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挑灯看谁剑>第41章 洲际会 (一)

  剑来京城中的事件已有了着落,公主雷霆手段以迅疾速度惩处了那些地方官员,牵连出来了不少人等。

  而就在此过程中,逐渐让那些朝堂中心怀异念的大臣不再吱声。

  本以为褚雾笠会就此经过多年满满地渗透并拔除朝中牵连的一干人等,培养自己的势力,事实上比他们想象的这一天来的更快。

  铁腕确实依照实施,之迅疾狠厉,也有不少早赶在之前就被血洗灭口,但也有不少辱骂公主,说她作为妇人竟然如此心狠手辣,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哪想褚雾笠听罢只当是过耳风吹,“在这个位置上,无论本公主做什么都会引来争议,我不至于为了一个本算是清廉的官员,因为思想过于迂腐而要了他的命。”

  时常被嘲笑迂腐一身酸臭味的邹文抹了把额头的汗,看样子吓得不轻。

  尽管她杀伐果断,去除了朝堂之上大多贪官,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不管私下争议如何,就单是被言官上书明暗辱骂都能公事公办客观对待,此等容人之气量让人心生佩服。

  就连宋绶背后再也不会谈到女人掌就摇摇头叹气,此次见了褚雾笠的一番作为,毫不逊色于当年被人人传颂的太上王,当真是王门帝女,更不要提别的大臣了。

  原来最早的灵曲池再不作殿堂,反倒是在搭好复原的书房旁面新建了个红财殿,照样是王宫大臣上朝商议的地方,就紧靠在书房,说是下朝之后再叫大人挪步更为便捷,省得来来回回拉扯耗时不说,还很麻烦。

  新建造完工的红财大殿一改往日金碧辉煌的主色调,多用于深红与尊贵的墨黑色调,但也能拿来几个明亮的用镂空金镶满周围的大明珠用来照亮,就连着书房也是比这正殿稍显艳丽的大红参杂了黑色,只是以少许金色作为陪衬,名字俗气。

  但是依照公主的意思只是淡淡解释了句自家弟弟就爱这名字,原先的殿堂算是迁过来保留所有的名号。

  踏进殿内,少了原来四方都能瞧见花花草草的的景象,甚至连着在山上那种一览众山小比旁人高出一筹的仙气飘飘也全无。

  也不能说是全然消失,只是剑来一直崇尚传说中的天庭设立自然新的宫殿也差不到哪里去,就是觉得气气氛更加压抑,仿佛坐在上位的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主宰,他们只是匍匐在金庭椅下的一群不知死活的蝼蚁。

  宋绶几乎是在上朝的一瞬间就注意到,新的宫殿内,原来被摆放在片侧方的金庭椅不知何时被挪了位置,已然处在正中间,朝堂之上个个都是眼明心亮的,怕也是猜到了不少,只是各自对望都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也是,公主当今正抓风头正盛的,比着褚瀛灯还要阴晴不定的脾气,当真还不敢再轻易将人惹怒。

  褚雾笠面色不怒自威,一身庄严肃穆的黑衣,肩头站着那只目光炯炯的花鹰,坐姿也是越来越轻松且比起当初的褚瀛灯是不相上下。

  有那么一瞬间,台下的大臣除了感受到无比的压力之外还有深深的畏惧,畏惧这个年轻的女子只手遮天,真会逐步掌管朝政,畏惧她可能会真的成为民间戏儿口中所尊称的“女王大人”。

  这可是褚氏江山,但也都低下头找不到正当的理由,褚雾笠又将这些个话头堵的死死的,便没人再吱声。

  褚雾笠将底下扫视一圈过后,面带一抹笑意:

  “诸位大臣,一十七洲际会的大宴就要来临,今是我剑来宴请一十七洲诸国之际会,中间错综复杂的事太多才耽搁至今,诸位可有什么灵妙的新法子来助力我剑来威武,畅我剑来之盛世?”

  “公主,臣愿意斗胆承接此项事宜,尽全力布置,京城名绝定是不能缺席,我剑来风姿也须尽显,规模定是比当初的长铗夜宴更能激动人心,定让一十七洲诸国见我剑来之威武。”

  赵小先一步又上前撑着身子姿态算是放的很低,跪报。

  没错,赵小这段日子消瘦了不少,一听到公主所说要再恢复一十七洲届时洲际会的盛宴,微微打起精神。

  先前褚瀛灯也交由给他,只是到最后没商量出个结果,才要他去看着火药库,如今……火药库事件已然解决,那这被提上日程的事理应他来办。

  褚雾笠艳红而又尖长的指甲划过黑色的长袍,瞧着底下这段时日低调了不少且姿态谦卑跪着的赵小,神色晦暗不明,半晌道:“倒是个好主意。”

  手指却一下接着一下地拍在黑色衣袍上,眉宇之间虽无丝毫轻蹙但却能叫有心人显而易见地看出她的不悦。

  赵小在堂下身子伏的更低了,这一刻他才真真正正明白到什么是耻辱,原来自己这些所谓的见解在父亲被下刑之后仿佛丝毫无用武之地,他又何尝不是再走当初最为鄙视的那些阿谀奉承的朝臣的路子。

  不!不一样!这是他为了褚瀛灯唯一能做的一件事了,这究竟是褚氏的江山,这剑来就当由褚瀛灯掌管,尽管他生死未卜但如何也不能让给一届女流!

