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逆臣(第二部)>第一章

  

  夕阳斜照在绿漆窗棂,染红了地面乌亮的青石砖,也染红了爱卿那颗焦躁不安的心。

  为君者,必须沉稳大气,有天子风范,岂能因为一位臣子没来谢恩,就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呢?

  “小德子。”爱卿回头,随侍一旁的小太监,立刻上前躬身。

  “奴才在,皇上可是要传晚膳了?”

  “唔……景将军还没回宫吗?”爱卿却问道,“朕御赐的匾额,应该在午后就送达将军府了吧?”

  “回皇上,工部的六位巧匠,花了两个时辰就把匾额给打造好了,且是立马差人送到将军府,丝毫不敢怠慢。想必此刻,早就悬挂在将军府大门之上了。”

  “那他怎么还不回来谢恩?”爱卿嘀咕这。

  “呵,皇上,您赐他一道金匾,又封赏他的母亲为诰命夫人(注1)。眼下,朝堂里的大小官员,还不得去道贺啊!奴才想,这景将军正与诸位大人共用筵席吧。”

  小德子一向是有什么话,都揣不住的,可才说出口,就有些后悔了。

  明显,皇帝的面色也跟染红了布似的,满脸的恼火。

  “他们倒好,朕赏得瑞瑞,却让他们讨了一个亲近瑞瑞的机会。”爱卿心有不平地说。

  “就是说嘛……”小德子偷偷抹汗,还以为皇上是在气景将军呢,看来皇上对景将军的喜爱又上了一层,才会这般不计较。

  “派人去催催吧,就说,朕有事召见他。”爱卿拧着清秀的眉头道。

  “奴才这就去。”

  小德子下去差人,萱儿进来了。她原本是东宫的首领宫女,自爱卿登基后,成为从三品的御前尚仪,即皇上贴身的宫女。

  萱儿手里端着一盘精细的御点,还有一壶上好的碧螺春,来给皇上垫垫肚子。

  “皇上,朝政要紧,龙体也要紧,您一下午都待在御书房里批折子,可别累坏了。”萱儿极为体贴地劝道。

  “朕知道了。”爱卿微微一笑,便伸手取了一块香酥甜糕,正要吃呢,小德子脚步匆忙地回来禀告。

  “皇上,奴才刚得知,将军府是有办筵席不假,但却是由诰命夫人主持的,景将军压根没出现过,这府里头的人,还以为将军是在宫里办事,所以才没回去呢。”

  “什么?”手里的糕点掉落在地,那白白的霜花糖洒了一圈,萱儿赶紧跪下收拾。

  “那他是去哪里了?”

  “奴才再去打探。”小德子都无需皇上下令,便机灵地跑出去了。

  如此这般,爱卿自然失去胃口,茶水都放冷了,萱儿怎么也劝不进,心里不禁讨厌起景霆瑞来。

  ‘皇上为他牵肠挂肚的,可他倒好,人影都没个。要知道,若不是皇上连番的擢升赏赐,他不过是个小小的侍卫!’

  但景霆瑞毕竟是皇帝跟前的大红人,所以,尽管她心存不满,但还是盈盈一笑道,“皇上,奴婢去给您换壶茶来,您别担心,指不定景将军一会儿就来。”

  “但愿如此。”爱卿点了点头,喃喃地道。

  萱儿前脚端走茶壶,小德子后脚就回来了,气喘吁吁地抹着额头上的汗。

  “皇上!奴、奴才找着人了,真是踏破什么鞋,得来什么的功夫。”小德子看起来很高兴,来到皇帝跟前。

  “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爱卿也跟着乐起来,眉开眼笑地问,“在哪?”

  “青铜院。”

  小德子不带歇气地说,“下朝后,确实有大臣向景将军道贺,还要赴宴送礼来着,可景将军推说还有重要军务要处理,就没去。景将军府里摆的酒宴,是为了迎接皇上御赐的匾额。听闻景将军是当众跪接的匾额,且‘咻!’一下,就跳上房梁,把匾额挂上去了,您能相信吗?这么重的金匾!奴才可是挪都挪不动啊。”

  “匾额是铁力木裱金的,当然沉了,但瑞瑞拉开千斤的巨弓都轻而易举,一块匾额自然不在话下!”爱卿是颇为得意,仿佛能拉开巨弓的就是他自己。

  “是,是奴才大惊小怪了。景将军之后就回宫了,一直留在青铜院忙碌,真是一位忠心为国、为主的好将军!”

