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纨绔他转职了>第31章 离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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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忱发现自己被戏耍了,有些羞恼,起身就想离开,“师兄......你一路舟车劳顿,先去休息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景渊还在笑,见许忱要走,伸手抓住了对方手臂,说道:“等一下。”

  许忱看着景渊,景渊也不笑了,缓了缓从怀里掏了一封信递给许忱,“这是淮国手给你的。”

  许忱一听开始还很高兴,伸手就要去接,但看到景渊脸色,突然一种预感从心头弥漫,伸出的手生生顿在了半空。

  “这...这是什么?”不觉中声音因为恐惧而有些战栗。

  景渊不可察觉地叹了一口气,“接着吧......”说着把信件放到许忱手里,拍了拍许忱肩膀,这是安慰的动作,轻声说:“回去看看吧。”

  许忱木木地点点头,转身一跃,只轻轻几点便离开了荷花池。许忱手里抓着信,仿佛握着审判书,一路轻功飞跃,进了竹馆,苍术打招呼许忱都没有注意到,啪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展开书信,许忱手有些不稳,拆了两遍才把信纸摊开,字迹是如此熟悉,无疑是淮俸的。许忱只看了一眼,心中最不愿意面对的怀疑变成了现实,这是淮俸的遗书。

  人是在几个月前走的,淮俸年事已高是寿终正寝,走的时候并不痛苦,许玥也从辽城赶到宣阳陪伴了最后一程。这封信是景渊回宣阳时,淮俸府的老人递上来给景渊的。里面也没写什么,只不过是一个外公离开时间之前,对外孙的一番挂念与希冀祝愿。许忱看后久久地立在原地,而后慢慢地蹲下,双手捂上脸,小声地抽泣着。

  之后几天,许忱心情都有些低落,莫容旬得知后便喊了许忱过来。

  “师傅,您唤我?”

  “嗯,你师姐上次随你外出回来后,跟我提了她想行医的想法。你知道吗?”

  许忱并不知道,或者说只知道山鬼有些想法,但没想到她直接就行动了。“弟子不知。师傅您答应了吗?”

  慕容旬捋了捋胡须,恨铁不成钢的哼道:“哼,我能不答应吗?一个个都不让为师省心。”

  “那师姐?”说起来已经几天没见过山鬼了,许忱心想不会山鬼已经离谷了吧。

  “我给她出了道考题,答好了就同意她离谷,最近你师姐应该都在闭关。”

  “哦哦,这样呀。”许忱又问:“那师傅唤弟子来只是告诉小师姐的事吗?”

  “山鬼整天待在藏书阁闭关,谷里的兔子没人打理,你最近去照看吧。”

  涧月谷养了不少小动物,其中数量最多的是鸡鸭和兔子,鸡鸭是为了果腹,兔子是为了医道,毕竟试药练刀什么的不能随便找个活人。这些兔子之前虽然都是山鬼再照顾,不过谷中外门弟子也不少,随便都可以安排个人照看,莫容旬让许忱去照顾,其实是想让许忱养养小动物,有些小活物陪着心情也好些。

  就这样,二十几只圆圆滚滚的毛团搬进了竹馆。许忱每天除了功课练功又多了一项喂兔子,许忱闲着来兴致还给每一只兔子都取名字,每天看着可爱乖巧的兔子吭哧吭哧的吃草,果然心情也渐渐好起来。

  景渊来到竹馆时就见许忱坐在兔子堆里抱着一只肥兔在喂草。

  “师兄?”许忱抬眼看到景渊正抱剑倚在竹馆的门边,嘴角噙着笑看着自己。

  其实景渊来了有一小会了,看到许忱在喂兔子,画面太过于美好,不免多看了几眼。又故意收敛了气息,故而等到许忱抬头才看到来人。

  “师兄,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许忱发现景渊还带着霜迟,显然是有备而来。

  景渊走了过来,在许忱面前蹲下。摸了摸许忱怀里的兔子,说道:“你什么时候开始养兔子了。”

  “哦,这是小师姐的兔子,暂时寄养在我这里。”

  “是这样,找你也没什么事情,就是在水云间待着无聊......”景渊抬眼看着许忱继续说道:“来检查检查你的功课。”

  许忱在涧月谷习武已有三年多,在谷中也只偶尔跟慕容旬请教的时候对练过,其余大部分时间都是许忱自己在苦练,也不知自己真正深浅。现下景渊一个单挑十二剑宗的高手在面前不就是最好的标杆吗?许忱立马来了兴致,取了自己的剑,两人来到了练武台。

