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纨绔他转职了>第18章 城堪破弓满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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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北牧军出动了自己人,一支支队伍一边推着造壕车试图抵挡城门上投来的箭矢和飞石,一边把运来的砂石的前赴后继的填充护城河。

  苏逸在城门上指挥着众将:“兄弟们,家伙事都给招呼上!前线兄弟们的仇,今天,好好清算了!!”

  北牧此次奇袭意图其实很简单,用海攻奇袭,从江南直插中腹,后攻入宣城,然后可挟天子。可这未免太过纸上谈了。如果说这阿史那郁莫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想着以小博大,也实在说不过去。

  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战并不好打。况且此次北牧突袭战,为了海岸着岸,兵马就没法多带。且不说江南海岸后有临城宣城两个城门挡住,只要周围的城邦收到调令,北牧会立即变成三面包抄的形式。长远来看北牧军也似乎没有什么胜算。

  许忱想得到这些,北牧军又怎么会不知道,除非他们知道,援军不会来。

  “阿史那郁莫大人。第一支队伍已经推着造壕车继续填护城河了。只是,城上箭矢投石......”

  阿史那郁莫大人:“下令下去,谁敢后退一步,就地裁决推下河床,填河!”

  “是!大人。还有一事,昨夜从城内传出来的信件都已经被截下来了了。”护卫献上信件继续说道:“信上说,临州城兵力不足,目前只有轻骑两千余,守城兵六千余。请求援军快速支援。信上还提到,昨夜的奇袭,是一个叫许忱的人想出来的主意。而且此人还是江南第一富商的儿子,家财雄厚,最近一直在城中施粥布药,组织城民抗敌。”

  “许忱...”阿史那郁莫捏着信件,脸庞遮在铁面下无法分辨喜怒。

  宣城皇宫,景渊母妃曾经居住的善仪宫,景渊回宫后就居住在这里。

  此时宫门一小太监匆匆而入,跪在门前通报道:“启禀殿下,六扇门云月明送来一物。说是之前殿下游历江南遗落之物,今特来交还。”

  六扇门的陆开阳和云月明是九歌的东君和云中君,平时都是用九歌的渠道传递消息此时突然在宫内传讯?

  景渊接过东西看了看,是一块上乘的玉佩。东西不重要,重点是传讯的内容。江南么?景渊心中思量,夜里便无人察觉的出了宫门。

  宣城一座无名宅院,是九歌的一据点。景渊到达时,房中已经有烛光,房内两人,一男一女,男的执扇,一身绿衣,风度翩翩。女却是一身黑衣,作女官打扮。两人似是刚有争吵,脸色皆不和善。

  二人见景渊到来起身恭迎:“殿下。”

  景渊点点头,一摆衣角坐下了,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么急着让我出宫。”

  寒冬腊月,一旁的男子还扇扇凉风,悠悠说道:“那就云月明先说吧,你传的讯吗?”

  云月明哼了一声,说道:“殿下,收到急讯,江南敌袭已经打到了临州。”

  景渊:“什么!?”

  江南敌袭他身在宣阳就隔了一座城就算车马再慢,都已经打到了临州怎么可能战报还没传到皇宫。

  云月明:“消息是通过九歌的途径传来的。江南水军沿线溃败,水师提督二子苏逸率军在临州已守城十日有余。”

  景渊:“为何宫中未收一封战报?”

  云月明:“战报半路被人截了。拦截战报的人,叫安和泽。是前大内密探,因和后妃有私情,本应在多年前就杖毙在南门内。”

  景渊:“安和泽...又是他...”

  云月明:“又?”

  景渊:“数月前,我在辽城捣毁鬼城之后。盘问审查,发现口供中出现了安和泽这个名字,但鬼城覆灭后却没找到尸体也没找到人。”为何会在数月后,拦截江南战报的事情上,又听到这个名字。思及此,景渊又问:“又抓到人吗?”

  云月明摇摇头。

  陆开阳:“战报半路被人截了。我们又截了截战报的人。所以,喏~搜来了一箩筐的战报信件。”陆开阳合起扇子,指了指一旁,地上果然摆着一个箩筐,里面装满了信件。

  景渊:“......”

  陆开阳:“这临州城兵马都统府的李都统可真是一个实城人,一天一封战报,一封还要让人誊写十几份,再送出城,积积攒攒就一箩筐了。不过也亏得他写得多,截取战报的人才露了马脚。”

  陆开阳从怀里拿出几个信件递给了景渊:“这是没有重复的。”

  景渊看着信件,也觉得这次北牧贸然进攻有些奇怪。思索着“他们这点兵力就敢登岸?就算能吞下临城,那后头的宣城呢?还有相邻的城邦城防军...他们是在中州内有内鬼!不是安和泽这种疏通打点的帮手,是可以给他们更大保障的哪种。但这种卖国求荣的事情谁会去做?谁又敢去做?谁又能去做?还是在这个时候...”