  “若真是如此,就不该让皇上担心。”萱儿迈进门槛来,刚好听到这句,便上前道,“皇上,您这下可安心用些点心了吧。”

  “朕没有不安心。”爱卿微红着脸,试图辩解道,“朕只是好奇他怎么不来见朕,难道是不喜欢这个赏赐?”

  “怎么会,这可是光耀门楣的大喜事,别人可是烧香拜佛都求不来。”萱儿笑着说,“景将军……也是实至名归,可喜可贺啊。”

  曾经伺候过太子笔墨,比起看到书,就直打瞌睡的小德子,萱儿倒是学进不少东西,一出口就透着淡淡的文雅之气。

  “但是,他的心思,朕真的猜不透。”爱卿坐在圈椅里,喃喃道,“朕想见他,简直是魂牵梦萦哪……咳咳,反正就是那样了。”

  爱卿觉得自己话说得太露骨,连忙掩饰了一下,喝起茶来,萱儿也以为皇上是不小心用错了词儿,才会面露羞涩,因此,她很聪明地闭嘴不语。

  “奴才知道什么是‘魂牵梦萦’!”偏偏小德子却接话说,“就是一往情深到连做梦也能看见吧!要做到这点很简单啊!奴才有办法,让将军也对您‘魂牵梦萦’!”

  “小德子,你怎么尽胡说八道!”萱儿看不过去,出言阻止道,皇上是很看重景将军,那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关系,自然比普通臣子亲昵些,但怎么说得是情人似的,实在是不像话。

  “没事儿,萱儿,”爱卿笑着摆摆手,然后一脸好奇地问小德子道,“怎么,你还能跑到瑞瑞的脑袋里不成?”

  “皇上!小德子只会出馊主意。”萱儿依然不死心地劝着,还摇头道,“您可别听他的,没有一句正经话!”

  “奴才这次真的是好主意!好法子!”小德子急着给自己辩解,还挤开面前碍事的萱儿,“你不听,我还不想告诉你呢,我只告诉皇上一人。”

  接着,他就伏在爱卿的耳边嘀嘀咕咕了好一阵。

  爱卿眨着一双乌黑的大眼睛,显得非常惊异,而这惊异当中,还透露着几分对小德子“聪明才智”的敬佩。

  小德子是聪明伶俐,但都没有用在正道上,文不能,武不能,虽然整日想着怎么让皇上开心,却不管那事的结果是好是坏。

  而爱卿知道小德子是一片赤诚,自然对他是极信任的,哪怕已经被他的“献计”坑过好几回,就连第一次与景霆瑞的肌肤之亲。也因为服了春药,而变得稀里糊涂。

  可是,爱卿却从没有责怪过小德子,因为说是奴才,更像是一个弟弟,兄弟中间就算有了些摩擦,又哪会当真红脸的?等这事过去了,就又好得不像话了。

  因此,这一主一仆搭在一起,足以搅乱宫中的各条规矩,这亏得爱卿是皇帝,不然小德子都不知被杖毙几回了。

  在爱卿又一次的强力撑腰下,小德子拍着胸脯保证道,“皇上,您放心,奴才保证这回准靠谱!”

  “但愿如此。”爱卿重重地点头,也不忘安慰一下萱儿。萱儿板着脸,还是生小德子的气,收拾完东西就告退了。

  小德子则得意洋洋地领了密旨,去安排一切事宜。

  四下无人,爱卿便靠在大红酸枝圈椅里,整个人显得越发娇小,白皙的脸蛋上满是困惑、不满的神情。

  “唉,炎说过,不论臣子百姓,他们的心都向着天子,炎是从来都不会说谎的……”爱卿自言自语着,“可是炎,瑞瑞的心……若真的属于我,那他为何不来谢恩呢?还是说,朕有哪里做的不对?”

