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夫君篡位成功后她跑路了>第51章 亡夫

  周妙宛心里确实是可怜他的。

  但为免引狼入户, 她查过了他的底细。

  皇位更迭,太后扶持幼子登基。

  智谋、手腕,她一概不缺, 于江山于社稷, 她算不得败笔。

  不过她对于权柄的渴求太盛,太后的党羽势力日重,朝堂倾轧间,大小世家被牵连者众。

  周妙宛打探到, 这个说自己名唤长流的男人, 应该就是汝阳侯家中的世子。

  汝阳侯在政斗中落了败,阖府男儿皆被流放三千里, 不得翻身。

  这汝阳侯世子已经娶妻,而他的岳家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为免灾祸, 早强行将女儿带回, 让两人和离了。

  所以他那日才说自己曾有家室。

  高高在上的侯府世子失去了他的所有,只能蜗居在她的小楼中当个不伦不类的先生。

  这等落差……

  周妙宛收回了自己有些冒犯的目光,举高了烛台, 小心地迈过了门槛,生怕将食盒中的鸡汤给打翻了。

  男人坐在床边的箱笼上,他手扣在膝头,瞧着竟有些手足无措。

  周妙宛搁下食盒, 不经意地问:“先生怎地不点灯, 也不把炉子升起来,怪冷的。”

  她嘴上说着, 手里动作没停,干脆利落地点了灯和炉子。

  炉火升起来了, 屋子里变得暖洋洋的。

  她碎碎念道:“原是先生屋子里炭不多了,一会儿我去院子里再拿些来。”

  望着忙前忙后的周妙宛,他忽然失了神。

  她来前,这里冷若冰窟。

  他早习惯了这一切,并不觉得难捱。

  可她带着袭人的暖意来了。

  积年的寒霜顿消,他的眼中有了光。

  感受到了他灼然的目光,周妙宛轻笑,只指了指他坐着的箱笼,说道:“先生不若起身换个地方坐着罢。这里可装着我亡夫的牌位。”

  亡夫?牌位?

  他神情一僵,很快便站起了身。

  他原解了衣袍,在窗前凑着光处理自己的伤处,听得周妙宛敲门,才急急拢好了衣衫。

  猝然站起的瞬间,方才没有系牢的衣带随着他的动作散落开来。

  平日里他穿着厚衣,身形依旧显得单薄,眼下衣衫滑落,才见他腰腹结实,整个人瘦削有力。

  烛火摇摇晃晃,好似在为忽然微妙起来的气氛添油加醋。

  非礼勿视,周妙宛知道自己应该赶快挪开眼的。

  可是……

  她蹙起了好看的眉。

  他身上的伤看起来不轻。

  是为了替她采药才受的伤吗?

  他感受到了她投来的目光,微侧过身去,低眸整饬着自己的衣裳。

  周妙宛轻咳了一声,试图掩去尴尬,她说:“箱笼里有金疮药,我拿出来。”

  说着,她半蹲在地上,打开竹编的箱笼。

  映入两人眼帘的第一件东西,是一只牌位。

  上面用娟秀的小字写着“先夫景行之灵位”。

  周妙宛先时自称是寡妇。

  做戏要做全套,所以做了块“先夫”的牌位出来。

  怕他介怀,她解释道:“这间卧房原确是供着牌位的。但阳面的房间只有这一间了,先生若是介意的话,随时都好挪到隔壁去。”

