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辆平稳地行驶着。
司机咬肌紧绷，目视前方，却完全控制不住瞳孔的震颤。
按照叶白烟的吩咐，他来到一座高级公寓门前，不用联系任何人，解开门锁即可。
起初司机一头雾水，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等到了地点，他靠着座椅玩手机，才刚玩五分钟，就听见车门咔哒一声开了。
在他惊恐的注视中，车门打开，又嘭地关上。
可车外空荡荡，没有半个人影，司机不信邪，立马下车环车一周，不仅没在附近看见人，甚至十米开外都是一片冷清。
司机脑门上的汗刷地就掉下来了。
没有人.......那会是谁开的门？
就在这时，手机叮咚一声，收到一条消息。
[叶先生：可以开车了。]
明明是盛夏，蝉鸣声浪如潮，司机却仿佛置身于寒冬腊月。
车上......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而那样东西叶白烟看得到，他却看不到。
司机打了个激灵，不敢再多想。
理论上，司机的思路完全正确。
江星默支着脑袋靠在窗边，打了个哈欠。
他此时的处境和鬼魂也没有太大差别。
光是运送一个空荡荡的车厢，就已经够奇怪的了，司机到达后，打开车门，为一团空气抬手垫车顶，还要让园丁过来开门，一众员工的目光更加诡异了，齐刷刷地盯着那个空无一物的车门。
司机也不知道还要等多久，僵了片刻，想要说点什么，一旁忽然有人开口：“快看！”
进门后有一段路是草地，美名其曰“与大自然亲密接触”，实际上因为频繁踩踏，变成了光秃秃的土地。而此时，那块刚浇过水的泥地上，出现了半只鞋印。
咕咚。
众人齐齐吞咽口水，竟没人敢开口说话，一时间万籁俱寂。
“哥哥，”叶白烟倚在雕花柱子上，笑眯眯地抱着胳膊，“你瞧，大家都在怕你呢。”
江星默没兴趣和他周旋，单刀直入：“你想做什么？”
“这么急着想死吗？”叶白烟右手握拳，抵住唇边笑意，“唉，哥哥，你装得再怎么冷血无情，到头来还是心软善良、优柔寡断。”
如圣子垂怜尘世，他伸出手：“自己过来，我给你个机会，叫你死得不那么难看。”
江星默冷冷注视他，不发一言。
叶白烟收敛笑意，眼底冷了下来：“这么不听话，看来我还是杀了陆映寒好了。”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为一个不相干的人低头？”江星默口吻淡淡，“换个手段，可能还会有用。”
“行啊，”叶白烟挑眉，“那我这就让陆映寒消失，把全过程直播给你看，好不好？”
江星默不说话了。
沉默片刻，他抿住唇，跟着叶白烟进了主屋。
大门关上，隔绝了众人惊恐的目光，四周只剩他们两个，还有十来个保镖分守门口，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分出多余的目光在他们身上。
叶白烟暗暗吐了口气，转过身，迫不及待地就要握住江星默。
这时走廊中的一扇门开了，有人缓步走出：“等等。”
来人一身燕尾西装，白手套，黑领结，标准的管家装扮，正是许久不曾见面的祁渊。
祁渊从门口不急不向走来，一路上所有保镖纷纷低头行礼，在这现代背景的故事里，他却表现得像封建时期的王尊贵族。
他脸上带着淡淡笑意，步伐也是不急不缓，却带着极强的压迫感，令叶白烟本能地顺从，放下了手。
“为什么还不动手？”叶白烟皱眉，“夜长梦多，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祁渊没有回答，而是拉住江星默，露出宽和且包容的微笑：“你愿意臣服于我吗？”
江星默还没来得及回答，一旁的叶白烟脸色骤变，当场炸了：“祁渊，你什么意思？！”
祁渊甚至没有抬头，只是温和带笑，灼灼地盯着江星默：“如果愿意，我可以让你活命。”
“祁渊，你在发什么疯！”
叶白烟脸色都已涨红，三两步上前，就要去抓祁渊的胳膊，却被扣住手腕，反拧身后，痛叫出声。
将人压倒在地毯上，祁渊俯下身，冷冷地警告：“你想反抗我吗，嗯？”