  还以为瑞瑞一下早朝,就会赶来见他的,抱着很喜悦的心情一直等待着,结果连个影子都见不着。

  爱卿心里是既失落又酸楚,还有难以名状的不安。从小到大,景霆瑞如同影子一般守护着他。

  同样的,他也一直待在景霆瑞的身边。早就已经习惯那一道身影,那一抹温柔的笑。

  现在,他和瑞瑞之间已经没有父皇的阻挠,或是父后的“横刀夺爱”。

  更甚至,他们已经有了很亲密的关系……可是,爱卿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疏离。

  ‘难道朕的赏赐,并不合你的心意?还是,你只要……那个人的东西就好。’爱卿不由得想起那件事来——

  在景霆瑞牢狱中受袭且昏迷不醒时,炎在他的身旁,捡到一块月牙状的古玉。

  本来不是什么稀罕事,怎么说都是一位将军,身上有些昂贵饰物并不出奇,但这块古玉的选料之稀罕,雕工之精美,就连见惯宫中奇珍异宝的炎都大为惊叹。

  所以,当景霆瑞已无大碍,却还未苏醒时,炎就偷偷地把它拿出来,献宝似的递给爱卿看,还笑说,‘他从不收别人的礼,如今手里却拿着这么好的宝贝,指不定是哪位达官显贵之女,送给他的定情之物吧。’

  ‘你别胡说,许是王爷给他的吧,快放回去。’爱卿又急又气地说,还拿过来,小心地把古玉佩塞回景霆瑞的衣袖内。

  事情虽已过去,但爱卿的心里很清楚,这般的珍品绝不会是景亲王府的传承之物。

  因为但凡有好的东西,景安昌都要留给世子景霆云。

  而以景霆瑞的俸禄,断然买不起这样价值连城的古玉,这样想来,应当是某位富家小姐的慷慨馈赠。

  能一出手就是这么稀罕的东西,想必那位女子是非常爱慕景霆瑞的,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爱卿无法当做不知情。

  而想到自己送给景霆瑞的玉佩,料子是好的没错,但工艺只能用粗糙简陋来形容,是虎更似猪,毫无锐气可言,每每思及此处,爱卿的心里就很不安乐,就跟扎着一根刺似的,会觉得痛。

  所以他大力封赏景霆瑞,是希望能让他开心。除此之外,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瑞瑞,不管你要什么,朕都可以给你。”爱卿拧着眉头,强压着心底的慌意,望着渐渐暗下去的天色,默默想道,“只是你的心,千万别给了旁人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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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光静静地洒向青铜院,这座规模虽小,却腑脏齐全的兵部书房。

  眼下,景霆瑞正伏在书案前,仔细清查库房的武器清单,他既然身为“卫”将军,不只是要指挥、调配宫里的一兵一卒,更要对兵器的储备与折损等,有非常清楚的认知。

  而所有的事务当中,皇上的安危是第一位的,自古以来,在大燕的历史上,被谋害于宫中的皇帝,就有四位之多!

  所谓的皇权也是双刃剑,代表着至高无上的地位的同时,也招来前所未有的杀机!

  即便现在是太平盛世、国运昌顺,也不能不防备敌国的刺客潜入宫,意图加害爱卿。

  所以,景霆瑞心中的弦总是绷紧着,他不容许爱卿身边的侍卫有半点疏漏,与此同时,他还想要爱卿可以在宫里感受到“寻常人家”的轻松气氛,而不是把皇宫变成一座只会困着他的巨大牢笼。

  于是在如何没有大张旗鼓的铺排兵力,又能完全保障爱卿的安然这一点上,景霆瑞就花费了不少心力。

  对于爱卿的一举一动,景霆瑞也是了如指掌,但是他很快认清到残酷的事实,那就是对爱卿最忠诚、最有利的自己,也是最有害的!

  因为爱卿从小就是率直的性子,在朝堂上不加掩饰的封赏,足以惹得不少老臣的不满,尤其是看似宽厚仁德,实则心胸狭隘的贾鹏。

  景霆瑞很清楚贾鹏明里暗里地排挤自己,说好听点是看不起“宠臣”。

  其实是,不过是嫉妒皇帝有心的偏爱罢了。

  待日子一久,积怨愈深之后,贾鹏便会把矛头直指向爱卿,指责他的“不公正”,这将大大损伤爱卿的帝王之威,继而影响朝政的稳定。

  而他身为卫将军,还不能与宰相硬碰硬,这也让景霆瑞觉得心焦。

  他不希望自己像盾牌那样,只能替爱卿阻挡住一隅的风险,而希望自己能替爱卿挡下全部的腥风血雨。

  这也是为什么,他没有去谢恩,而是有意地保持距离,这会让贾鹏觉得安心,认为他和皇帝的感情还没有到“如胶似漆”、“难舍难分”的地步。

  而宰相一安心,皇上就安逸。

  ‘只是皇上……您到底想做什么?’

