地?”挑眉看他。

  清嘉从容入船上,也没表示任何不满。

  湖面上的袅袅雾气铺天盖地。虽是在宫中另辟独径,到底小船简陋,瀛灯没好气坐在船中,烧烤热酒,也不看他,像是兀自赌气。清嘉自觉走到船头划浆,轻轻一点湖面,远离湖心亭。

  湖不算小,倒是昨日落雪较大,掩盖天地,分不清哪里是水哪里是路,水天相接。站在船头眺望,好一会回到船中间,盯着瀛灯手中刚烧好的热酒,眸色沉沉:“沂合是看不到这样好的琼浆,从来不能这般自在。”

  瀛灯见他还怪可怜的,以为他是想家,思乡情切,能理解,就想安慰,将烧壶递过去:“给你看看我们剑来的好酒酿。”

  清嘉暼了他手中的酒壶一眼,对这位帝王突如其来的情绪有些莫名其妙,没打算接。

  “给你就拿着啊!”见瀛灯不接,急了,越不要越要给他,非要往他身边凑,只听“扑通”一声,烧酒掉进湖里,瀛灯还想再去看仔细些,没注意清嘉正靠着船中间的最边缘。

  直到腰间有一道不轻不重的力度阻拦才回过神,惊了一身冷汗,满面汗涔涔,快速推开清嘉脚步不稳向后退去,清嘉好像好像说些话,瀛灯什么也听不到,脑子里昏沉沉地,

  这是在湖中船上。

  清嘉倦怠的眼神透着更深的无语,万年不动的神色终于有了一丝变化,脱下外袍,跟着跳进湖里,远在岸边慢了一步等候的黑衣金银看还是生生抑制住想要营救的冲动。

  寒凉的湖水瞬间淹没,从眼睛,鼻孔,嘴巴,一直向里涌,几乎沾入。

  湖水冰冷刺骨,瀛灯不想挣扎,闭上双眼,眉头皱着,静静由着自己坠落。巨大的难以扯开的压力彻彻底底钻进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再后来,暖暖的,让人眷恋,又有千万不知名扑面而来,只要不睁眼睛,是不是就可以……安然无恙了?像那个时候一样。

  坠入湖底,白色的衣袍紧紧贴住身子,一阵窒息传来,颤抖,只感受到整个人的下潜,突然想要摆脱无力,就是如何也挣脱不开。

  随波逐流。

  褚瀛灯仿佛经历了长长几个世纪之久,在那里是上千上万年,是他的一生映照眼前。

  但在清嘉眼里,不过是落水几个回合眨眼的事情,直接捞过自甘堕落的瀛灯往上游去,甩上船中,控制力道,动作还算温柔,拍拍脸,“醒醒——”

  船上禁闭双眼的男人没有一丝要醒来的痕迹,束冠掉落,混乱的长发紧紧贴在面庞,一瞬间更比雪色还惨白。

  清嘉顺手将那件不算厚实的外袍拿过,想要裹在瀛灯身上,突然停了下来,三下五除以二地剥去瀛灯身上被雪水浸透了的衣物,贴着身子裹得严严实实。

  确定这人差不多,但还是不见苏醒的痕迹,脸色有些凝重,加快步伐走向船头,划向岸边。

  “仙君。”一身黑衣金银认认真真地行礼,该有的规矩一丝不落,接着就是跪在面前低头。

  清嘉微见这人礼仪周全,又看了看怀中昏迷不醒的男人,不可闻皱了皱眉,为何要阻碍他的道路?分明感受不到敌意。

  “仙君——”金银微微提高了声音:“请仙君将王交付给奴,奴会料理后事。”

  清嘉在金银语落下一秒就直接出口,不算客气:“你在这如此长时间,从始至终也是看到了,为何不为王请医者前来?”

  金银似乎有难言之隐,梗着头不回答,只管一个劲地叫清嘉将新君还来。

  清嘉不再理会,怀中的人唇色发青发紫,呼吸微弱,直接抱去自己的行宫。避开大道,选择一条偏僻的小径,踏雪而行。金银在身后步步紧跟。

  直到屋子里有声响,倚坐在门槛的阿鬼才回过神,知道仙君素来行事风格,猜到是仙君回来,便一脸喜气洋洋踏进去,直接撞上日思夜想,哦不,夜不能寐的那个人黑衣男人,吓得一个哆嗦,转头就要跑,好在有些胆子,生生停住身体。

  张口结结巴巴,虽是对着仙君讲话,但眼神不住往金银面下瞟:

  “仙君何时回来的,我竟也不知道,呵……呵呵……我去给沏壶茶,那什么新君可要来了,怎么没见到……”眼中停留在被窝鼓起的一团,立马闭住嘴拎起茶壶扭头就走。

  清嘉亲自给瀛灯放在被子里,细心盖好,静静擦湿了的头发。金银也很有眼色,跟在阿鬼身后不一会就回来手中端着新的暖炉。

  暖室门被关住,清嘉走去内室换了身单薄的衣服,在金银欲要开口劝说下,清嘉抬手,淡淡地压迫感笼罩。

  金银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叩首:“多谢仙君,王此前每每遇此类事项,都不得不自己抗过去。”

  “是么,那我倒是很好奇次次都是命大活过来。”清嘉神色叫人看不清:“能经历九险一难,少见,也真让我羡慕。”言语中淡淡嘲讽,但脸色认真,倒不知是在讽刺自己还是敲打他人。

  金银再次抬头,露出他那张从中间划过留下深深疤痕是面目,如想象中,面前仙君没有表现出任何意外,“仙君——此次多谢您救下王,也多谢您能瞒住这件事。”

  “何必谢我,你们君王也曾救我一命,虽然不见得合我心意。”

  “仙君——”金银下定决心:“此事是真的不能让外人知晓,多一个人知道,王就多一份未知的危险。”

  “王幼时曾被困在井底,天降大雨,要漫过井最底,受到位怀孕侍女冲下来救助,那人大着肚子举着他在井底,井外冒着大雨许多士兵搜查,井内窒息,大雨一直未停,一直漫了井底好久。后来王每次都要逼着自己去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去湖边,就是因为他觉得一个合格的帝王不能有弱点。”

  “您是他的仙君,王身边,唯一能信任的只有您了。”

  金银知道清嘉要问什么,接过话,平日少露情绪,此刻面带沉重。

  平日张牙舞爪一心想着霸气侧漏的帝王竟是个这么脆弱的?

  清嘉将浸湿了水的手帕整齐覆盖到瀛灯额头,好一会儿,对地上久跪不起的金银说:“今夜,由我来照顾。”

  金银眼见愈要转醒的帝王,再看一旁悉心照料的仙君,谢过退下。

  刚一退下,新君缓缓睁眼。

  作者有话要说:

  金银:那年我双手插兜爱自由(叼草)(耍帅),不知湖底要赶快去救,眼睁睁见着两人就要擦出火花emmm(苦恼),却还要半真半假寻追求(押韵rap)(狗头玫瑰)(谢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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