  诸多线索,像蛛丝般盘绕。北牧、商船、鬼城、江南、临城、宣城、许忱、安和泽、苏逸、李都统、景睿、太子。忽然,景渊抓住了正确的线,抽丝剥茧,思绪突明,景渊明白过来,冷哼一笑:“哼~原来,北牧也不过是他的一个棋子而已。”

  景渊看着信件上某个名字,有些阴沉不悦说道:“不过,为了一己私利,就搭上一城百姓,未免有些不为明君所为了,太子。”

  两人闻言介是一脸惊讶之色。

  景渊起身说道:“这事我去处理,临城继续盯着,安和泽的线索不要断。我现在要进宫面圣。”

  “殿下。”云月明打断了正打算立即转身的景渊说道:“之前,殿下要查的人,有些新线索了。”说着单独拿了一个细细的竹筒递给景渊,里面应该是装着字条之类的东西的。

  景渊接过和着刚刚的战报一同带走了。

  临城门上。许忱和李都统在内屋盘点今日伤亡和辎重数目,苏逸在一旁稍作休息,之前不慎被飞石砸伤,现在半边肩膀都包扎着。

  李都统率先开口了:“哎哟,这...这...这亲伤只剩不到五百人,火铳一百把,箭矢五千发,刀抢两千。这能抵住几日呀。”

  没有人回答,连日不停的守城战,都给二人脸上皆是带了疲色。

  许久许忱才说道:“箭矢,已经安排城内工坊连夜赶制。城内也精壮男子也开始应召守城。”

  可是援兵不至,终有弹尽粮绝之时。而这日来得比所有人预料的都快。

  次日,北牧军似乎已经没有了耐心,抑或是已经预料到了城中已到山穷水尽的陌路。攻势猛然加剧,弩车、投石车轮番上阵。尘埃与厮杀声四起,火光流石乱飞,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和血腥的气味。北牧军的云梯架上了又被推下,攻城锥一下下的砸在城门上的声音却听得人心颤,不知道着这城门能抵御住几下。

  许忱把城内所有能收罗到的,能称得上火力的东西,都运到城门上。西家珍藏了几年的女儿红提前挖出来缠上布条点燃,东家唱戏杂耍的飞镖铁器......都被许忱或买或自愿捐赠的收罗起来,而后又一股脑的往城门下砸去。势是要耗尽最后一丝抵抗的力气不罢休。

  城墙上战火纷飞,空气中弥漫着尘土血液和焦糊的气味,厮杀声和哀嚎声夹杂着,天空阴沉得让人喘不过气。

  【云梯!别让他们上来!长□□下去!】

  【弓箭,箭还有吗?拿上来!】

  【热水浇下去!往云梯上浇!快!】

  【把酒点燃砸下去!妈的!这么好的酒便宜你们了。】

  .......

  忽然!一声巨响传来!许忱脚下一震险些跌倒,心中一阵惶恐。一击巨石重重地砸在城门上,高大宏伟的城门簌簌作响,这声音直教人心颤。

  这城门,原本为迎接新年而重新塑色的正红色,也在这连日的尘埃炮火中蒙上了厚厚的一层灰。几日便历经之前数百年未曾饱尝的风霜摧残。终于,在又一击巨石撞击中,背后的门闩卡扣发出来难堪重负的声音。

  城下守卫奔上城门禀告。

  苏逸把长枪一提,在这捉襟见肘的城府队伍里点了一支轻骑出来。

  转身抓住李都统的肩膀,炮灰连天,苏逸扯着嗓子吼道:“给我死守住!除非城墙被砸塌了,不然一个北牧军都不能爬上来!!”

  许忱远远看到这边状况,从城墙一侧赶了过来。

  “苏逸!!”许忱喊住了苏逸,却不知说什么?好像轻易就可以猜到苏逸要干什么,但是许忱不敢猜。

  苏逸看着许忱,只眼睛眨了眨,嘴巴却是紧抿的,而后,头也不回的下了城楼。

  许忱从苏逸脸上看到的是...害怕?蓦然的,许忱想着“苏逸今年多大了?是的,他好似大我三岁来着,那他今年二十了,再过几日新年就二十一了。”

  城门被吱呀打开一条线,刚好一人一马的宽度。苏逸举着长枪率先出门,而后一众轻骑紧接跟上。城门再次关闭,一旁士兵以最快速度修补被砸开的门闩。

  阿史那郁莫见城门开,守城将领出来了,自己也扶着长刀上前。

  苏逸和一队轻骑,几下就把推着攻城锥的北牧军诛杀,一行人围着城门,相互之间不远也不近,相互照料,把靠近城门的北牧军一个个就地解决。

  许忱趴在城门上看着正下方苏逸一行,外围是越来越多聚集的北牧军,苏毅一行围着城门死守不退。“把东西都搬过来,弓箭呢!不要停!”许忱几乎是颤动地喊出来的:“帮帮他!”似乎发觉措辞不对许忱又道:“护住你们苏将军,弓箭手!还有投石!快!!”

