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陆杨并没有说出实话,只是讲了讲他做了皇帝,又有妃嫔两位,一个女儿,还有一个忠心耿耿的手下,一家人团团圆圆,什么大波折都没有。
段七七还要继续追问:“那,我们在里头当的是谁?”
陆杨沉默,李青笑了一下,道:“你不会想知道的。”
他说罢,还要拍拍裴宁一的肩膀,话里的意思,只有他们三个听得懂:“小裴啊,你这感情藏的够深的。”
裴宁一一听这话,额头都冒汗:“......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李青笑得更欢了,他作为临时闯进去救场的,站在陆杨身前,看得比谁都清楚。
他分明瞧见,对面的小裴公主,一只手攥着段将军,另一只手举着火把,火光照映在这一对璧人的脸上,身高差了一些,竟不觉得哪里不太对。
“我什么意思,不重要,只是你在这条道上,未必能求来个好果子。”
段七七在一边听着,觉得奇怪:“什么道,他为什么没有好果子?”
一番话说得别人云里雾里。
这时,一个醉醺醺的道士爬了回来,两眼半睁着,瞧见两个人都好端端的,也能下地走路,便长舒一大口气。
林桥见他这幅样子,问:“你这是上哪儿逛去了。”
李吉祥举着酒坛子,扒拉着门框站稳,道:“见一个许久未见的友人。他将要成婚,正急着找人要诉苦,我恰好来此。”
陆杨一问,才晓得,这座城名为牵机城,是十二门派中,高楼的统辖范围。这一门派擅长研究机关器械,几人来的正巧,恰好赶上了他们主办的民间机关术大赛。
李吉祥解释:“就跟奥运会似的,四年一届,全天下对此颇有研究的人,都会上赶着来挣名声,甚至不乏有塞外高人。”
段七七点头:“这么大的盛会,高楼一个门派组织,难免有些捉襟见肘,于是从十几年前开始,就有武林盟的人来帮忙合办。”
一听武林盟,几个人都不免想到陈千叠,再结合了一番这段时间遭受的经历,更是脸色复杂。
李吉祥倒是不太在意,他喝得几乎找不到北,还是对玩乐比较感兴趣:“我方才从高楼出来,路过了他们摆放的展柜,里面尽是上一届大会参赛选手留下的佳作,若是此时没事儿,可以往那边看看。”
怎么看?外头人流众多,鱼龙混杂,万一什么时候被跟过来的黑袍人发现,难免又是一场殊死较量。
裴宁一正色道:“那陈千叠如今还没做上武林盟主呢,就算这城里现在满是乱七八糟的人,天下武林人也轮不上他统辖,我们出去,应当没什么大碍。”
连被追杀的人心都这么宽,其他几人也不好多说什么,就一块儿出门逛去了。
一出客栈大门,陆杨才晓得,这么大的盛会,究竟有多大。
他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多的人,三教九流,各类人马,悉数汇聚在此,街头巷尾,堪称人挤人。
有带着一把大砍刀目露凶光的,有背着半人高的木头器械健步如飞的,有偷偷摸摸试图趁乱行窃的,更有几人穿着统一的碧绿色门派校服匆匆路过,看样子,是在寻什么人。
段七七见此猛地刹住脚步,迅速躲在陆杨身后。
陆杨瞧见那几人腰间的剑,再琢磨了一下段七七的动作,他一下子明白过来,迅速躲在李青身后。
李吉祥是个明白人,道:“我记得,七七是擅自离家对吧。”
段七七很是不服气:“咱们都是离家的,凭什么我要被门人抓回去,你们一点事儿都没有。”
林桥的家里人不愿出谷,裴宁一是正经禀告过父亲要出门历练的,就连道士,也是有了师父的准允才下山。
李青摇着扇子大笑:“谁跟你一样,我跟家里人请示过了,是出来追夫人的。”
“完了完了。”段七七垂头丧气:“我若是被爹爹抓住,起码要掉三层皮。”
陆杨心虚地握住剑柄,心想,我若是被你爹爹抓住,才是真的要掉三层皮。
段七七本打算逃离这里,带着包裹与几个朋友走到城门时,却瞧见上头贴了个告示,说什么本城响应高楼比赛,为安全考虑,限制每日进出城的人员。
而今天的出城名额已经用尽,她就是想跑也跑不掉了。
陆杨想着,若只是一个民间的赛事,也不应当这般惊动官府,想必是有什么关键的人物驾临此地,才会引起全城戒严。
李吉祥打了个哈欠,道:“你如今这个糙汉样子,就连你亲爹来了都瞧不出。反正这几日未必能跑得出去,不如逛逛高楼门口的展台,瞧瞧新花样。”
几人又回到方才的客栈,发现房间被别人订下,这下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