  “师兄,刀剑无眼,小心了。”许忱长剑指地说道,而后起式剑光流转朝景渊而去。霜迟出鞘对上迎面而来的蛟龙擘水。

  两人从练剑台打到湖心,湖水被剑气牵引,搅得湖面动荡不定。景渊发现许忱把止水功法融入到轻舟剑招之中。止水功法分三部分,掌法裁云剪水,轻功踏浪行云,点穴寒冰捻指。与轻舟剑法同为隐月所创,招法同宗同源有互通之处,许忱发现而后,又加自己理解将其融入剑招中。

  景渊一开始还以为许忱是没练好剑招,招式有误,过了几招才发现并非如此,许忱招式大致还是轻舟剑法,但一些细节处已经结合止水功法做出了调整。虽然景渊很非常肯定许忱的进步,但这场对试输赢还是很快得出。

  许忱跃后几步,落在练剑台上收了剑输得心服口服,说道:“多谢师兄赐教。”

  景渊也跟着回了台上:“你止水功法练得不错,还将其融入剑招之中…”

  “我看两套功法有些共同之处,就自己琢磨琢磨试了一下。”

  “一般人可琢磨不出来。”

  许忱笑了,他长剑负手而收,清风拂面,撩起刚因对练而有些散落的额边细发,他样貌俊秀一身青衣素袍立如芝兰玉树,笑起来又如朗月入怀。

  站在一旁的景渊高出了一个多头,几年的领兵打仗使得他的肤色有些深,面相轮廓跟许忱那种偏柔美的不同,是将士那种更加硬朗锋利的。剑眉星目,一双凌冽的丹凤眼映照着眼前人。

  回去的路上许忱闲聊起,前段时间遇见司空振的事情。

  “司空振么,南涧也就剩一个司空振再守着江山了。”

  “南涧的皇帝是叫南绍元,好像听说不怎么爱打理朝政。”

  “南涧国上一任皇帝公主有好几个但皇子只有南绍元这一个,从小就是万般溺爱,长大了自然名正言顺就继位大统,哪怕没有半点治国能力。”景渊顿了顿又道:“相比较中州的皇帝,同样是名正言顺继位的嫡长子,治国的才能可比南涧的皇帝强多了。”

  “……”许忱听着着这话乖张又不羁却又挑不出不是来,只是沉默。

  “只怕南绍元这逍遥皇帝当不长久了。”

  “……师兄此话怎讲?”

  “你看司空振多大了?”

  许忱回忆一下,说道:“约么五十有余。”

  “南涧一个小城闹时疫,还要出动一个五十多的两朝老臣前来解决,见你几面就想拉拢你入朝为官,说明什么?”

  “南涧国无人可用?”

  “南涧国不缺官,缺的是好官。南涧国土地肥沃百姓却过得贫苦,以至于时常有流民前往中州避难。你又猜是为何?”

  “山河无恙而现难民,非天灾只能是人祸了。”

  “你在城里也看到那县令所作所为,这只不过是窥得一角,南涧国的政党营私早就是沉珂久疾。司空振虽无力根除,但对个政党间相互迁制维持平衡很有手段,也亏得他南涧还保持着表面的和平。”景渊稍微停顿了一下说道:“只是他又能坚持到什么时候,南涧现在内忧外患,若他倒下,南涧……说不定就没了。”

  许忱吃了一惊:“中州要攻打南涧?!”

  景渊哂道:“景允那疯子…谁知道呢。”

  “这跟师兄会涧月谷,有什么联系吗?”即使交了兵权景渊也还是中州的王爷,千里迢迢跑来异国隐居,这怎么想都不合理。

  “也有一部分吧,即使景允有意吞并南涧也是之后的事。另外一部分…他忌惮我和景睿的兵权,我便干脆了当交了兵权,趁着还没限制自由,来这里也是躲清闲。”景允虽然疯,但眼下还没做出什么人神共怒动摇中州国本的事情,景睿被频频打压已有反叛之心,但此时做事名不正言不顺,故而景渊并不掺和其中。

  景渊又行了两步补充道:“还有最后一部分,也是最重要的。”

  “是什么?”

  景渊勾了勾嘴角,笑道:“当然是为了你呀。”

  “我……?”

