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挑灯看谁剑>第15章 逃戏折

  赵小现在在干啥呢?屁股还没好全呢,这家伙属于记吃不记打的类型,一早就偷偷摸摸地跟着位胖墩墩的姐姐后面盯了老半天。

  这位姐姐走到热闹的一处就停了下来拐个弯地往里面走。

  赵小定眼一瞧,好家伙,这样花哨,这不京城之中久闻盛名的花游园么!

  赵族老人在远地就要快要赶回去了,趁着还没回来的这几日,赵小想着先再任情恣性一把,虽然旁边早有找老安排好的小厮给看的严严实实,不让他生事。

  可想要处理这些小事能难倒他?对于旁人遇到这种牛辄糖粘着的情况着实是有些许困难,甚至是个挑战,只是这赵小嘴皮子功夫日渐长进,愣是把这小厮给策反了。

  “你再加把劲儿将我往上托一托,这花游园子的后墙有点高,我有些难爬上去。加把劲啊——哎,对,爷给你升官发财。”

  赵小之前是从来不会管这虚的实的,但这几日交流下来见到了这些个凡夫俗子就是打心底喜欢这些东西,还能为他所用,就只能耐着性子糊弄他们,把人忽悠的一套一套,再回头趁人不注意骂:都是群喜欢金银那种硬邦邦东西的傻鸟。

  “好嘞,大人——大,人,您再加把劲啊,眼见就有希望了,您——哎呦喂,小的快要撑不住了——”

  那小厮跟在他屁股后头,费劲九牛二虎之力,肩膀被踩地凹陷,双手举在头上,扒扶着赵小的腿向上送,手指头一根一根地齐齐发力,就要陷进去,身子还在底下摇摇晃晃地拖着他爬墙,累的吭哧吭哧地大喘。

  眼见一上一下四条腿颤颤巍巍,就要坚持不住了,赵小突然来个转头叫他屏住呼吸:

  “瞧见那婆娘了,那个老徐娘,拿了我赵府的小厮却把老子堵在府门口骂了这么长时间的,指定是为了这事连累本大人名声遭殃,那新君才不愿给我正事干,害得我白白躺了那么久,又遭了顿毒打,等我下去——”

  “快,快呀!放我下来!那凶悍婆娘要看过来了!”急得冒汗,脚底下人扎着马步,一时间卡住动作磨磨蹭蹭。千钧一发之际赵小自个儿跳了下来,叠着那小厮摔了个狗啃泥。

  “真晦气。”先是疼地在地上躺了会,后顾不得其他,拍拍身上的尘土,散落的头发朝后狠狠一甩,气运丹田的架势摆好,看了小厮一眼,呼口气,蹲着的架势又站起:

  “总算是安全了,应该没被瞧见,走,从前面进去。”

  小厮在旁边苦口婆心:“大人……公子您这又是何必在里偷偷摸摸地看墙角,直接走那大门进去不就得了?还需要找什么别的地儿挤进去。”

  眼瞧着别家小厮跟着主子在后面大摇大摆可过了不少的红火眼瘾,也看得他眼热。

  赵小摸摸隐隐作痛的臀部,咬牙切齿:“我是被那宋绶小子坑惨了,这家伙为了讨好新君简直把我当个猴耍,不抓他些把柄给他点颜色,他当真不知道当年是谁一路谦让他来到这的,不知感恩反倒恩将仇报。”

  那小厮弯着腰适当接一句嘴:“您让小的想起了家里的句老话,说那人就像那毒蛇,无以为报,不如恩将仇报。”

  说完自己也觉得好笑,两人一同咧起大牙,像集市巷子口蹲着的衣衫破布二傻子,嘿嘿直乐。

  “不过……公子,刚刚咱们爬上去时,好像听哥几个来报说是新君口谕要您前去问您几句话。”小厮此刻还没得意忘形,想到耳边的叮嘱,忙打断笑声说道。

  “说你刚才没认真听我的,你还不肯承认,是不是光顾着听你那几个哥们的消息了,不想跟着小爷一起才有的钱花有的福气享,还要不要你的远大前程了!”

  赵小连连逮着他打了好几下,最后没好气地拍他一扇子,再将半开的扇子晃悠到胸前,“一会儿进了这扇门,你连公子都不要喊,只管喊我小爷。”

  小厮被忽悠的晕头转向,但还是不肯死心,模样状似一把鼻涕一把泪:“可是,小爷……爷!那上边是帝王口谕啊,要是一个不小心是会给削掉脑袋,咱们小命不保的!”

