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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忱仿佛陷入了一场深梦,恍惚间,他回到了临城竹院里。
“许忱,你呆呆的站在门口做什么?快进来。”
许忱看清前人,居然是记忆中的淮婉,有些迷茫道:“娘亲?”
“嗯,怎么了?”淮婉还是跟以前一样笑着招招手,让许忱坐在他身边。
“娘亲,我怎么会在这里?”许忱想不起前因,就如同入梦时是不会记得自己是怎么睡着的。
“这是你家,你当然在这里呀。”
“我好像应该在其他地方,有什么事情要我做。”许忱看着自己空空的手心,手心光滑细腻,许忱觉得不太对劲,这双手是他的,但是少了些什么。
“你再看什么?”
“手好像...少了点什么。”
“少了什么?”
“......手茧......”许忱蹙着眉有些艰难的说道。
淮婉摸了摸许忱的脑袋笑道:“傻孩子,你十指不沾阳春水,手掌比姑娘家还细腻怎么会长手茧呢。”
突然许忱站了起来,看着门口说道:“娘亲,我出去一下。”许忱想走却被淮婉拉住了手臂,她依然笑着和记忆中毫无二致,许忱一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娘亲。”许忱唤道。
“你要是出了门就回不来了,一直在这里不好吗?”
“这里很好,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这里是属于以前的我的家。现在的我,也有属于自己该去的地方。”
“你要离开娘亲吗?”
许忱看着眼前的淮婉,微笑道:“我不愿意离开娘亲,但是,我有必须要去做的事,娘亲也在很久前就离开我了吧,记忆中,我从没站得这么高跟娘亲说过话。”
淮婉似乎呆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是呀,我的阿忱长大了,都这么高了。”
“那娘亲,我走了,谢谢你。”
“等一下,你真要走了吗?你看这些人你都舍得离开吗?”
抬眼看去,就见淮婉身后站着一排人,都是许忱认识的,就连苏逸也再其中,许忱目光再一众人扫过目光最终停在对着他笑的景渊身上,半响,许忱才移开目光,说道:“嗯,我真要走了。”说完就不顾身后的呼唤,头也不回的走向了门口,一脚跨过门槛。
许忱猛地惊醒!发现自己被白骨君护在身侧,身边还多了一人是个僧衣和尚。
“许忱!你醒了?!”白骨君见许忱醒来讶道。
许忱揉了揉眉心问道:“我是怎么了,刚才......我是中了什么魔教秘术吗?”
“是魔教秘术‘镜花水月’,能让人陷入幻境,沉溺在自己执念幻想中,若是无法分辨真假,或者意志不坚定便会一直沉睡下去。”白骨君解释道。
“小兄弟能自己醒来,实属不易呀。”其中一和尚冲许忱一笑说道。许忱看他面相长得谈不上慈眉善目,一身僧衣打扮反而有些违和,待他走进才发现,他右边肩膀空空荡荡,显然是独臂。来人上来就搭上许忱脉搏,又看了看许忱才说道:“无妨了,只有些轻伤,调息几日便无恙。”
许忱忙拱手答谢:“多谢大师,敢问大师可是法照寺的高僧,段大哥他们......”
“阿尼陀佛,老衲法号道衍。鸿飞他们已经有人护送去法照寺了,我们是特意前来帮你们的。”道衍安抚许忱不用担心。
白骨君扶起许忱,不远处,几名武僧正和幻音门的人打斗着。白泠泠见势不好,唤起几个徒弟,起身就跑了。
“阿尼陀佛。”道衍说道:“希望他们能就此离去,不要在招惹是非了。”
许忱看着几人离去背影心想,即使他们愿意不再生是非,鲲池剑宗的血债也是还不清的。
二人在武僧的护送中安全的抵达了法照寺,路上道衍告诉许忱,他们是收到景渊的消息才动身去鲲池剑宗,不料在路上就先遇到了段鸿飞和苏妍英负伤带着陆开阳,之后才能及时救下二人。
“师兄,传信给大师?”许忱一时搞不清为什么景渊会出现,明明他离开了快两个月都没见来找他,如今却能通知他人及时救他与危难吗?许忱十分不相信又隐隐有些期待。
“是月明从鲲池剑宗离开后遇到了景渊,但月明当时身上有伤,景渊无法分身便传了信给法照寺。”道衍解释道。
“原来如此。”许忱总觉得这道衍不像普通和尚,话语间与景渊,段鸿飞,云月明他们,或者说九歌的人都过分亲切。顿了顿还是问了出口:“大师与师兄,陆捕头他们似乎交情颇深?”
