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青青摇了摇头，不再去想这其中的错综复杂。
反正大靖朝堂的事情，跟她也沾不上什么关系。
她更好奇另外一件事情：“那魏涛又是为何找我四哥这些人呢？就只是让他们做护院？还是说，连护院的工作都不需要做，只需要有个人出来占着名额……”
“按理说，这样子的事情，明显是那些人更吃亏吧？他们难不成都不知道军饷提高了的事情？就算一开始的时候不知道，事后难道也不知道吗？他们难道就没有什么意见？”
洛青青微微皱了皱眉，有些不解的问。
“当然不仅如此，洛秋来……”李柏宇有些紧张的看了她一眼：“他们还有其他的任务，每完成一单，就会有一笔丰厚的奖金。”
“杀人？”洛青青想到林子里那些人说的，脸色微沉。
她不知道，如果她四哥真的也参与其中，她会是什么样的心境……
毕竟那些人可都是人贩子！
李柏宇微讶：“您怎么想到杀人去了……魏涛虽然是个生意人，但不做人肉生意。”
他道：“是运粮！”
“运粮？”洛青青不解的看着他。
李柏宇嗯了一声：“没错……安州府不翼而飞的那千万斤粮食，都是被洛秋来这些人给运出去的。”
他微微的抿了下唇：“洛秋来还是其中一支队伍的小头目。”
那就对上了。
洛青青想到林子里那些人说的，心头微松了没多久，又重新提了起来。
“对！魏涛贪墨的这些粮食，全部都是由洛秋来这些人负责运往域外的。”李柏宇脸色微沉：“高价卖给那些海商、番商，甚至是大漠、鞑子这样的地方！”
大漠、鞑子这些都是常年犯边大靖的地方。
卖给这些人，无异于通敌！
若是两地有友好的贸易往来倒也罢了……
偏偏对方有的紧俏物资，一直高价出售给大靖，而大靖的产出，他们向来是能用抢的，就绝不出钱。
“魏涛用贪墨的粮食，换了大量的金银和战马！”
李柏宇冷声道：“鞑子跟大漠那边一直盛产良种马，用来做战马，简直可以说是战无不胜！我们就是因为没有好的马种，所以在这方面一直吃亏……”
几乎每年，大靖的边境，都会被这些外敌的骑兵队给抢掠一番，损失惨重，偏偏大靖对上这种攻击，几乎可以说是没有任何的还手之力。
以至于年年征战年年败，年年败退年年战。
“我们一直在想办法，通过各种各样的途径，去寻求合适的战马良种，甚至不惜为此花价钱收购。”
李柏宇道：“可大漠跟鞑子，也都不是傻的，知道这种东西，一旦泄露给我们，他们的先天优势就不存在了。到时候对上我们，胜算就少了许多，所以哪怕我们愿意出大价钱去收购，他们也只会送上最劣等的淘汰种马。”
“可偏偏，就是人家淘汰的这些都比咱们自产的要强……哪怕知道这样子的东西买了就是做冤大头，你也不得不捏着鼻子买下来。”
李柏宇显然是对这件事情更有共情，脸上的气愤之色非常明显。
算是少有的情绪外泄：“可无论我们购进了多少良马，在跟本地的马种去配种之后，所产下来的后代，都是大部分不能用的。”
他目光阴沉：“一百匹里能挑出一两匹，就已经算是不错的比例了。”
洛青青略挑了挑眉。
“我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在安州府就有一处地方，是盛产良马的。”她道。
她记得，在安州府志里，有提到过这样一个地方。
而且就因为那个地方盛产千里马，所以那个地方才会叫千里马镇。
据府志上所说，这个地方所生产出来的码，不仅可以日行千里，耐力极佳，寿命还长。
不过具体如何，洛青青是没有看过的。
李柏宇摇了摇头：“你说的应该是千里马镇吧……这个地方所产的马匹，的确是在大靖范围内，数一数二的好马。可单是这样子，还不足够拿去战场上应战……”
他说着，不免叹息：“这种马的耐力非常好，可如果冲锋上阵的话，光是有耐性，并不足够应付。”
“人家的战马厮杀在前，我们的却只能够停留原地，岂不是只有被动挨打的份儿？”
李柏宇哀叹：“一开始的时候，我们也不是没有想过就用这种战马，结果损失是十分惨重的。因为这件事情，当时还有不少的将领，被抄家流放，甚至是处以了极刑。”
“哪怕是后来，大靖花重金购进来的各种良马，都是被用来跟千里马镇的马优先配种的。”
他摇了摇头：“可惜用了这种马，所配出来的小马，反而不如其他地方，稍微差一点的马……”
因为这件事情，千里马镇还背了不小的骂名，如今已经快要查无此地了。
如果洛青青不是看了府志的话，恐怕现在根本就不会知道这样的地方。
“有没有一种可能，并不是这种马并不适合战场，而是你们的训练方法有问题。也不是这种马，跟你们所花重金购进来的所谓良种马血统，进行配种后，导致了基因越配越劣……而是你们的育种方式有问题，所以才会导致产不出优质的马匹。”