  “去去,别在这吓唬爷,那新君又不是不知道我脾气秉性,有着老赵头在他面前横着就永远给他赌气,哪里会有空闲时间来管我。”

  赵小摸摸外衫里头缝着的兜,摔得疼还没好透,脸色青中泛白,龇牙咧嘴掏出来一包瓜子之类蹲在墙角磕了起来,也不管路人脸色,怡然自得。

  朝地上吐口瓜子皮:“没事,掐指一算那老头子回京的消息也该穿个差不多了。”站起身,眼前有些发黑,扶着脑袋抬头望望天上的暖阳,发出喟叹:

  “这大金盘真暖和,我若是真到哪儿去,指不定又要等个把钟头,到时候直接和那老头来个迎面直撞见可就搞笑了。”

  “老黑心肝的,谁他娘的作死还想被扣押。”嘴里嘟囔两三句,小厮还没来得及听清就要跟在这家伙屁股后头去找花游园的前门了。

  两人转了好久,额头直冒汗。

  赵小累的实在是走不动了,原地停下来盯着天上的大金盘看,两眼比方才还要直冒黑。

  小厮还在挥着袖子神游,冷不丁一头撞上去。

  赵小一屁股坐在地上,上气不接下气,眼睛被刺痛,眯成了一条缝:

  “你去找找门路,瞅瞅咱们是怎么绕进来的。京城就这点烦人,叫人逛了大半天找不到出去的路子。”

  “啊?哦,好!”小厮刚要从地上爬起来,就有个声音定住了他。

  “两位仁兄怕是刚到我剑来京城不久吧?”一位风度翩翩的中年大叔摇了把扇子悠哉悠哉地走了过来。

  赵小真烦着慌,本来就心慌,这会儿又见到这人背着太阳一下把全部的光源给挡住了,也不高兴,说话更没好气,说话的口气能噎死人:

  “管你什么事,别瞎摇个破扇子挡住小爷看大金盘了。”这京城中他赵小不拿背景来说还真怕不着谁,更别提这赵老就要归来了。

  摇扇人一脸笑意,虽然赵小背着光见不得,但总是听他不轻不重的声音也知道这人算得上是人中龙凤,只是现在全没想要结识的心思,光看这人做派就让他想起那个恨得他牙痒痒的人。

  “哎……年轻人,别那么火气旺盛嘛,这人啊他就在那里,无论你是打与不打,理与不理都该有他个人的命数,过早要强求是不好的。”摇扇子的人一出声就知道是个老神棍了。

  “起开起开,老神棍,别拿这糊弄人的玩意来消遣小爷。”

  赵小很是不耐烦,几次手指在空中摇摇晃晃地拍打,总是晃几下就是打不着人影,到最后那摇扇子的人也不说话了,就安静地站在他旁边。

  心里自己烦闷,最后没忍住还是自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站了起来,一脚踹向那小厮:“叫你去找前门呢,还在这磨磨蹭蹭什么呢!”

  “是是是。”小厮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一头胡乱瞎撞。

  那人声音中带着几分迟缓的笑意:“哪里是这天气惹得烦躁,小厮来回折腾不如您心意?依老夫看,是郎君您的心不够安定呐。”

  “你这不是摆明了讲废话的吗?在这种青楼梦华之地,只要是个正常的男人女人也都不会心静的下来。”赵小嘴瞥了他一眼,快怼了回去。

  那人笑笑,未放在心上,拍了衣袖鞠躬作揖行礼:“在下花游园掌事的兔儿爷,各处还能说上几句好话,也有一些关系通融,今个来此就是为了等您这位——大好人。”

  “瞧瞧你这话说的,好像咱俩是多了不起的大人物一样。”

  赵小没逛过这里,只是挂耳听过人谈论一两次,大概是个寻欢作乐的场所,他本人没这种嗜好,对这些寻欢乐的事情目前也算是清心寡欲,虽然有时候耳边总是叽叽喳喳但心里是清静地很,什么少年情爱方面也洁癖地不行。

  换句话来说,他还“不开窍”,没在这方面考虑过。

  自称是兔儿爷的长了一张慈眉善目的神情,倒还真和宋绶那家伙不同,这老伙还是个内化于心外化于形的飘散先生,不比那宋绶是个模样端正抬手间都是一股子端着的伪君子,见状也就又多亲近了几分。

  赵小当属年轻辈分,又少来这里,自然是没听说过什么兔儿爷,想了一会儿,见这人还是笑眯眯的,于是站起身来,抬手做模做样地鞠躬回礼,一副端端正正的样子,面带笑容自然也不觉得尴尬:

  “我这人不搞些瞎话糊弄有缘人。在下赵小,你唤我赵子即可,但在外边行事为了方便还是唤我声小兄弟吧。”

  “好的,赵子小兄弟,哈哈哈哈哈!”兔儿爷一阵爽朗的笑意:“我在这里还能被卖上几分薄面儿,不如就由老夫带你去上台坐坐?”说完,合扇打出“请——”的架势,抬脚示意。

  赵小也知道这回还真是碰上有缘人了,难得性情合得来说话双方都不藏着掖着,回之以礼也乐呵呵地走在一旁。

  那小厮转了几圈没找着地儿,回来瞧见两人正友好交流,又被赵小叫过去好一顿臭骂,兔儿爷在一旁也不作声,那双眯眯笑的眼睛见识多了,不会把这些管教下人之类当做什么的。

  “哟,我原以为这花游园不过就是美色簇拥的地方,现在看来别有一番天地啊。”