  “因为,你很快就可以出谷了。”

  距离那天比试又过了两月有余,当时景渊告诉许忱他很快就可以离谷,但又不告诉许忱原因。之后许忱几次追问,又被调笑搪塞一番,许忱生气的认定根本就没有什么原因,只是景渊在骗他。但这其实是许忱误会了,景渊确实知道了一些信息,这可能就是慕容旬一直留许忱在谷中,又不告诉他取出金针的方法也不让他离开的原因。

  这日,本是稀松平常的一天,许忱一早起来先是洗漱一番,换上一身整洁笔挺的弟子服,再不急不慢地品尝苍术端上来的早饭,之后抱住一筐嫩草去喂兔子,再趁着日头不盛练了一会剑,算是完成今日的功课。盛夏时节日头正旺,许忱便回了屋,点了熏香,再在从藏书阁搬来的书堆中抽了一本,闲暇地看了起来。

  平时跟着莫容旬的外门弟子云苓前来传唤时,许忱已经握着书卷睡着了。得知莫容旬喊自己过去,许忱打着哈欠伸了伸懒腰,悠哉悠哉地动身往鹤亭去了。鹤亭是慕容旬平时教授医术或者内功心法的地方,不像练剑台需要宽敞的场地,鹤亭只是一个三面环水的亭子。

  “师傅,你找我?”许忱向莫容旬行了弟子礼,说道。

  “嗯,许忱,你来了。”莫容旬侧身看了一眼许忱,又转了过去,保持眺望湖面的姿势,许忱觉得莫容旬是有话要和他说便一起并肩驻足。

  慕容旬缓了缓说:“你师兄说你把止水功法融到剑招中了?”

  “嗯......师傅不会怪我吧。”

  “大道三千,不尽相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解做法,你又不是偷练魔功走火入魔,为师又为何要去干涉你。倒是你能领悟其中相通之处自行融合,实属难得。为师只会替你高兴。 ”

  “师傅。”许忱感动得都想抱上去了。几年前许忱刚来,在谷里过了第一个生辰,是莫容旬亲自煮了一碗长寿面庆祝的。当时许忱一时欣喜就扑上抱了个满怀,如今年岁又长了,许忱也不会轻易做出那种举动了。其实当时那碗面清汤寡水,许忱吃食向来挑剔得很,但那天却吃得精光。

  “好啦,多大的人了。你师姐都没你粘人。”许忱不好意思抱上,只能扯着慕容旬的衣角晃晃,被莫容旬说了就乖乖放手笑说:“师傅真好。”

  莫容旬看着许忱的样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叹了一口气,说道:“许忱。”

  大概是这声呼唤太过于庄重,许忱不禁都收敛了心情,看着莫容旬。就听慕容旬说道:“你可以出谷了。”

  “…之前师傅一直不告诉我取出金针的方法,我一直以为是我功力还不够的原因。”

  “留你在谷中刻苦修行是为了让你有自保的能力。”

  “师傅的用心,弟子明白。”

  “能取出你脑中金针的人在玄苍道观。之前一直不告诉你,一是怕你沉不住气,二是玄苍道观掌教赵至一闭关未出。 ”

  “那师傅现在告诉我是…?”

  “自然是出关了。”慕容旬顿了顿继续说道:“玄苍道观是叶追尘的师门,他们宗门有一门秘术,可用金针入脑封住记忆情感。南音既与叶追尘有师徒情谊,想必是从叶追尘那习得的。这秘术虽然少见但叶追尘会,掌教应应该也会。”

  突然被告知可以取出脑子金针,找回被遗忘的记忆,许忱反倒一时有些情怯,只默默地听着。

  慕容旬伸手把拿起放在一旁的两柄长剑,转向许忱,稍有点严肃的口吻说道:“许忱,这两柄剑,一柄名为寒月,是你母亲的配剑。另一柄名为肃阳……是叶追尘的配剑。”

  许忱讶然:“叶追尘的配剑?”

  “当年,师妹被南涧国寻回要前往中州和亲之前,回来涧月谷一次,拜别了师门也同时留下了这两柄剑。”慕容旬不着痕迹的轻叹,继续说道:“师妹或许是担心给师门招惹是非,什么都不肯说。只说回来得匆忙,没来得及把剑还给玄苍道观。但肃阳在她手上,叶追尘身死之时,想必她是在身边的。回来江湖上传出叶追尘是被南音所害,这把剑在涧月谷更是说不清,便一直留在谷中。”

  许忱垂眸看着这两柄剑,微低着头,慕容旬看不清许忱的表情。只见他慢慢的伸手,自动去接两柄剑。“既然弟子也要去玄苍道观,就由弟子把剑还回去吧。”

  “许忱,这都是上一辈的恩怨,你…其实不必揽上身的,为师也没有强加你身上的意思。师妹封住你记忆内力我想也是不想你再掺和进来,平平淡淡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就好。若你不想承担……”