洛青青神情严肃道。
李柏宇闻言微怔：“这是怎么个说法呢？”
他道：“负责指导的，都是大靖最擅长选育良马的官员……”
“安州府为何会落入如今的境况？”洛青青冷笑了一声：“可不就是因为听信了所谓的农官瞎指导。”
她哼了一声：“我其实还蛮好奇的，你们对于这些负责专项的官员，究竟是如何选择的，又是以什么作为评判的标准？”
“指点农耕的人是否真的会种地？所制定的每一项规定，又是否真的考虑到了因地制宜？他们是否有过参与其中的经验？指点马匹配种的，又是否真的养育过马匹？是否有过足够的繁育经验？”
洛青青的话，直接把李柏宇问呆愣住。
“再说一句不该我说的话……”洛青青看了他一眼：“你们在进行准备工作的时候，再决定进行试验的时候，是否有寻过相关经验的人？又是否向他们询问过相关的问题，以此作为参考？”
李柏宇摇了摇头：“我，不太清楚……”
他本来想说没有。
想想还是没有言之凿凿的说话。
洛青青笑了笑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你接着往下说吧。卖马买马，繁育良马这些，不关我们的事情。”
“是……”
李柏宇吞了吞口水，心里却始终惦记着洛青青刚刚说的话……
难道，她除了种菜，还会繁育马匹。
似乎，她养的鸡鸭，下蛋量都挺高的？还很多都是双黄蛋……
原本想要继续说下去的话，到了嘴边，突然又被他咽了回去。
他实在按耐不住的好奇心，让他没忍住问：“您是不是有什么养马的诀窍？我看您家里养的鸡，就跟别人家的很不一样……产出很高，质量也很好，是不是养这些鸡鸭鹅、猪牛马羊什么的，也有什么相关的诀窍，就像是您种菜一样，明明大家种的都是一样的菜，也是用的同样的品种，可在您手里头种出来的，就是会比其他人家的要好很多。这样一代又一代的循环下去，您家里留的种子，已经是远远胜过其他人家许多的优良种。”
洛青青嗯了一声，没否认，但也没承认：“我倒是还真就没有养过马，不过很多事情的确是一通百通。或者说，你想要养什么，尤其是这种有生命的东西，想要养好它，就要去了解它，只有将它们了解透彻了，才能够养好它们。”
她淡淡道：“举个简单的例子来说，一种东西，它喜欢阴凉，你就不能将它放在太阳底下暴晒，它喜欢暴晒，你就不能时时将它放在阴凉底下，让他见不到太阳。养其他的东西也是差不多的道理，至于更细节的，比如养鸡鸭，你想要它的蛋黄颜色更深一些，就要去喂会增加颜色的饲料给它们，你想要它们下双黄的，就要去了解，它们是在什么情况下才会生出双黄蛋，然后去制造这样子的环境给它们。”
李柏宇一瞬间醍醐灌顶，激动的站起来。
“所以我才问你们有没有去询问相关有经验的人，这些人也许不懂这其中的关窍，但是时间长了，他们自然会摸出一定的规律。”
洛青青道：“为了让自家的东西，能卖上更好的价钱，他们也就自然会遵循这种规律去培育更好的出来。”
“原来如此！”
李柏宇激动道：“原来我们一开始所走的方向就是错的……”
所以哪怕再怎么坚持下去，方向错了，怎么都是错的。
洛青青嗯了一声：“也不能说是错吧，有些东西，可能说起来是对的，但实际落地以后就会差很多……”
“如果早点遇见您，说不定，我们真就能育配出更好的马种，也不用年年都这样，花费大量的银钱给他们不算，还要浪费我们自己大量的人力物力……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成功。”
李柏宇叹息着，也惋惜着。
当年因为良马案被牵连的人里，有几个还是跟他交情比较不错的，从前的时候，还经常在一起喝酒来着。
如今……
物是人非了。
他心头略微感慨之后，才又说起魏涛来：“为了培育足以对上大漠、鞑子的骑兵，大靖一直在使用大量的银钱去选购马种，这个魏涛，赚的也就是这份钱……”
洛青青挑眉看着他。
李柏宇解释道：“他用贪墨的粮食，去换取大漠跟鞑子的良马，是比我们花重金买来的良马，还要好许多的良马。”
他脸色微沉：“虽然还是比不上大漠跟鞑子他们自己用的那些，但却是比他们淘汰了，却来给我我们的劣等马要好上太多！”
“魏涛将这些马，挑出一两匹最好的，呈送到京城，以购买到优质马的名义，要求朝廷拨款……”
每年大靖所有买马的大额支出，最后都有大半流入了魏涛的口袋里。
李柏宇道：“有了魏涛提供的良马，朝廷上下都觉得看到了希望，尤其是边境的百姓，只不过渐渐地，育马那里，频频传出不好的消息，人们从期望变成失望，渐渐地就成了麻木……”
甚至边境的百姓已经不再相信朝廷。