“嗯?景渊没有告知你吗?”道衍有些不解。
这下轮到许忱呆住了:“告诉我什么?”
“景渊幼时离宫你是知道的吧。”
“我知道,他是......带他出宫的人是大师!?”许忱恍然大悟,带景渊出宫把他托付给涧月谷的人和创建九歌的人是同一个人。
“九歌最开始是沈帅经营的一支暗中势力。后来沈帅身死,九歌人数凋零,我把景渊托付给涧月谷后,机缘下皈依了佛门,暗中将九歌又收拢了起来。”
道衍见许忱表情说道:“景渊刻意不告诉你这点,大概是不想提起当年从皇宫一路逃至涧月谷的回忆吧。”
道衍动了动肩膀说道:“这手臂就是留在当时的路上。景渊他受的磨难也不比我少。”
许忱嘴巴动了动,半晌才道:“大师可以告诉我当时路上事情吗?”
道衍从马车里出来时,正好遇上白骨君。“许忱现在或许需要一个人安静待会,左护法还是过会再来吧。”
“他怎么了,身体不好?”白骨君问道。
“非也。”道衍摇摇头,岔开话题:“此番幸亏有左护法搭救,不然对上幻音门掌门,众人恐怕凶多吉少。”
白骨君没有回答,被所谓正派人士这样郑重的感谢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我来路上遇到鸿飞,他特地说了他对左护法你有诸多误会,等到了法照寺他一定亲自道歉。”
得,继第一次被正派人士答谢之后,又得第一次被正派人士道歉。
许忱把头埋在膝盖里,“为什么会这样?”许忱兀自说道。
道衍方才告诉了许忱,当年他是怎么带着景渊从皇宫杀出皇城,一路上又遇到了多少杀手,朝堂内其他皇子势力派来的,与沈帅敌对的政党势力的,江湖中得知南音身份谋求乾阳心诀的,还有谋财害命落井下石的。
长途奔波,食不果腹,饥寒交迫,有时还伤重无药,这对于一个之前过惯养尊处优生活的十岁皇子来说,太过与艰难了,但一路上景渊哭过喊过,却从未说过一次要回去皇宫。
难怪,难怪他对待皇帝景允的态度是那样的,难怪他那次见我出手烧了假的乾阳心诀,帮了碧海剑宗他会那么生气,他替我承受了我身份遭受的苦难,我却在他面前对伤害了他的人施予援手。
许忱很难过,他明明只是做了他认为对的事情,但却伤害了景渊。
在他忘记一切快快乐乐无忧无虑的成长的时候,景渊却替他承受着痛苦。此时他不知该怎么面对景渊,一方面他还在芥蒂景渊见他被掳束手旁观,一方面得知景渊往事真相他既心疼又愧疚。
许忱一行人赶到法照寺时,陆开阳刚刚醒来。他受了很严重的内伤,是法照寺的净禅大师废了好大劲才让其苏醒过来的。刚醒来的陆开阳还很虚弱,但得知自己昏迷后,是怎么死里逃生被众人从鲲池剑宗带到法照寺的,他还是强撑着让众人过来。
陆开阳靠在床边,脸色苍白但眼睛还是明亮的,虽然颓败了些但还是那副翩翩公子的模样。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停在了白骨君身上,缓缓开口说道:“白骨君,藏忘墓的左护法,怎么会...上鲲池剑宗?”
许忱替白骨君回道:“白兄是上山找他师妹慕红衣的,我们在路上结识,同行了一路,我可以作证,鲲池剑宗血案非白兄所为。”
陆开阳点点头道:“我知道,鲲池剑宗是幻音门联合北牧六部做的。但是,慕红衣不在山上,此事与她也无关。你们...你们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说慕红衣在山上的?”