  “师傅,谢谢你。当年我在宣阳得知一切,决定要涧月谷的时候,外公也这样劝过我。娘亲为何要在临死前金针入体,封住我记忆与内力,我不知道原因。但是,娘亲从小教导我作为兄长要照顾疼爱妹妹,对于需要帮助的人要在自己能力范围内施以援手,对于比自己强大的恶人也不必过分畏惧胆怯。大丈夫立于天地,有所为有所不为。”

  慕容旬闻言也不再坚持,慢慢的放开了手,让许忱把剑取了过去。

  次日许忱收拾好行囊,先去找了闭关的山鬼,告知了自己要离谷是事,又去了水云间但没见到人,最后才跟慕容旬辞别,只身来到了崖边。四年前,许忱刚到谷中,见这悬崖峭壁不禁心生畏惧,又忍不住去窥探触碰期中危险。如今再次省视这万丈高空,觉得也不过是一条出谷的路罢了。许忱脚下一点,施展的是止水功法中的踏浪行云,几步便跃上了数百丈之高。平时出谷马车要走上大半天的行程,许忱从崖壁上行走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就到了崖顶。

  许忱刚上崖顶才走了一小段路,就在一处山间拐角处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不是景渊又是谁呢?

  只见景渊抱剑倚在一棵树上,一旁系着两匹马。许忱第一眼看到景渊其实内心是欣喜的,时间匆忙,在水云间找不到人许忱还有点失落,毕竟不知道这一次出谷要什么时候才能相见?

  “师兄!”语气中是许忱都没有发现的隐藏不住的欢喜。“你来送我吗?我去水云间找不到你。”

  “不是,我不是来送你的,我是来陪你呢的。”

  许忱有些愣住了,“陪我?师兄要与我同行?可你不是说不想掺和……才来古谷中多躲清静的吗?”

  “不错,但我也说了,我回谷中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你。”

  许忱稍愣回想之前景渊说的话:“师兄是早就猜到我脑中的金针与玄苍道观有关吗?”

  “嗯,玄苍道观掌教闭关多年,如今出关是因为问剑大会举办在即。”

  “问剑大会?”许忱疑道:“我记得四年前我还没入谷的时候,师兄就说问剑大会十年举办一次。当时的前一届第一剑是叶追尘。如今四年过去,问剑大会还没举办吗?”

  “按时间推算,本该在三年前就举办了,但你在谷中不知世事,这几年江湖动荡,纷争不断,江湖格局已有大变化。”景渊看看日头正盛说道:“走吧,上马边走边说。”

  两人两马在丛林中悠哉悠哉的行走着,闲聊间景渊把这两年江湖变化告知了许忱。起因还是当年许忱一把火烧掉的那两本假的乾阳心诀,不出景渊当年所料,这假的乾阳心诀不止一份,每每传出在谁人手里,必定引起一阵腥风血雨。以至于到后来秘籍真假已经无所谓,十二剑宗争斗不休又相互打压吞并,十二剑没了一半,就连同魔门也牵涉期间。但背后搅动江湖浑水的黑手是谁,至今不知。

  二人在林中骑马前行,斑驳树影投射在二人身上,偶尔传来阵阵夏风,树叶伴随着几声鸟鸣飒飒作响,林间温度不算太高,许忱却还时不时拿手挡一挡额头的阳光,擦一擦脸颊的薄汗,心中盘算着到城里一定要去换一辆宽敞的马车。

  景渊看着许忱白皙的脸颊被日光晒得有些微微泛红,又因出汗而挂上一层薄薄的水汽,在影影绰绰的树影斑驳中美得如此的岁月静好。景渊一时有些心猿意马,不敢再盯着许忱的脸,便转而看向了那两柄剑。看着许忱略不算宽阔的肩背背着这两把剑,景渊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这两把剑,许忱背着会不会太重了?”

  一柄是生母遗物,是他从血脉里承担起来的责任。另一柄是生母故友的遗物,其中隐藏着多少恩怨情仇?前尘往事他都不记得了,体内却运转着多少江湖人觊觎的乾坤心经功法,他注定无法置身事外。

  景渊发现许忱这个人看似娇气的很,吃穿用度忒是讲究。怕冷怕热怕晒太阳,不能风吹不能雨打,从小娇生惯养伺候大的少爷,却总是一声不吭的肩负起别人避之不及的重担与责任。当发现自己心中所想时,景渊也被自己吓了一跳。拽着缰绳驻足,只盯着许忱背影,久久不言。

  “师兄?”许忱转头看到稍微落后的景渊表示不解。

  “没事,继续走吧,傍晚时分应该可以到城镇。”景渊一策马鞭,加快速度往前行去,许忱也紧跟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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