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纨绔他转职了>第2章 对弈诉衷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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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星阁的风波已经过去二天了,许忱因那晚偷跑去醉月楼的事情被关了禁闭。

  这日,行宫里来了一队人马,停在了许家门前,为首正是那夜的少年将领九皇子景渊。

  许忱外祖父是宫里的淮国手淮奉。教导了不少皇家世子棋艺,这次请了皇恩一同下江南,今天特来请许忱许玥二人相聚,只是许玥因脚伤不能行走,而此时应该在关禁闭的许家二少......

  醉月楼内。

  “哈哈哈,我说许忱呀,听说你前几天掀了舞娘的裙子呀。”

  “哟,那天可摔死我了。嘿嘿,还别说呀,舞娘姐姐们的袖香可真香呐。”许忱坐没坐相的斜躺在榻上,一手举着酒杯。

  彭——!

  包厢门被天青猛地打开。

  刚看到天青闯进包厢门时,许忱第一反应是——死啦,肯定是要受一顿家法了。等听明白是谁人找他时,又立马变身成一只听到开饭铃声的家犬,骑着马飞奔而去。

  “陈伯!是我外公来了吗?我外公呢?”许忱一下马就拉着门口的管家询问,语气中带着藏不住的喜悦。

  “逆子!还不快滚进来!!”许父的咆哮从堂内传来。

  许忱一进屋,没看到自己的外公,却一眼就看到怒目圆睁的许博远,一摆衣摆跪了下去:“爹,我回来了。”

  许父正在气头上抡起一旁的茶杯就往许忱脑袋上砸去,许忱猛地弹跳起身避开,连忙喊道:“等等!等等!要打等见完外公再打!!你要把我打破相了怎么见外公!”

  “爹,你先消消气,二弟只是还小贪玩,你不要太生气了。”许景恒拦着许父说着好话。

  “既然令郎已经回来了,人我就先带走了。许老爷,要教导令郎,不防等见了人回来再说吧。”景渊只是站了起来,淡淡说道。

  “是是,让九殿下见笑了,见笑了。”许父平复怒气回应回答道。

  许忱:“要去行宫吗?先等一下,我去换件衣服马上就好。”

  “混账,你还敢让殿下等你换什么衣服!”。许父怒道。

  许忱:“我这一身酒气的,外公不喜欢,马上就好,还请殿下恩准!”

  “无妨,去吧。”景渊摆摆手手示意。

  “多谢殿下,请稍等片刻。”许忱说完便小跑着回房。

  不多时许忱就回来了,只见他换掉了之前那件绣着金鱼图文的红锦袍,改换了一身素色的圆领袍,款式简单整洁却看出是上好的料子。细看才发现衣摆处绣着雅竹的暗纹。腰间没带玉佩,只用了一条白玉腰带束在腰间,使得尚未长开的少年体型看起来更现纤细修长。墨黑的长发高高束起,衬得玉脂般的脖颈更加白皙,少了几分平时的松散,多了一些少年人的朝气。景渊注意到许忱手里还拿了个小袋子。

  许家人在门口恭送二人,二人上了马车,往行宫去了。

  “传个人要九皇子亲自来?我看是来下下马威的吧。”许景恒目送车队离去,不明所以的说了一句。

  马车内,景渊坐主位,许忱捧着小布袋坐在侧边,悄悄打量景渊,“刚才老头叫他九殿下,原来他就是那个刚刚找回宫的九皇子,名字是叫景...景渊。”

  “你叫什么?”景渊出声打断了许忱心绪。

  “回殿下,草民姓许,单名一个忱。”许忱恭恭敬敬回答道。

  “拳拳之心,丹心赤忱。是个好名字。你...拿着的是什么?”不等许忱回话,景渊又抛了一个问题。

  “啊?是棋子。”说着打开袋子,只见里面是一颗颗白玉棋,色泽温润一看便是上等好玉。“这是我去年偶然发现的一块白玉,成色不错,就想着它做成一副白棋子,可以送给外..嗯...淮国手。”

  “会下棋?”

