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儿……”韩烬哑着嗓子出声叫他。
叶棠没说话，只是靠近了他一些，然后伸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低头吻上他的唇。
一粒药丸被送进了韩烬的嘴里。
“乖，吞下去。”叶棠稍稍离开了韩烬的唇，搂着他的脖子，低声说道。
原本想把药丸吐出来的韩烬听到这话，低低地应了一声，然后乖乖地咽下了那颗药。
叶棠在砚青殿里找来了伤药，开始帮韩烬包扎左手掌心的伤口，韩烬一直乖乖地任由叶棠动作着，只是眼神之中到底是染上了疲倦与退却。
在叶棠帮他一圈一圈缠上纱布的时候，韩烬看到了那纱布上被泪水打湿，溅出了几处泪痕。
“棠儿……”韩烬出声叫他。
叶棠颤抖着手帮他包扎好了伤口，然后快速地伸手抹去了自己眼角的泪水。
“你现在消气了吗？”韩烬抬眸看着他，低低地出声问道。
叶棠一愣，眼眶竟然莫名有些红了。
“陪我再说说话吧……以后不知道有没有机会了。”韩烬又说道。
这话终于是令得叶棠的眼泪落了下来。
他的情绪似乎是有些崩溃，伸手一把抱住了韩烬，埋头在他胸前就开始痛哭。
韩烬微微愣住了。
之前他恨不得叶棠能够这样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但是真的发生了之后，他又心痛得无法自拔。
“别哭了……棠儿，你别哭了……我受不了……”韩烬的眼睛也有些湿润。
叶棠搂着他的脖子，靠在他的胸前，咬紧了牙关，眼泪还是不停地往下落。
大概是之前叶棠让他吞下去的那颗药的效果，韩烬想要伸手抱住叶棠，却浑身都提不起力气，眼皮也越来越沉，只能缓缓闭上了眼睛。
迷迷糊糊间，他听到了叶棠撕心裂肺的哭声。
他的心痛得仿佛在滴血一般，想要抱一抱叶棠，却又做不到。
他的意识开始一点点流失，恍惚间，他闻到了叶棠身上独有的那股草木香气。
记忆仿佛回到了多年前。
他整个人也仿佛沉入了一条河流，一度沉沦，往下游飘去。
……
八年前。
北阳国边境，天青色的战旗插满了敌国的疆土。
点兵台上，十四岁的韩烬意气风发，手中挥舞着独属于他小战神的战旗，正式宣告着他的胜利。
只见他抬手一挥，数万士兵齐齐下跪，高呼太子殿下战无不胜。
不远处，叶棠抬头看着光芒万丈的少年，眼眸之中染上了柔和的笑意。
这是韩烬的第四次出征了，四次都是打得极险恶的仗，却每次都大获全胜。
这个人就像是生来便该如此。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当初那个懵懂的少年已经变得如此优秀了。
大概是从他不愿再叫自己棠哥哥开始。
从点兵台上下来，韩烬第一个找到了叶棠，迫不及待地将他拉到了营帐内。
刚进去韩烬就一把抱住了叶棠，撒娇地蹭蹭他的脖子。
“棠儿，明日就可以回去了，我赢了。”韩烬笑着对叶棠说道。
叶棠抿唇笑了笑：“是，殿下战无不胜。”
“那……你答应给我的奖励……”韩烬抓紧了叶棠的手，试探着问道。
叶棠无奈地伸手捏了捏韩烬的耳垂，轻轻拽过他的身子。
虽然韩烬才十四岁，但是他个子长得很快，这时候就已经比叶棠高出了一些了，叶棠轻轻捏了捏他的手指，然后抬头在韩烬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好了。”叶棠对韩烬说道。
见这样就结束了，韩烬原本亮晶晶的眼神瞬间就没了。
他有些不乐意地撇了撇嘴：“就这样？我以为……以为是……好歹也是这里嘛。”
说着，韩烬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嘴唇。
叶棠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不行，刚才那样便已经是越界了。”
“有什么关系，反正没人知道，亲一下又怎么了，你迟早也是我的人。”韩烬闷声道。
叶棠笑了笑，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睛竟然弯了弯，突然一把拽过了韩烬的身子，在他的唇上快速地啄了一下，然后放开。
“……棠儿！”韩烬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立马就睁大了眼睛。
叶棠避开了韩烬的视线，不去看他，低下头咳了两声，双颊微微有些泛红。