  尤其是心狠手辣对于朝堂政事如此只手遮天的褚雾笠遮掩,否则日后所有的新法将在这位强压他们一头的女人面前皆不奏效。

  朝堂上的人还在为赵小今日贸然行事而觉得:

  这人前段时间因为赵老的事而一改往日开张的作风,怎么到了此刻脑子却不聪明起来,那谦卑的姿态再加上口中说出来的词句简直像是换了个人似的,这不,下一刻就直接显露出这般没伎俩的话,未免显得过分急功近利。

  还没再等上座的褚雾笠表态,宋绶只身站了出来,还是那般玉树临风,身上又经历多遭事迹,比起赵小倒显得几处悠然自得:

  “公主,臣以为就在一十七洲际会之上不光是彰显我剑来对待天下的气度,更重要的是我们所受到的打击也实在不能忘记,这的的确确发生过的血泪史。”

  宋绶在此件事情上,尽管他并未亲身经历剑来京城之中的惊魂动魄,但就只是他奉命前去赈灾看到沿途卷进来这场阴谋的受苦黎民百姓,就深有体会,所以总能义正言辞:

  “我剑来最应当的是在目前敌暗我明的情况下,不仅有歌舞升平热情招待,更要有我剑来的威风,何为威风?自当是我剑来有的御敌本领,将士们当在此时显神威!”

  此话,铁骨铮铮,已经有似是而非的太师气象,让在场人心惊。

  金银护卫在褚瀛灯身后,能清晰看到公主听完这话,本来还为上朝觉得商议内容无意而微露出苦恼神色的褚雾笠面上带着令人察觉的笑意,盯着堂下给她带来惊喜的宋绶事宜他继续说下去。

  宋绶得到鼓舞,侃侃而谈。

  旁人不知晓,但褚雾笠不能言说的事情他金银是从头到尾知道的一清二楚,只是寻常人认为这可能只是个别致的宴会。

  但从褚雾笠这方面来看,有目前一别多年尚未见到的敌手,还有几个虎视眈眈的一十七洲别的国域趁机想掺和一脚。

  实在难办,寻常人也难猜出来,都只是以为不过是某些国域正常的试探,连着京城中的一起起事件看似无心,包括公主阵前御敌也不过是小队人马,不容易将这些事往阴谋上靠拢。

  赵小想不到也是情理之中,只是还是太急躁了。

  倒是宋绶,赈灾事件也能让他觉察到许多先前未能发现的,这小子别看政治上好似愣头青只顾着人际圆滑,但通达的很。

  殿堂上罗列的老狐狸们眼睛收敛盯着自己的鼻尖,看像是个专心致志,恍若未闻,但心里可是明镜似的。

  这俩人可真是有趣,原本的一动一静,一个打心眼里只为了剑来口不择言,另一个只想着巴结高位小人得志。

  但到了现在,仿若先前的作派直接调换过来一般,明面上的肱骨之臣竟也要耍些此前看不上的手段,这可不是成为了最不想成为的人?

  而那本是没有多少真才实学的却又满肚子心眼坏水搅和在一起,只是随随便便道貌岸然地脑子开窍了些,会出几个主意,先前所有事也不再追究。

  浪子回头,就能成了一身清白之人,当真好笑,也有趣。

  真如金银及朝中大臣所料想,公主一下就被宋绶如此明了地分析利弊,又是如此直白不拖沓,且最有利的语言给吸引,简直太得心意,脸色难得露出微笑,一连说了几个“好”字:

  “此事,全权交由宋大人办理,宋大人可尽最大权限调动礼部,外交部门也由大人在宴会接待外域人士尽情调纳,其余各部须尽量配合,至于兵部门……吴琥将军走之后留下的有只精兵强将,你也从中择优进行你所说的陪练,记住,务必做到最好。”

  宋绶深鞠躬,朗声:“臣,遵公主旨意。”

  言罢了后方官员也跟着齐声恭敬,但谁人心里都是清楚的,这赵小当真是有手段,还是一个不算大的副部便在此次中支配如此了不得的权力。

  各个心思又起,这公主冷落赵小,而扶植宋氏,究竟是何想法。

  “无事退朝——”

  宋达瞧见那跪在朝堂上还在失神的赵小,在宋绶后面低声悄悄话,十分解气,“哼,有道是苍天饶过谁,回回都抢在咱们前面,还看不起我们这些没点子的,背后可不知道要多污蔑我们,这回也让他吃回闷亏!”