  景霆瑞略抬起头,就能看到敞开的朱门外,那一抹突然飘过的影子。

  这身影闪得极快,若没有一点眼力,怕是瞧不见的。

  一身黑衣、黑鞋的爱卿飞快地闪进松树后,手里还抓着一根枝桠,用以挡住自己的脸。

  ‘他是在和小德子玩捉迷藏吗?’景霆瑞苦恼地寻思着,‘还是他有话想对我说?’

  爱卿为了避人耳目才穿着夜行衣,可眼下并无旁人,他为何不进屋来,反而到处乱窜?

  在院门口,躲在石榴树底下的小德子,应该是给他把风的吧?

  景霆瑞突然发现自己虽然一直和爱卿在一起,但有的时候,爱卿一些古灵精怪的作法,连他都没法预料。

  ‘我要走出去,还是当作没看见他?’景霆瑞紧紧地盯着面前的帐册,简直要将那里瞪出一个洞来。

  然而,就当他再次抬头时,那道纤细的身影已经不在了。

  “……嗯?”景霆瑞的脑袋里更加茫然了,还有那么点的不舍。但在皇上自己愿意现身之前,他显然还是按兵不动的好。

  景霆瑞默默翻过一页纸,强压下那躁动不已的心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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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明时分,微光初透,萱儿梳妆完毕,领着一帮宫女来到长春宫轮值。

  才进了侧门,就见到昨晚值夜的几位宫女,不知在议论些什么,都没发觉她的到来。

  “什么,真的吗?难道宫里真的有鬼?!”

  “是真的!……我认得逻玉园的黄门,与我是同乡,他说,昨日夜里,真的碰见鬼了!现在,还吓得双腿发软,直发虚汗呢!”

  待萱儿走近,才听到她们在说牛鬼蛇神。

  ——这在宫中可是大忌!萱儿当即拉下脸色,厉声道,“青天白日的,说什么鬼不鬼?也不怕皇上听了去,治你们妖言惑众的死罪!”

  萱儿为人向来平和,极少端架子,此刻疾言厉词的,倒吓得一众宫女跪倒在地,连声告饶。

  “都起来吧。”萱儿缓了缓口气,“回去休息,别再以讹传讹,弄得人心惶惶。”

  “可是,萱儿姐姐……”

  那位之前说太监碰到鬼的小宫女,依然面色青青地说,“我昨晚也看、看见了……窗子一动……自己开了,又‘砰’地关上!那时根本就没风!”

  “你还说!我可要掌嘴了!”萱儿真恼了,扬起了手,小宫女面无血色,急忙退下。

  “这闹得是什么事!”萱儿在宫里十四年,还从没见过鬼,想也知道是她们当差累了,看花了眼当见了鬼。

  ‘唉,都是些没出息的。’萱儿定了定神,穿过几道宫门,进到寝宫内。

  小德子正倚在门上打盹,萱儿一笑,施然走过去,指尖戳了戳他的眉心,“你这懒猴儿,还没醒啊,该伺候皇上沐浴更衣,准备上朝了。”

  “上朝……?哎、是、是。”

  小德子看起来疲倦至极,神色也有些涣散。昨晚并不是他当值,可能是皇上有事留着他吧。

  ‘真是的!太监就是靠不住。’萱儿心里想着,便领着宫女往龙床那边去,打算恭候皇帝起身。

  可是,才过去呢,就发现皇上已经起来了,坐在床沿上,低垂着头。

  “奴婢恭请皇上圣安!”萱儿行礼之后,似乎看到皇上点了点头,便起身,走过去挽起床边的金黄锦帐。

  正在这时,皇上抬起头来,露出一张仿佛被墨水圈画了的双眼来!

  吓得萱儿心里“咯噔”一惊,手里纹金龙的帐钩都滑脱,帐子又呼啦地披散在皇帝肩上。

  “怎么了?萱儿。”爱卿的声音里满是疲倦之意,比外头的小德子还哑得厉害。

  “您昨晚没睡吗?”萱儿斗胆地问,“为何眼下都是乌青……”

  “哦,昨天在松树下……”爱卿还没清醒,正要老实坦白,被冲进来的小德子打断。

  “皇上昨晚睡得可香啦!梦见好多好多的松树!一大片啊!绿油油的!”小德子扯着嗓子、慌里慌张地说。

  这倒提醒了爱卿,他连忙一笑,改口道,“正是如此!所以朕现在精神百倍,如同苍郁古松!哈哈。”

  这样说着的爱卿,往前迈出步子,呈现奇怪的扭曲路线,显然和梦游无异!