他有些无措地拿出自己别在腰间的折扇，展开折扇掩面，不让韩烬看见他的脸红。
“你怎么都不告诉我一声……都没有准备好，再来一次嘛。”韩烬伸手扯住叶棠的袖袍，开始耍赖。
叶棠有些恼羞道：“好了，不要得寸进尺。”
韩烬有些不满地哼了哼，最后还是松开了叶棠。
“先说好了，回朝之后万不可在众人面前如此亲昵，该有的礼数一样不可少。”叶棠又说道。
“是，知道了，你这话说过很多回了。”韩烬有些不悦地应道。
叶棠笑了笑，没有说话。
回京那日，迎接他们的队伍出了京城数十里，浩浩荡荡，百姓们围在两侧欢迎他们的小战神回京。
当天夜里，当今皇帝韩泽便在朝中摆了庆功宴，满朝文武前来庆贺，整个金銮殿歌舞升平。
韩泽站在大殿上方，照常说了一番称赞韩泽的话，殿内的大臣们纷纷齐声恭敬道：“太子殿下战无不胜。”
韩烬举起酒杯，接受下所有人的敬酒，然后一口饮尽。
韩泽在上方看着身旁的太后落座后，这才坐了下来。
他捏着酒杯的手指暗暗捏紧。
上一个太后，下一个太子，他这个傀儡皇帝当得可真是憋屈。
就连在这种庆功宴上，他都得和太后同坐上位。
在庆功宴的期间，不停地有大臣们为了拍韩烬的马屁，纷纷过去敬酒，韩烬有些心不在焉地喝了几杯，视线一直落在不远处的叶棠身上。
但是叶棠连看都不看他，这就让韩烬有些烦闷了。
就算不能在外人面前亲昵，也总不用这样冷淡吧。
庆功宴接近尾声的时候，叶棠便提前离席了，韩烬连忙放下酒杯，推说自己有些醉了要先告辞。
那些大臣纷纷拦住他：“太子殿下，今日您是主角，哪能说走就走？”
“就是，老臣看太子殿下口齿清晰，不像是喝醉的样子。”
几个大臣又三言两语地把韩烬的行动限制住，让他不得不坐回席间喝酒。
他现在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太子，才刚到听政的年纪，这几个都是在朝中已经有了声望的老臣，他记得叶棠对他的嘱咐，不能对他们不尊重，只好又喝了些酒。
好不容易等到庆功宴结束，韩烬迫不及待地快步离开金銮殿。
刚走出金銮殿，韩烬就看到了不远处靠在树上等他的叶棠。
“棠儿！”韩烬有些雀跃地叫了他一声，快步走了过去。
叶棠轻摇着折扇，眉目含笑地看着他。
就在韩烬伸手想要抱住他的时候，叶棠及时出声：“礼数，我之前提醒过你的。”
闻言，韩烬不禁有些憋闷地收回了手，有些不悦。
片刻后，他闷声说道：“又没人看见。”
“到处都是眼睛呢，注意着点，”叶棠收起折扇，用扇子轻轻戳了戳他的肩膀：“怕你寻我寻得急，就在这儿等着了，好让你放心，你就不用去我那找了，我今夜得回叶府。”
韩烬原本心情就不太愉快，现在听到叶棠这么说，顿时整个脸都沉了下来。
“可是……”韩烬伸手一把抓住了叶棠的手，闷闷不乐道：“大家都给我敬酒了，你今天都没和我喝一杯。”
“喝那么多酒做什么，伤身，回去喝些醒酒汤再睡。”叶棠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意示他松手。
“不要，陪我喝一杯吧，不然我不开心。”韩烬不旦不松开，反而抓得更紧了。
他知道叶棠向来宠着他，只要他脸皮厚些，叶棠是磨不过他的。
果不其然，叶棠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能是退了一步：“明日，可好？今日人多口杂的，叫人看见了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你是我的太傅，喝杯酒他们还能拿来做文章不成？！”韩烬看起来已经有些憋屈了。
说完，他突然一把抱住了叶棠，哼了哼，然后用自己的脸颊轻轻蹭着他的头发。
“好不好嘛……”韩烬撒娇道。
“烬儿？”一道略微严肃沧桑的女声响起。
两人同时愣住。
叶棠快速地推开韩烬，转身看向站在他们身后的太后。
此刻太后正被她的贴身丫鬟扶着，目光紧紧地盯着他们两人，眼神之中充满了探究，令得她整个人有种说不出的威严感。
“太后娘娘。”叶棠忙对着太后行礼。
“皇祖母。”韩烬也连忙恭敬行礼。
太后看着他们，微微颔首，然后缓缓开口道：“哀家竟不知烬儿和叶太傅关系好到了这个地步。”
“回皇祖母，太傅已经给孩儿授课六年有余，孩儿自然是……欣赏看重他的。”韩烬咬了咬牙，额头微微泛起冷汗。
“是……今日殿下可能是不胜酒力，有些喝多了，所以举止比平日大胆了些，还望太后娘娘见谅。”叶棠也沉声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