  赵小被领着走了另一端路口,连个人影也少见,更别说是些花花绿绿的姑娘小倌们了,直到了内屋才发现别有洞天。

  但到底东瞅西瞅装饰比那墙角一窥更为奢侈豪华,也更简雅低调,来往的哥哥姐姐们也都是规规矩矩的,各司其职,没给出半分眼神,瞧着舒心。

  赵小找了个位置坐下来,抓了桌子上的两盘瓜果,神神秘秘凑上去,“兔爷爷,您这是也喜欢雅静地儿?”

  兔儿爷笑而不语,为他指向下层楼中央,正要准备开场戏,下面已经开始有人罗叠着衣摆朝台子搭建的戏中央奔走。

  “这是老夫特地为有缘人点了一出香戏。”兔儿爷笑着望向他,挥手示意。

  “先谢过兔爷爷。”赵小像是那风流的小公子跑来观戏:“我也不喜欢这胭脂俗粉的,闻着就直打喷嚏,兔爷爷要是得空和我赵小交个朋友行个方面,多给我敞开这个包间的门——”说罢眼睛滴溜溜地转,只朝那小守卫看去。

  眼底,是试探。

  兔儿爷面布慈善的笑意,一旁看起来低调到不行的守卫此时倒是忍不住怒火,不知怎么从哪里抽出来了一把剑,速度快的令人咋舌,“胡说!我花游园掌门内地岂是你说进就进,来去自如的?”

  “剑,放下。”兔儿爷声音不高不低却很有力量,满脸继续笑意:“我们秉持的一向是友好的待客之道,什么掌门内地,不过是小小花游园寻乐子的地儿,没必要太较真。”

  赵小收回探寻的目光,不动声色观察这美大叔的神情,末了直说是。

  “赵子兄弟,看戏,这出戏可是相当不错的。”兔儿爷丝毫不把方才的事情挂记在心。两人倒是认认真真看起戏来。

  戏剧极为精彩,说爱恨,贪嗔痴;众神怪剧,典故谱入;仙翁放鹤,祛邪应节,酒东篱啸皆都是上一处接一处地演着,身入其境,就是叫不出来到底是哪部剧哪个名。

  “瞧着也怪是大乱斗的。”赵子中间没头尾地来上两句,眼睛没离开过戏台子,手指节有节奏地敲击着桌板,晃晃悠悠:“都云戏者痴,谁解其中味。”

  “一代相国游历四方,本该是世人瞩目光芒万丈,却叫一小妖化作人形迷了道行,最后白白死在了这小妖的口中,还落下个千古罪人的骂名,惭愧呀,惭愧,更不应当呐!”

  说完又是悔恨,不禁击打拍节而泣:“我赵子要是有他那通天本领,要是被那君王如此看重便样样都是满打满的,该不会与这等小人计较,脏了身份,也辱没了这番宏图大志。”

  “只可惜初闻不识戏中意,再听已是戏中人。”兔儿爷也带着惋惜。

  赵小好像被这声惊醒,擦了擦眼角的几滴眼泪,问:“这戏有名字吗?”

  兔儿爷答:“这戏名为逃戏折。”

  赵小由衷赞叹:“真是戏如其名,不辜负此行,让我看的还真是坐立难安。此情不禁悲从中来。”

  面前这人依旧热情,满面的笑意无处堆放,就要溢出脸上。

  赵小此刻肚子里还算是有几两墨水,但正如褚瀛灯给他的评价,天赋型选手,有墨水,但不多,更没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人。

  往后赵小若是修成一番回来更是会知晓面前与他欢乐把酒的人,哪里会是什么和蔼可亲的管事人,分明是个笑面虎。

  也是,能在生意场上屹立不倒这么多载的,不说是有什么通天的本领,做人方面,光是第一条,那必须叫你舒舒服服的。

  “兔爷爷,这么好的戏您不哭会儿?”

  “我年轻那会子也悲过,但大喜大悲对身体不好,要养生嘚。”兔儿爷情绪不受半点影响不知可也是见这场景太多了,只是淡然心平气和地抿茶。

  赵小收回目光,眼神明显向下出神一小会儿:“也是,再好的戏在您这里也不过只是一出戏而已。”

  赵小再抬头捧场,还当真是在方才的观戏中意犹未尽,眼角流泪余痕未干,衣袖抿了下:

  “这戏演的极好,若是进宫承应了,赶上的就能被尊称为内廷供奉。”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今日也是六点更新的,发出去了又回头小修了下标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