  “会一些。幼时淮国手曾教过草民。”

  “淮国手是你外公,你可曾进过宫?“

  景渊这是明知故问了。

  江南胜产丝绸,皇王家用的绫罗绸缎有部分就是出自许家。一次淮国手想念他的一对外孙女,便求了恩典,让俩个小孩跟随淮婉进了宫。

  许忱这一对龙凤胎兄妹,从小便长得精致好看,两人站在一起真就是一对金童玉女。特别是还没有皇子公主的嫔妃美人们更是对两人喜爱不已,见了总要逗上几下。而许忱自小便是个活泼性子,长的精致可爱又乖巧活泼,也不怕被逗哭什么的。相比较腼腆的许玥,许忱的人气反倒也比他那未来的江南第一美人妹妹还高。

  那时候,景渊远远是见过许忱的。小时景渊性格胆小而孤僻,看着许忱好似一个精致的白瓷娃娃,在阳光下笼罩下像是在微微发着光。对那两个突然进宫里却备受宠爱的民间小孩,贵为皇子的景渊竟然生出几分羡慕。

  “随生母进供绸缎,去过一次。”许忱自然回答,之后景渊就不再提问了。

  许忱悄悄抬眼看去,打量身边的这个人,见他斜靠着窗边,正无聊的看着船外光景。今日没有穿黑甲,而是换上了一身玄色劲装,领口及袖口镶绣着暗红色的流云纹滚边,腰间束着同样的暗红色流云纹宽边锦带,手腕佩戴护臂,少了平日一身黑甲的肃杀之气,更添加了几分年轻人的活力干练,更显得英气逼人。

  许忱没有多看,收回目光又独自思索起来。摘星阁的事情虽然有惊无险,但没弄清是谁欲将许玥送给皇帝,又是谁暗中命人推倒许玥,许忱始终不放心。这几天,许忱在家里旁敲侧击,家外多方打听,幸好他这个纨绔还认识几个官家子弟,得知现在的宫中势力有两方势力,一方以太子景允为首,一方以三皇子景睿为首。

  太子允为嫡子,即位本是名正言顺,但太子允前几年不知是拉拢群臣还是坐了什么,魏帝盛怒差点被废储位,之后就非常收敛。而魏帝这几年身体越发不济,太子允更是事事亲为,贴身照料,全然是一个十足大孝子。而三皇子景睿,自驻北伐以来多次立下战功,在宫中拥护也越来越高。这次魏帝南下,留太子允监国,身边带了三皇子,许多人都猜不透魏帝到底偏向何方。

  而这位九皇子是这几年才展露锋芒。确切的说是,他是幼时被叛军从宫中掳出,之后一直下落不明,直到两年前突然出现在江湖中,一出世就单挑十二剑宗,十一场连胜名震江湖,后又被魏帝认族归宗。这两年跟着景睿一同平定了北牧的战乱,前不久刚随军一同回京,而这次魏帝南下也就带着二人护卫,这么说景渊是景睿一党了么?

  许忱觉得安排献舞的和弄伤许玥的应该是两拨,暗中弄伤许玥从作案动机上看很可能是妃嫔,但是计划献舞的会是太子党还是定远王党吗?

  到了行宫外院。

  “淮国手在静亭等你。”景渊带着许忱走到一个湖边,指着湖心一座小亭说道。

  告别景渊,许忱便朝着静亭走去。远远看到身穿玄衣的淮俸,就小跑了起来,雏鸟归巢一般扑进了淮奉怀里。

  “外公——!!”许忱抱着他外公的腰不放手了。

  “你是要把我这把老骨头撞碎呀。哈哈”淮奉宠腻地摸了摸外孙的头:“让我好好看看。”又仔细打量了许忱一番:“长高了,也长大了,许玥那丫头呢?”