  他摇了摇头,眼睛却始终盯着那座牌位下的东西。

  是一只积满了灰的长命锁。

  那牌位兴许之前一直被摆在外面,还能时常被擦一擦。

  而这只长命锁精心雕凿的纹路里,积满了灰,连玉的本色都要看不出来了。

  如意菡萏、团团圆圆,这样好的意头,却一直在黑漆漆的箱笼里落灰。

  他喉结微动,连嘴角都是紧绷干涩的。

  他竟不知自己会为一件死物,心痛到这种地步。

  她腹中的孩儿还不知男女时,他悄悄请了能工巧匠来宫中,教他如何去打磨玉料、雕刻纹样。

  再不受宠的皇子,也不曾做过这种匠人的活计,他不知废了多少好玉,才成了这一对送得出手的长命锁。

  那荷叶上颤颤巍巍的水珠儿,都是他亲手镂刻的。

  七年前,见太后手上的是那一只麒麟献宝,他便猜到他们的孩子应是个玉雪可爱的小公主。

  他以为,是她心软,还是将另一只给了她的女儿佩戴。

  ……原是他多心了。

  箱笼尘封许久,里面东西多,周妙宛埋头找了好一阵,才翻出了那金疮药的小瓷瓶。

  她正欲把它交予给他,一抬头,忽然就撞见了一道晦涩莫明的眼神。

  他一直这样看着她。

  周妙宛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的爪子挠了一下似的。

  她站起身,毫不躲闪地直视着他的眼睛,任他打量。

  反正她也在审视着他。

  明明他口不能言,可她看着他的双眼,却觉得他有很多话想要说。

  周妙宛不知为何,心里一堵,她说:“先生可是有什么话想说?”

  缄默良久。

  他终于收回了目光,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见状,周妙宛拿出那块长命锁,掸了掸上面的灰,放在他的身边。

  她说:“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是我一个故人所赠。先生既瞧着有眼缘,那便请您替我暂为保管。”

  这玉虽是暖玉,但也算不得稀奇,周妙宛不懂他为何直勾勾看着它。

  她心道李文演留的这块玉,或许是皇家纹样,一时惹了这世子的愁肠,不如干脆送予他罢了。

  故人……

  他薄唇微张,好似在复述这两个字,却发不出声音来。

  周妙宛见了,笑笑道:“先生,雪夜上山的事情,万万不可再做了。你若有个三长两短,只怕不是帮上了我的忙,反到是叫我后半辈子都愧疚难当呢。”

  他怔了一瞬,既而寻了纸笔来写道:你知道了。

  周妙宛点头,没再多言,转身走了。

  走时不忘给他带上门。

  烛光摇曳,烧起炭来的微焦气味依旧匍匐萦绕。

  可她走了。

  明明房间里的气息都没有改变,他却觉得眼前的一切猝然间都冷了下来。

  李文演垂眸,取来手巾将他亲手刻的长命锁擦干净,收入袖中。

  兜兜转转,这块玉竟以这样的方式回到了他自己的手中。

  他无意感慨造化弄人,只是忽然间怀疑起自己此行的意义。

  她过得很好。

  没有他会更好。

  他也盘算过他出演的这出荒谬的戏应该如何收场。

  他可以忍受她的冷眼和仇恨,他也可以将心剖出奉上。

  只要她愿意回头看他一眼,他愿意扶着她的手,将长剑刺入自己的胸口。

  可他知道,这样做,只会将她越推越远。

  李文演已明了。

  于她而言,他是往事,是故人。

  有关他的回忆,她早已翻越。

  所以她可以大大方方地将他的字刻在牌位上,也没有将他留下的东西丢掉。

  因为她就算见了这些东西,心里也不会有什么波澜了。

  她脱身得如此决绝,他又如何厚颜将她拖回他所在的深渊?

  李文演深吸一口气。

  身上的伤还没有处理,他拿起早没了她掌心温热的金疮药倒在手心,随意地解开衣衫,胡乱抹在伤处。

  很疼。他却恍若未觉,面上半分多余的表情也无。

  他实在没有办法让自己继续搅扰她的生活了。

  或许,他应该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

  恰巧,小院里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好像有几个小孩子正在院子里打雪仗。

  她的声音飘来:“小心,别摔跤——”

  就像在唇边抿开了一块糖,他僵硬的表情忽然就随之融化了。

  他知道,他舍不得走。

  他想,等到他的伤好……

  等到开春,让他再看一眼她穿鹅黄色裙衫的模样。

  他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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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这章比较短小但真的写了好久,狗男人心思真难猜qwq

  前面很多事情都是阴差阳错的结果,所以这一段处理的时候,我也不想把男主写成死缠烂打,用拼命伤害自己的方式去换她回头,我会感觉太恐怖了,这反而是在逼女鹅,根本不是在虐他。

  当他真的学会尊重她,才会有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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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kkid 4瓶;

  不出意外下周正文完结,求灌溉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