  宋绶不再管他言语,只淡淡说了句不大威慑地,“言多必失。”

  旁的,再也没了。

  依照宋绶看来,他对赵小就如同赈灾路上受到的苦难一般,再且知其父居然也参与到给他使绊子的过程中,心中是有一瞬间的怒不可遏。

  但若不是因为赵老,他也许不会经历那么多挫折,但同样也无法在朝堂之上如今时今日般大显威风。

  他早看到赵小那副失魂落魄的场景,如今他个人是春风得意,对这些目前来说不想再追究。

  洋洋洒洒,便离开朝堂。

  *

  “你是否觉得本公主过于迁就宋绶,而放由赵小不管,甚至有意打压?”

  公主高高地坐在被打造地满身华丽的凤鸾轿上,半倾斜着身子,眯着眼睛像是在小憩,但还是张口对着旁边守着轿子,几乎降低了所有存在感的金银吐露了这样一句。

  金银缄默不言,好半响,公主也不语,像是在等他个话,金银到最后还是沉思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奴不能明了。”

  透露着的颇有几分战战兢兢的味道。

  褚雾笠揉着眉头,换了个姿势,一双雪白的手指窈窕婀娜轻点眉间,不知到底有没有听到金银这话,袅袅娜娜开口:

  “宋绶,是个没背景的没依靠的,这种人就当是好好使用,也为朝堂出力。

  只是让本公主不能理解的是为何当日王弟非要放着这等有姿色的人不用,偏要去找个心智不太成熟,甚至背后倚靠着根深蒂固的赵氏人家,结果纵容那赵崇来仗着他赵氏的威风犯下这般大的事。”

  提起这些,语气里确实烦躁:

  “把赵崇来找个机会解决掉。还在本公主父王执政的时候就足以见得他是个庸才,非自认为天赋高深秦太师压他一头。

  外面秦太师有多少什么拿着帝王当板面,要挟帝王令剑来的口号哪个不是这老家伙搞出来的,如今倒落了兔死狗烹的下场。”

  金银木纳地点了点头附和道:

  “公主是觉得宋绶身后无人依靠,且与家族关系也算不上太好,家族人丁稀少,唯一的老母虽是丹珠来的又在外头分流留下来这般多的儿子,却也是乱认亲的,所以就决定也是有意用他。”

  眼看褚雾笠不愿搭理,也不想听他这些废话,边跟上撵轿便道:

  “帝王不曾用他,多是因为个人喜好方便的原因,尽管他有个高风亮节的外表,但终究还是过于……”

  虚伪,不真实。

  这两个词句金银没再说出来,但也觉得褚雾笠应该能明白他的意思。

  “赵小与帝王私底下有些交情,帝王还是万分信任他将他当做朋友般对待,并不愿他像那些个唯唯诺诺一张张面皮底下包藏多少祸心,反倒能瞧见他的不算成熟之处,但多也机智,最重要的是敢于在痛点上直言。”

  褚雾笠好似听的认真,但却没点头,当然也不否认,只是道:

  “瀛灯是位帝王,并非普通的公子王孙,自然也不能由他放肆,更不能被人随意就左右了去,也不该去奢望多余的感情。”

  公主脸色淡淡,但让人莫名读出她本是被这些规律同化了的行为之下也藏着的无奈:

  “时间成功最铁定的定律只有一条,而失败看似一跳实则有千千万万,若是在盛世,王弟不必知道别的,就只知道帝王的权衡即可,但这次迎接他的可不只是盛世。”

  “更有内忧外患。”

  公主转而问道:“外界有他的踪迹了吗?”

  “奴愚钝,还尚未发现踪影。”金银道。

  难得此次褚雾笠并未责罚于他:

  “这也不怪你,依照他的性子,若真是在外界有了安身立命之所,又知道本公主帮他在管理着剑来,也定是浪迹天涯四方不愿回来的,只是有些事情是必须给他交代清楚。”

  挺直身子,微微下倾,靠近金银,耳语:

  “你继续派人找,小队人马,扩大范围,也要盯着名郡都那边的动静。

  并且不要忘记在明面上尤其是这些大臣之间让他们放松警惕,传出瀛灯看似下落不明实则生死未卜的消息。”

  “这是帝王的选择。”金银叹息,听了公主的命令,回道:“是。”

  后又深思:

  褚瀛灯身上被赋予的枷锁过多,这些外界的条条框框与他本身的性格也许会促使他去选择与本身不相容的完全相反的做法,在尚未知人间事又是多事之朝代时,这样贸然失踪并不见得是件坏事。

  褚雾笠怎么可能看不见他的忧虑,只是选择性避而不见罢了,林叶一阵风吹动,带着几分暖气,却不似先前开春时日的乍暖还寒了。

  避开大道不走,偏叫人绕了趟远路,走在枝叶哗啦作响的羊肠小径上,只听得几声布谷啼叫,“剑来也需要注入些新鲜血液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公主从来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从来也都是时随势变的,抛开有些事情,她属于挺放得开自己的内心,比较潇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