  然而双拳难敌四手,敌众我寡,战况慢慢的就明了了。许忱明白,苏逸也知道,即使城门修好了,他们也不可能再踏回那道门了。

  苏逸长墙抵住地面,低着头,看着地上已经积起了一小滩血。可能是他自己的也可能是其他人的,骑兵小队只剩下他一人了。苏逸伸手摸了摸怀中的香囊,还在。他心安静了下来。刚才下楼乃至出城门时,苏逸都是有些害怕的。恐惧死亡,这再正常不过,只是现在的他却是异常的平静。

  阿史那郁莫似乎是为了守城的将士都能看到,特意停止了攻城,围着苏毅的人群也散开。他莫骑着马,慢慢的行着苏逸面前。苏毅强撑着站立起来,已是满脸的血污。

  阿史那郁莫开口了,是非常标准的中州语言说道:“你是等不到援军了,投降的话,可以留你一命。”

  回答他的只有一个字,“杀!——”这声音是嘶哑而洪亮,仿佛要震彻山谷,唤醒沉睡在中州大地神明,把入侵者驱逐出去。

  可惜回应苏逸只有阿史那郁莫的长刀。身死而不倒,英雄终不朽。

  本是意气风发少将领,奈何长枪未磨身先陨。

  阿史那郁莫转身离开,没看城门上一眼。一旁的护卫传令:“明日攻城,不投者杀。”

  许忱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自己却毫无办法改变,无力与愤怒的心绪激涌上心头。

  看到一旁立着苏逸的重弓,许忱没有任何思考,伸手就取,耳边似乎才传来远久的对话。

  “你可何止是不善骑射,你这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能坐马车绝不骑马,简直是柔弱到不能自理了...”

  “还回来?...”

  “告辞,将来的许大老板...”

  “许忱,你如果有动作,宜早不宜迟...”

  “......”

  许忱搭箭拉弓,眼眶里蓄着水,心中的愤恨与不干催动着周身气力,猛地只觉心口一个刺痛。但许忱没有停下,意料之中的事,他也不惧了。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许忱如若过于使力便会感到心口疼痛,以前许父也曾带着他看了不少名医,但都无济于事。后来许忱也不想理睬了,想着许家家大业大,他许忱总不至于要混到要做靠体力营生的地步吧,当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少爷,也不是什么打紧的事情。

  他没有理会心口的痛楚,眼睛死死地盯着阿史那郁莫离去的背影。一把重弓竟也在他手里拉成了满圆。

  松手!

  箭矢瞬息而出,裹挟着凛冽的罡风,穿过苏逸血战的地方,跨过护城河,直指阿史那郁莫。

  这个距离已经超出之前苏逸射的一箭,可惜还是被阿史那郁莫挥刀格挡住了,箭矢与长刀的撞击,震的长刀嗡鸣,可见此箭力道之大。

  阿史那郁莫回头遥望城门上,许忱正慢慢放下巨弓。

  许忱弯腰大口喘着气,仿佛溺水的人刚被拖上岸,猛地咳出一口血。他心口巨疼,仿佛某种力量冲击着,要把心脏冲破,碎裂开来。

  看着手里咳出来的血,耳旁嗡嗡作响,身边有人和他说话,他却一个字都听不见。蓦然的,很不合时宜的,许忱突然想到一件事,“我好像不晕血了...”

  原来克服恐惧的方法,除了战胜恐惧本身,还可以是找到比之更恐惧的事物。

  一旁的人把许忱扶起来到一旁坐下,是李都统。

  “许公子,你要保重呀。苏小将军已经,你可一定要挺住啊。”

  许忱忍着满口血腥说道:“没事,你让我缓一缓,我想一下,想一下......要怎么办...”

  城门下,北牧军已经退了回去。许忱就在城门上,坐了大半天也想了大半天。

  还有什么是北牧军忌惮的?

  还有什么是北牧军觊觎的?

  还有什么是可以拿来与之谈条件的筹码?

  自己还有什么是可以拿来利用的?

  城门上寒风咧咧,许忱缓缓起身,站在边上。一阵喧嚣的狂风刮得许忱白袍翻飞,仿佛谪仙般下一刻就要乘风而起。

  “李都统在哪里?”许忱询问一旁的小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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