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荷翁在宫殿里的日子，挺闲的，像度假，天天逛水族馆。
小海豚身长有两米左右，能大致听懂别人说的话，又有它母亲管束着，不敢在殿中放肆，所以照顾起来并不费劲。
甚至都不能叫照顾，而是陪它玩。
小海豚很喜欢罩在谢荷翁身上的圆气泡，在得到母亲首肯后，开始尝试着接近这个泡泡。
它绕着气泡来回游动，半张着嘴，露出光滑的吻，两排白白的小牙齿，还有粉色的舌头。
谢荷翁站在气泡里，脑袋跟着它转。
突然，小海豚抿着嘴，吐出一根水箭，打在气泡上，气泡被戳了一个凹陷，并未破开。
“咔咔”，小海豚摆着尾巴游远了，谢荷翁正失落，没想到它一个回马枪，加速朝着气泡撞了过来！
谢荷翁连忙闪躲，“小家伙，你可不许干坏事！”
谢废柴的速度不及这个小海豚妖，他躲开了两个身位，但气泡体积很大，还是让小海豚撞了个正着。
气泡就像一个被拍击后的皮球，直接蹦了起来，带着气泡里的谢荷翁也飞了出去！
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谢荷翁短促的叫了一声，随后，气泡越飞越高，周边的场景发生变化，他俯视四周，发现自己从来没有以这种视角观察过世界，有、有点好玩！
小海豚“滋滋滋”的叫着，顶着自己的新玩具在宽阔的宫殿中游走，谢荷翁趴在气泡里，咧着嘴无声地笑，享受着这种新奇的体验。
到后面，他还会伸手指挥小海豚，让它把气泡顶到指定的位置去。
“那边那边！”谢荷翁指着被鲛人石像托举着的巨大明珠，“我们下去玩儿！”
他们此时漂到了大殿的最顶端，气泡的一半已经浮出了水面。
谢荷翁用手触摸着如玻璃一样的穹顶，低头俯视，看到了板栗一样小小一点的廉白真君，还有大殿门口，一直抬头关注着他们的海豚妈妈。
穹顶这里有些狭窄，容易发生磕碰，为了避免海豚妈妈担心，谢荷翁开始指挥着海豚往下游。
被鲛人石雕托举的巨大明珠，离地有四五米，不分昼夜地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小海豚绕着明珠转了几圈，不感兴趣的游开了。
谢荷翁攀着鲛人的臂膀，爬到了明珠旁边，试探着伸手点了点这足有篮球大小的珠子，冰冰凉凉的，并没有什么危险。
于是，他靠着明珠，坐在鲛人头顶上歇口气，一直被小海豚带着转悠，他有点晕。
接下来的几天，谢荷翁和小海豚在这座幽蓝的水中宫殿里，嬉戏玩耍，好不快活。
他一直控制着自己不发出大笑或大叫，免得打扰到这宫殿的主人，但显然，小海豚并没有这种意识。
连续被吵了几天的廉白真君按着额头，招来了两个小幼崽。他只是一个眼神，就让海豚妈妈揪着自己的捣蛋孩子离开了大殿，看小海豚惊慌的模样，估计是要挨揍。
谢荷翁孤零零地站在殿中央，心里有点忐忑。
“你还年幼，一直疯玩不是道理，你可想学点什么？”廉白真君一手撑颊，很闲适地歪在桌案边。
他的闲散姿态，让谢荷翁提起的心安定了下来。
“真君，我能学法术吗？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和母亲重逢，在这之前，我想学点能自保的法术。”
这念头，存在他心里很久了，只是一直没有说出口。他之前偷偷问过凌霄，可惜，各个妖族都有自己的修炼法门，大多靠着血脉传承，根本不需要别人教导，也不怎么会教别人。
谢荷翁只是个普通人，自然没有什么血脉传承咯。
那时候问多了容易暴露自己，谢荷翁也就只能将这念头压在心底。如今，廉白真君是一个品德高尚的君主，他应该不会介意自己的下属学点本事吧……
“你肯上进自然是好事，但各族功法各不相同，你需说实话，你到底是什么族？”
自己的猜想终究只是猜想，廉白真君需要确切的答案。
谢荷翁藏在袖子里的手握紧成拳，盯着地面道：“我是人妖混血，人族血脉比较多那种，寿命短，早熟，精神比较活跃。”
“果然……”廉白真君笑起来，绸缎一样的发丝在玉案边轻轻碰撞，“你不用紧张，你是混血，没有妖会捕捉混血人族。”
更担心了好吗……我老家没有人妖混血，全是纯种人类！我也是！
廉白真君站起来，“你随我来。”
谢荷翁跟着他，穿过长长的走廊，去往左侧偏殿的一间屋子。
高高的石门被推开，一排排木架出现在眼前，木架上，堆叠着数不清的书籍玉简。
这里是书房，屋子里有很多纸质的书籍，所以是没有海水的。
廉白真君带着小幼崽在书架间穿行，他目光快速扫视，寻找着什么。谢荷翁被这图书馆一样的存书量惊到，两只眼睛到处看，不敢出声。
不知不觉间，整座书房逛完了，廉白真君遗憾的摇摇头，“修炼之法乃各族机密，海陆相隔，我们海族与人族本就接触不多，屠-杀人族时也不曾参与，故没有收集到人族的功法。”