叶白烟真想一拳砸在那张不可一世的脸上，却毫无反抗之力，不得不放软了语调：“连你也被他蛊惑了吗？我真不明白他到底有什么魔力，让你们一个两个的前仆后继。”
“如果世界上有两个系统能够为我所用，我为什么非要消灭掉一个？”祁渊淡淡道，“把你造成唯一的神明，对我有什么好处？”
霎时间如同晴天霹雳，叶白烟不可置信地抬头，却只对上一双漠然的黑眸。
那双眼睛里没有怜惜，没有纠结，有的只是精明算计，不加掩饰的野心。
这样的人怎么会不求回报地帮助他？他竟从来没怀疑过。
恨恨咬住下唇，叶白烟压住不甘，重新上演楚楚可怜的演技：“可是之前预支了太多爱意值，不吸收他的系统，我该怎么办？”
刚才祁渊将他压到地上，此时肩头压力稍松，他干脆就着这个姿势，一把抱住对方的小腿，仰起泪眼。
“阿渊，我消失的话也无所谓吗？”
祁渊态度松动了一些，不再钳制他：“翻看他的商城，也许会有让你们都活下来的道具。”
他虽然还是刚才的态度，但口气也不再那么坚决，叶白烟再接再厉：“而且这个人是江星默，他一个人就把整个世界搅得天翻地覆。这种人就算今天听了你的话，谁又能保证，他以后不会反水？”
祁渊不说话了。
叶白烟知道他已经动摇，立刻递出台阶，可怜巴巴地撒娇：“你知道的，我最讨厌他了。阿渊想做的事情，我都会帮你，但我不要跟这个人待在一起，好不好？”
话音刚落，空旷的房间里就想起一声嗤笑。
江星默歪了歪脑袋，笑意戏谑：“就算是当奴隶，也要做唯一的那个......我没听错吧？”
叶白烟脸色发青，刚想说话，头顶就落下一个温柔的抚摸。
“去吧，”祁渊揉了揉他的脑袋，低笑道，“做你想做的事。”
叶白烟松了口气，起身活动了一下双手，朝着江星默步步紧逼：“随你怎么说，反正，你马上就要死了。”说着伸出手，就要握住江星默消失了一半的细长五指。
手伸到一半，他抬头，却发现江星默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正静静地望着他，目光有几分微妙。
叶白烟心脏漏跳了一拍，隐隐感到不妙。
那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下一秒，江星默的头发无风自动，全身散发出白光，光芒越来越强，刺得叶白烟下意识后退，却已经晚了。
哗！
叶白烟甚至来不及躲闪，就被白光吞噬，周身骨骼像被挤压，发出格格的细碎声响。
“全都摸清楚了，”江星默愉悦地轻笑一声，却令叶白烟如坠地狱，“你的底牌原来就这么多啊。”
轰——
白光像一颗点燃的炸药，耀眼光芒从他脖子上的蓝宝石中发射，霸道地照耀一切，吞没一切。
——
两小时前。
手指像肥皂泡一样逐渐消失在视野，并不断蔓延，向上，短短一分钟，已经消失了两根手指。
江星默试着活动一下左手，已经完全感觉不到食指和大拇指了。
他挂掉电话，房间里猖狂的笑声终于消失，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日光一点点从窗户透进来，江星默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沉默地站在房间里片刻，他起身，把午餐包好保鲜膜，放进冰箱，穿过的睡衣扔进洗衣机，洗干净晾好，间歇中还铺了一遍床。
抹除自己存在的所有痕迹，他把手机塞进陆映寒手中，握着对方的手，敲下一行求救短信发给陆风。
做完这一切，他吐了口气。
叶白烟要求他前往江家见面，这一趟恐怕凶多吉少。
无论是否能够活下来，他不希望连累一个帮助过他的人。
走到门口，一只喝过的杯子摆在玄关，江星默下意识握住，准备拿去厨房，脚步却忽然停住。
握住？
江星默一愣。
刚才打扫卫生的过程中，因为内心深处认定左手已经残废，他全程都是用的右手，玄关柜台在他左手边，才不假思索地用了左手。
而此时，脆弱的玻璃杯悬在空中，没有食指和大拇指的环握，看起来就像粘在其余三根手指上。
但从常识上而言，这是不可能的。
江星默放下杯子，再次活动了一下，依旧感受不到那那两根手指。
若有所思地放下手，江星默眼底闪过了然，喉咙里低沉轻笑：“原来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