裴宁一已经开始研究,街边路上哪一棵树睡起来比较舒服,段七七要与店家理论,李青更是掏出了一锭沉甸甸的金子,要高价购回那几间房。
各有各的主意,李吉祥想了一下,道:“我那酒友,家里应当还有几间房可供我们休息,只是,要一人一间怕是很难。”
此时也没有别的办法,几人便跟着他一路走到高楼门外。
这传闻中的酒友,竟是本次大赛的主办方,李吉祥领着几人一路走上高楼十八层,又绕了几个七折八拐的弯,来到一间模样稀奇的门前。
墙壁并非传统的木质,一砖一瓦中有的也由铁汁浇筑,摸上去冰凉无比,实在是夏季避暑的好去处。
万丈峰上都没有这么冷的。陆杨想。
他只是摸了一下这墙壁的边,却不知碰到了怎样隐秘的一处机关,那一面墙,瞬间往后退了一尺距离。
几个人除了道士,都惊了一下。
“这房子......是活的?”段七七轻声问。
她还要再碰,被眼疾手快的道士出手拦了一下,他道:“别碰这里,会从东南方向飞出来几支箭。”
道士之所以对其印象深刻,也是因为他头回来时,几乎被戳成一个刺猬。
几个人立马收回试探的心思,站得十分僵硬,往路中间靠拢,争取不碰到任何机关。
李吉祥在前头,敲了一下门,内里便有人出声应了一下,对方的声音似乎隔得甚远,遥遥传过来,几乎听不清楚。
道士低头听了一声,再道:“见深,我带了几个朋友过来借宿,不知是否叨扰?”
门内静了一会儿,过不了多久便有人回了句什么听不清的,道士便点点头,回头看去。
其他几个人都睁大了眼睛看向他,个个表情严肃,十分凝重,而且都将自己的胳膊腿儿收敛起来,笔直地站成一条直线,看样子,像是一群小毛贼冲进了遍地是险境的大户人家。
李吉祥看笑了,他道:“鲁大哥叫我们随便,看来他家剩的客房多,咱们可以一人一间了。”
高楼是本次大赛的主办方,为前来参加大赛的选手都备有客房,承载量巨大。这么高的一栋楼,从外表上看,并无什么异常,只是一栋格外高的楼罢了,谁知内里,竟有上下共计三十六层。
几个人随着李吉祥,熟门熟路地下到第六层,并不是走楼梯,而是坐着此地某一大赛的冠军发明,安有木质滑轮,从外表上看,就和电梯是一模一样的。
李青乘坐后,感觉甚好,直言想在自己家安一个,这样就不必走那几千阶的石阶了。
李吉祥道:“这东西造价可不一般,且须手艺精湛的老师傅来做,如今整个高楼唯有门主与少门主会。等过几天,见深不忙了,我带你去说说这事儿,你家应当也修的起。”
陆杨一听造价不一般,便收起了想在山上也安一个的心思。
到了六楼,刚下木梯,就见门口摆了一张木桌,一人拿着纸笔,坐在这里,见几人过来,便问:“几位也是来参加大赛的?”
陆杨问:“不参加,就不能进这里吗?”
那人长了一张公事公办的脸,正经道:“是的,近期高楼客房紧张,安保也严格,若是没有正当理由,是不能随便出入的。几位有预约吗?”
城出不去,客栈无房,这下连后门都走不了。
陆杨想了一下,回头道:“要不咱们几个还是睡树上吧。”
“睡什么睡。”段七七突然振作起来,道:“我们参赛,勇夺第一。”
说罢,她就冲过去要了报名表,在上面愤然写下几个人的名字。
只是把裴宁一写作了呸宁一。
其他人都有些愣,她回头道:“若此时出高楼,总会被我爹布置的人手找到,大街上那么不太平,我们还是缩在这里好。”
能拖一日是一日,她又凑在几人耳朵边,小声说:大不了等上场的时候退出。
她想得很周到,几个人一想不用睡树上,也都勉强同意了这说法。
最后只得了一间房。那负责分配房间的人一个劲地致歉,明天就要开始比赛了,此刻确实腾不出房位,请几人体谅,又送了一人一个木质的小箱子,一打开,原来是便携的五金工具包。
李吉祥拿着门钥匙与盒子,笑了:“太客气了,还送了枕头。”
几个人往分配的房间走。
刚走到一个拐角处,迎面撞上了穿着碧绿色校服的一众人马,个个腰间佩剑,气质严肃,看样子就不是好相处的人。
几人瞧见他们,都倒吸一口凉气。
幸亏段七七站在李青身后,背后又站着身量比她略高一些的林桥,被挡的严严实实,大约不会出什么问题。
两方擦肩而过。
陆杨看着倒比段七七紧张,整个人都僵硬起来,几乎忘记如何走路。
等那队人走远,这两人才长舒一大口气。
“完了完了。”段七七脸色并不好:“我瞧见流火师兄了,他一直跟在我爹身边侍候,从未离开过,也就是说,我爹他......极有可能正在牵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