这么多书，竟然一本都没有吗？谢荷翁失落地叹了一口气，他低着头，抠着自己的手心，“没事的，真君，以后有机会了我自己去找找看。”
廉白真君看着耷拉着肩膀的小幼崽，想了想，自怀中掏出一物，“不过，这个你应该能学。”
“嗯？”谢荷翁兴奋抬头，看着廉白真君手里拿着的东西，那竟然是一朵花儿。
白色的花朵盛放着，有碗口大小，层层叠叠的花瓣上，有着血丝一样斑驳的纹路。
“此乃旧神王留下的最后恩泽——黎花，意为黎明之花，你可有听过？”
谢荷翁是外来人口，肯定是没听过的，在他摇头之后，廉白真君为他讲述了美丽的黎花背后，那个惨烈的故事。
传说，旧神王创世之后，带着神明们退隐神乡，留下祂钟爱的人族，代掌规则，统御各族。
几万年前，异域魔族发现了这方世界，并开始入侵。
面对魔族的侵略，神王带领神明降世，神魔之战爆发。
“这场'旧神王之战'，世界被撕成了碎片，变成了如今这副万界四散的模样。”
廉白真君拿起一片苍白的兽骨，兽骨上的文字，记载着几万年前的巨变。
“魔王被杀，神王以自身献祭，想要封印魔域入口，可惜失败了，留下了遗岭裂缝。”
“神王湮灭，兽王战死，无数的神族葬身虚无，神王之子在战后，带着残存的神族退回神乡。”
廉白真君从书架上抽出另一块兽骨，递给了谢荷翁，沉重的历史细节，都刻录在一块块兽骨龟甲之上，留待幼崽自己细细去看。
“在大决战之前，神王预感到了结局，留下了黎明之花。”
黎明之花，三十六瓣，记载了旧神王参悟到的，世间所有的功法。神王死后，世界碎片裸露在可怕的空间乱流之中，人妖鬼三族，便是根据黎明之花上记载的功法艰难求生。
“每一个妖，在黎花上看到的东西，都是不同的，大多是适合他们修习的功法。而其中，有一种特殊的秘术，是旧神王特意留给祂钟爱的人族的。”
谢荷翁忍不住好奇道，“什么秘法？”
“阵法。大战之后，各族在人族的带领下，利用黎花上的阵法，巩固各个小世界的边界，造出渡口，使天下形成了如今你所见到的模样。”
谢荷翁抱着一摞甲骨，瞪大眼看着那朵鲜活的花儿。
“旧神王留下的阵法？我能学吗？”
“看你自己本事了，你是混血人族，不知道是否有那个运气。如果你看见了，记得不要将自己所见的东西泄露出去，会有天罚的。”
“在黎花中看到的东西，不可复刻，不可复述，连搜魂之术都无法探查到它的内容。”
“不可复刻，那怎么传播呢？自己看懂了，又不能转述传授给别人，岂不是很不利于把它发扬光大？”
廉白真君摇头，“万界的中央有一棵神树，每年的三月三那天，神树会盛放十万朵黎花，供到访者采摘。一个妖，一生只能摘一朵。”
“这一朵，便是我成年时，在神树上亲手摘下的。”
他将花递给谢荷翁，“神王悲悯而远见，定下规则，恐是担忧祂留下的法术，在时光长流中被传的走了模样，或是复述者心存歹念，故意将错谬教导于他人。”
是哦，故乡的历史研究，很多争议，都是因为各文献对同一历史事件的记载互相矛盾，后世的人难以辨别谁真谁假……
而故意写错功法害人，小说中默写错误秘籍的郭大侠，不就是一个例子吗？
谢荷翁走到靠近门口的一个桌子旁，将甲骨放下，双手捧起带着血红纹路的黎花，来回欣赏，感叹道，“神王留下这种花，真是顾虑周全啊。”
既然是神留下的好东西，那自己如果能学会，岂不是可以变的很强？
廉白真君站在谢荷翁旁边，握住他的左手，触碰黎花的一片花瓣。
手被握住，谢荷翁陡然一惊，试图挣脱。
廉白真君一声清呵，“仔细看！”
随着谢荷翁左手接触到花瓣的时间变长，那片花瓣上渐渐显现出一个金红交织的光团，光团中有许多文字和图腾缓慢浮现。
那些文字很古老，字体复杂且有变形，谢荷翁看得很吃力，而那些图腾的线条之间，有着特殊的韵律，多看几眼，就好像要将人的魂魄都吸进去似的。
感觉到头晕的谢荷翁猛一摇头，将自己从那种玄妙的情形中抽离，他有些后怕的往后扬起脖子。
他的这番动作，叫廉白真君心下暗惊，竟然一眼，就能窥得玄妙吗？当年自己是花了多长时间才能看见黎花中的功法的？半年？还是一年？
传说中，人族独得旧神王的偏爱，这个人族混血的幼崽，也幸运的得到了这份恩宠吗？
这是神留下的好东西，别怂！回过神的谢荷翁劝说着自己，压下了心头的恐惧，并试图抽离自己被握着的手。
鲸好像不是恒温动物？他的手怎么跟冰块一样啊！
“哼！”感觉到手心的挣扎，廉白真君暗哼了一声，放开手，施施然走了。
竟敢嫌弃本君，没有灵力，我看你怎么让黎花显露！
被留下的谢荷翁捧着黎花，再次摸花瓣后，什么异象都没出现，摸了半天，他才后知后觉，嘶，廉白真君会主动握手手，不会是因为想帮我打开花里的内容吧？
“真君，我错了！等等我！”
谢荷翁捧着花跳起来，急急忙忙去追赶他的充电宝真君！
真君，真君，没有你，我可怎么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