白骨君:“匿名信件。”
段鸿飞:“可是我们收到云月明传来的信件也说慕红衣上了鲲池剑宗。”
“我们传给你们的信内容是,幻音门勾结北牧欲害十二剑宗,破坏问剑大会。”或许说了太多话,陆开阳顿了顿才道:“信件被换了。”
陆开阳继续说道:“我们查到这件事情,立马飞书告知了其他人,时间紧急便和云月明先一步上山通知鲲池剑宗。如今看来是我们的行动早就泄露了,我们前脚刚上山,幻音门和北牧的人后脚就到了。我们势单力薄,只能让云月明先下山。”
许忱:“在森林里拦住我们的第一批人是北牧人,他们用的是北牧的长刀,我还对上了安和泽,可能没能抓住。”
道衍:“北牧拒降的六歌部落以苍狼部落为首,被征北军打退龟缩在西域边界,没想到竟然和在西域的幻音门勾结在了一起。”
许忱:“陆捕头,你说他们目的是想要破坏问剑大会?如果北牧反抗之心未死,不应该举兵反抗么?为何要兜这么圈子?”
陆开阳:“你初入江湖,不知道也是正常的。问剑大会选出来的,天下第一剑不仅是江湖的最强之剑,也是帝师的护国之剑。上一届的第一剑是天山剑宗的韩雪春,作为魏帝的护国之剑,随魏帝征战过沙场护其周全。如今允帝登基四年了,也该选出他的护国之剑了。”
“他门故意用红衣的消息引我们上山,是为了把脏水泼给藏忘墓。”屋里的人只有白骨君一个魔教人士,同宗同源所谓知己知彼,分析幻音门动机还得是他来。
“同属魔教忘川,藏忘墓有魔尊陵墓,幻音门却只能远遁西域。恐怕平时看我藏忘墓都眼红得很,早有了吞并之心。”
道衍:“问剑大会还有两个月就要在天山举办了,他们此举已暴露,难免不会狗急跳墙。”
“问剑大会向来与魔教无关,藏忘墓也不屑争什么第一剑,什么护国剑。但幻音门随随便便泼脏水这件事,藏忘墓会让幻音门知道后果的。”白骨君淡淡说道,摆明立场,藏忘墓不掺和问剑大会,不为大义只报私仇。
“既然事情已经说明,也没有红衣的消息,我也不必留在这里了。”
许忱见白骨君要离开,拦住说道:“且慢,白兄准备去哪里找慕姑娘?”
“......”白骨君也不知道。
许忱说道:“我在想幻音门为何只假冒慕姑娘的行踪,恰好此时慕姑娘又与你失去了联系。这幻音门是否真的知道一些慕姑娘的踪迹,知道即使冒用她的身份也不会被戳穿?”
白骨君:“那我去追幻音门的人。”
许忱问道:“等一下,现在人都走远了。你准备去哪里找?”
陆开阳:“幻音门意在破坏问剑大会,同时嫁祸给藏忘墓。目标定是对准十二剑宗,离这里最近的除了鲲池剑宗,就是剑湖镇的碧海和赤霞了。”
道衍:“景渊传信月明的伤势已经无碍,二人已经往法照寺这边赶来了。你们要去剑湖镇不如一起结伴?”
白骨君:“不必,即使同路目的也不同。此趟只为了寻回红衣,问剑大会的事情跟藏忘墓无关。告辞。”
“我跟你一起吧!”许忱说道:“......那个,情况紧急,不如我先去剑湖镇,把幻音门和北牧的意图告知两剑宗,碧海剑中的玉凌我见过几面,聪慧识体,她应该会相信的。”
许忱急着跟白骨君离开法照寺,一方面如他所说,一方面他还没想好要这么面对景渊。
当夜二人便结伴离开了法照寺,段鸿飞苏妍英已经重伤的陆开阳继续在寺中等待景渊。二人骑马连夜连夜兼程,一路却不见半点幻音门的踪影。
“白兄,这一路都没看到一点幻音门的痕迹。”许忱骑着马说道。
白骨君:“驾——,北牧潜伏中原多时,他们应该有自己隐匿行踪的方法。”
许忱:“玉凌成为碧海剑宗的新宗主。我们到了剑湖镇不如先托她找找慕红衣吧。”
白骨君:“碧海剑宗的玉凌,红衣跟我提过她。她们二人似乎也有些交情,红衣几次出墓都是去找她。”
“是吗?那更好了。”虽然许忱也不知道这两人什么时候有了交情,不过有了这层关系,行事就更方便了。“驾——,今天应该就能赶到剑湖镇了。”许忱一甩缰绳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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