  “阿玥,她不小心扭到脚了。外公不用担心,并不不严重只是这几天要养着,暂时不能下床了。”

  湖心静亭,一老一少,鹤发青丝,玄衣素袍,相坐对弈。一时间,只有清脆的落子声和湖水轻轻拍打亭柱的声音,静逸而幽雅。

  “婉儿走后,你在许家没有母亲仰仗,还要照料许玥,为难你了。“淮奉双指夹着许忱送的白玉棋,目观棋局,缓缓开口。

  许忱没有立即回复顿了顿才道:“外公言重了。”

  “近年我是越发的感到身体不济,怕是也没几年活头了。”闻言许忱落子的手微顿。

  淮奉继续说道:“人老了,这也没什么,只是宫墙深远,见你一面也不容易。这些年你父亲偶有提及你,言辞多是失望。这次下江南,你在临城倒是挺出名。”

  许忱面露难色。

  “你,自小聪慧机敏,心思细密,却对凡事凡物都无所求。说好听是淡泊名利,不好听是胸无大志,不思进取。”说着落下手里的白玉棋,正好落在许忱面前。

  许忱被淮奉这一番说教,训得抬不起头。心中百感交集,却口中发苦言语不能。

  淮俸叹了口气,摸了摸许忱的头说道:“外公知道你是个聪明懂事的孩子。可有时候,太聪明懂事的孩子更让大人心疼。”

  许忱闻言抬头一看就对上了淮俸一双清明的眸子,顿时觉得自己的任何狡辩都徒劳了。

  那天许忱刚去了行宫,员老爷就来了一趟许家。结果就是许忱从行宫回来后,又被了禁闭。

  而这次地点是在祠堂。

  许大老爷难得的管教起了儿子,让许忱跪在列祖列宗排位前,用家法抽了十几下又下令任何人不许给许忱开门,这才锁了门离开。

  许大老爷一走,许忱刚刚还挺得直直的腰板终于慢慢的弯了下来,慢慢趴到地上喘着粗气。

  祠堂门窗紧闭着,没有一丝夜风吹得进来,烛火静静的亮着。

  虽然已经入夜,但白天的暑热还未消散。因为要受戒,许忱只穿了白色的里衣,现在已经被汗水浸透了,也不知道是热出来的还是疼出来的,伤口沾到汗水火辣辣的疼。

  许忱靠在供桌边上,撇了眼列祖列宗的排位,嘿嘿笑道:“列祖列宗在上,可别怪我这小孙子的失了礼数。“顿了顿又道:”这天气真热,回头我让人把门窗都开开,让给我列祖列宗们都吹吹夜风赏赏月哈。”

  靠了一会,又挣扎着起来,走到一个排位前。拜了一拜,上了一炷清香,才坐在蒲团上。

  抬头一笑如清风拂面,“娘,我又来陪你聊天啦!”

  许忱就这么被关了一天一夜,到第二天半夜。

  扣扣,扣扣。

  听到两声轻微的声响从祠堂后方的窗户传来,许忱赶紧过去,窗户被打开了一条缝,一只手递了一个纸包和一壶水。来人小声说:“二少爷,我给你带吃的来了。”

  “天青?你可……算来了……饿死我了。”话还没说完许忱已经把食物接过来,囫囵灌了几口水又撕开纸袋,发现是只烤鸡,虽然已经冷了,不过并不影响许忱想马上消灭它的决心。他一边吃着一边嘴里含糊的抱怨天青这么晚才给他送食物。

  “二少爷,你不用担心,今天三小姐去找老爷求情了,我猜老爷明天应该就会放你出来了。你再忍忍,那个,我不能被人发现,我先走了。”

  “慢着!”

  查觉到来人躲闪自己的态度。许忱一把打开窗户抓住天青的肩膀:“你跑什么?”

  然后,许忱楞住了。借着月光他看到天青拄着一条木棍,已是受了腿伤。

  许忱一时语塞,半晌才道:“……对不起。”自己都被罚了禁闭,身为自己贴身仆从的天青又怎能不受牵连呢?