  萱儿吃惊地看着皇上,一个念头猛然扎中脑袋,‘天啊!这难道是撞邪了?宫里真的有鬼?!’

  “萱儿你怎么了?可是吃坏了东西?”爱卿回头,看到萱儿面无人色,浑身轻颤的模样,以为她病了。

  “奴、奴婢……要去请……”萱儿想不出该去请谁,她若说出皇上可能被鬼迷惑,想必这宫里头就要大乱啦!

  “去请永和亲王来,朕答应过,今早要和他一起用膳。”爱卿说,极力表现出自己并不困乏的样子。

  可是,他却在和炎一起用早膳时,竟然一头栽进面前的汤碗里,还呼呼大睡,怎么摇都摇不醒。

  炎不知爱卿出了什么事,急忙找了御医来。

  而吕承恩一动身,那可是满朝文武都知晓了。心急火燎、争先恐后地往长春宫赶,景霆瑞是最早到的,炎对他却没好脸色。

  只是让景霆瑞和诸位二品以上的大官一起,跪候在外殿,等待御医的诊断。

  足跪了半个时辰,才见御医出来。

  “请诸位大人放心,皇上龙体无恙,只是太过操劳,一时失神罢了,待睡饱,再喝些补养的汤药,就好了。”吕承恩安慰着大家,还朝景霆瑞微微颔首。

  ‘是真的没事。’景霆瑞这才放下心来。

  可是贾鹏却质疑起吕承恩的医术,拉着吕太医严厉地问东问西,好不容易才静下来的外殿,又开始议论纷纷,喧闹起来。

  与此同时,爱卿一脸沮丧地躺在床上,时不时瞪一眼守在一旁,显得心虚不已的小德子。

  这下可好,他还没能实现“魂牵梦萦”的计谋,就惹得满朝文武都出动了!

  “唉!”爱卿忍不住叹气,小德子说,要让景将军对他有深刻的印象,就得多多出现在他的眼前。

  但是,又不能让他发现。

  只能偷偷地看着他,若即若离的如同鬼魅一般。不过,依照景霆瑞那深厚的功夫,没人可以做到在他面前来去自如、还不被发现吧?

  爱卿对自己那三脚猫的轻功以及隐匿气息的功力,感到极度不安。

  可小德子却笑说,‘这样才好!完全不被发现那就没有意义,被发现一点,但又不能确定,才能达到‘魂牵梦萦’的效果。’

  简而言之,小德子是要景将军认为,是自己太想皇帝了,眼花了,才看到眼前似乎有皇上的身影出现!

  这样,景将军时时刻刻都会惦记着皇上,想要来看皇上了。

  爱卿听着颇有道理,才会依计行事。只是他太高估自己的能力,一整晚都在青铜院里晃荡,还必须用极高的轻功和内力飞上飞下。

  他累坏了,从没有这么精疲力竭过,心还老悬着,怕被人发现,误当作刺客抓起来。

  于是,他绕了一条僻静的远路回来,才跌跌撞撞地从窗户里跳进来,准备睡觉,这天也快亮了。

  萱儿进来时,他的意识仿佛飘荡在云间,脚底下都是软的。

  “皇兄,您看您累得都瘦了,好好歇着吧。”炎在一旁亲自伺候安神补养的汤药,都不用小德子插手,还道,“有什么事,尽管吩咐臣弟去做就好。”

  “朕让你担心了。”爱卿尴尬地一笑,“你让他们都退下吧,朕午后自有召见。”

  炎点头,领旨下去了。

  爱卿足足睡了大半天,才起来沐浴更衣,用膳完毕,与诸位大臣在御膳房里相见。

  大臣们见他当真没事,气色也很好,倒也放宽心,恢复如常了。

  只是萱儿始终无法安心,难道宫里真有鬼魅作祟?因为皇上也太反常了,怎么会突然就“失神”呢?

  小德子见事情闹大,本想向爱卿请罪,可是爱卿没有生气,反倒说,“今晚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