  “二少爷!你千万不要这么说,我的命本来就是二少爷给的。而且……” 天青站直了身体说道,而后又挠挠脑袋:“都是小伤而已,过几天就好了。还有……”

  说到这,他突然又压低了声音,靠近了些说:“二少爷你不用担心,老爷不知道那晚献舞的事情。是员老爷来告状老爷才那么生气的,因为那晚在醉月楼的事,他突然说要改收购价,不改就不做生意了,老爷吃了亏才这么生你气的。”

  天青是许忱在五年前,江南闹瘟疫的时候买下来的。

  那时候天青的家人在瘟疫中死了,自己就像一只骨瘦如柴的流浪狗,浑身脏兮兮的饿晕在许家后门。被正打算偷偷遛出门逛夜市的小许忱捡了回来。怕被发现了会被赶出去,就真把天青当成一条流浪狗一样,偷偷地养在自己房里。

  幸好,天青并没有得什么病,只是严重的营养不良,修养一段时间就好了。不然当时,就许忱那一个十岁的小孩子怎么照顾得了大他三四岁的半大孩子?

  后来东窗事发,虽然许忱被狠狠的骂了一顿,好在最后,天青还是留下来当了许忱的侍从。

  而后,天青就负责照顾许忱日常起居。他平时也不爱说话,像个闷葫芦似的,着实不是个有趣的人,更不适合长期陪在身边。用许忱的话是“实在是太闷了,都不知道是他该取乐主子,还在主子在取乐他。”

  不过,天青对许忱是真的好,许忱对下人也没什么架子。因此,慢慢的天青在许忱的生命里就充当了兄长一般的人物。

  “这我知道。” 许忱下意识的回答了。然后,他就不知道还要说什么了。

  向来都是他被罚被打,然后嘿嘿笑着跟别人说‘没关系’。现在换位他却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天青了。

  半晌。

  “天青,你……在许家,觉得好吗?”许忱说出来了。

  “二……少爷?”像是没听明白又像是惊讶,天青不知道该说什么。

  “……没事,你先回去休息吧,去我房里拿点钱,明儿找个大夫好好看看。”说着又是一笑:“以后还要陪我翻墙呢,不是?”

  第二天,许老爷终于大赦了许忱,把他的禁闭的地点从祠堂转移到自己的房间。

  而到了今日,许忱已经被关了大半个月禁闭。期间许玥来了几次,缠着自己老哥给陪他下棋,说是几天前去行宫见淮奉,被杀得片甲不留还被教训了一通疏于律己荒废棋技。关着禁闭哪也去不了,只能当起了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读书人.....了吗?不,当然这只是假象。

  摘星阁的事情没搞清楚,许忱始终不能完全放心。这些时间在家里旁敲侧击了家里的老头和许景恒,自己平日里的那些“狐朋狗友”当中也不乏跟在朝当官沾亲带故的,多方收罗下大概是知道了这事始末。

  是那朝中王侍中跟自家兄长勾搭上,才想出这让许玥献给魏帝的馊主意。不过当夜见魏帝对许玥兴趣平平后就没有动作了,许是放弃了。这王侍中背后会是太子一党吗?不然他一个小官要在魏帝身边安排一个妃子这么大动作又是为什么?不过这事到底是不了了之,也算是了结了。许忱总算放下心来了。

  这日,许忱正独自一人在房内练着字。

  叩叩叩......

  “进来。”轻轻的扣门声传来,许忱头也不抬的说道。

  被关禁闭的这段时间,只有两个人会来,一个是天青,一个是许玥。

  天青因为脚伤还没好透,刚刚许忱让他去休息不要伺候了。

  昨天许玥缠着许忱陪她下棋,许忱半点不顾及手足之情,十局十胜把亲妹妹杀得片甲不留。

  输者需收棋子整理棋盘,许玥气得最后一盘棋都不肯收拾,嘟着小嘴就跑了。所以,现在能来找他的,只有不服气想要赢回一盘的许玥了。

  门开。

  “今天想要我陪你下棋,就先把昨天输掉的那盘棋局给收了。”许忱头也不抬的说道。

  一阵清风拂来,低垂的眼睑微微颤动,一缕青丝划过鬓边又落回脸颊,凉风带起了宣纸的一角,被镇尺压住,卷起又落下。许忱立于桌前,因为天气炎热,便挽起了袖子,露出略现纤细的白皙的手臂,手里握着一只修长的皖香毛笔,不知在写着什么。

  “你不看看我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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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挖一个坑在这里,等秋天到了,再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