“圣上为此龙颜大怒，重惩了好几个负责育马的人，如今，已经没有人愿意拦下这个活计了，我们就只能加大从大漠、鞑子那里购买马匹的数量，自然也就需要花更多的钱。”
李柏宇叹息着，脸上尽是无奈之色。
洛青青对这些不怎么感兴趣。
她听着听着就不免开始漫不经心起来。
“原本圣上是下了严令的，限期一年内培育出优良马，不然全家流放。朝廷里，已经被流放了七八个负责这事儿的官员……可繁育不出来，就是繁育不出来！”
李柏宇叹息道：“后来不得已，只能向民间征调擅长育马的人家，结果起初还有些人敢来试试，当然，严令之下，就算是那些不想试也没办法，后来倒是变成了用奖励来诱惑，结果就是……”
洛青青听到“奖励”两个字的时候，顿时就来了精神。
“现在哪怕悬赏黄金万两，也没有人敢来尝试了。”李柏宇哀叹道：“一开始那些来尝试的人家，都失败了。下场自然也是十分惨烈，以至于现在哪怕有巨大的奖励，也抵不过大家都有了自知之明。”
“这个奖励，还能有上升的空间吗？”洛青青眼睛微微发亮的看着人。
李柏宇微怔：“黄金万两已经不少了……”
“哦～”
洛青青的激情，一下子就淡了下去。
“您是不是有办法？”李柏宇一下子就激动了，并且打起感情牌来：“如果您有办法的话，我这就可以让人八百里加急传信回去，商议提高奖赏之事！您不知道，因为这件事情，我们每年要花出去多少的银子，那白花花的钱，就跟流水一样往外跑……那可都是老百姓的血汗钱，原想着是为了更好的守护百姓，哪想到这么些年过去，钱花的越来越多，事情却是一点都没办成。”
那也不关她的事儿。
洛青青心道：我又不是大靖人。
她对这里的归属感很淡。
原主对这里的归属感就更淡了……
更别说，这里距离边境还有很大的一段距离。
不过，覆巢之下无完卵，若是能整体提高大靖的国力，对她也没什么坏处。
权衡了一番之后，她道：“我可以尝试，但有几个条件。”
“什么条件？”李柏宇有些紧张起来。
据他们的调查，洛青青可是非常会狮子大开口的。
他坐在小板凳上，双手略显局促的放在膝盖上，抓了松，松了抓。
“如果失败了，不能降罪于我和我的家人。”
洛青青道：“如果我四哥的事儿……不能连累我和我的家人。”
李柏宇微怔，随即松了一口气：“您放心，就算您不说，我也会争取的。”
洛青青摇了摇头：“我要百分百的承诺。”
“好。”李柏宇咬咬牙应承下来。
洛青青嗯了一声，随后又道：“我要安州府额外的两千亩购田额度！”
“免税五年。”
她本来是想说十年的，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免税这种事儿，还是徐徐图之好了，一次性说太多，让皇帝生了逆反心理就不好了。
“五年是不是有些太多了？”李柏宇道。
洛青青显得很好说话似的：“那就三年……不，你跟圣上说，希望能免税个三年五年的！”
有了对比，才更好做选择的嘛！
“这个可以。”李柏宇点点头道。
他想的是，希望免税嘛……那也可以不免，所以几年都无所谓。
至于购田额度这种事儿，就非常的好办了。
“那等封赏下来，我可以试试。”洛青青没有把话说死。
李柏宇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不免打趣道：“您还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啊！”
“那当然，不然的话，白白浪费感情怎么办。”洛青青无所谓道。
洛青青跟李柏宇说了好一会儿话，神色倦怠，人又有些病恹恹的没什么精神，李柏宇生怕她会伤到“胎气”，也就不敢再吵着人继续说了。
反正时间还长，更别说今天也并不是一无所获。
很多事情要去核实，还要给京城那边送信……
李柏宇干脆就道：“您先休息一下吧？要不要我让做一杯冰饮给您拿来？您消消暑气。”
“不要了。”洛青青摇了摇头，虽然内心很想喝，可理智还是帮她拒绝了：“喝多了凉的会肚子痛。”
“肚子痛？！”
李柏宇一瞬间就惊得站了起来，手忙脚乱的上前：“怎么回事？严重吗？现在还痛吗？要不要请大夫……”
他叭叭叭、叭叭叭的碎碎念叨了一大通，吵得洛青青脑瓜仁子疼，也就忽略了他夹杂在其中的：孕妇不能喝冰的？孩子没事儿吧？会不会伤身……
洛青青挥手打断了李柏宇还要絮叨的声音：“你怎么跟唐僧念紧箍咒一样，我们村最能叭叭的大爷都没有你能絮叨……我只是说有这种可能，如果喝凉水太多，容易刺激到肠胃，引起不适，是有可能！有可能！还没有发生呢！”
她瞪了人一眼：“不过，从养生的角度来说，喝太多冷饮确实容易刺激肠胃，尤其是现在这种暑气重的时候。”
李柏宇迭忙“哦哦”了几声，心里提醒自己，把这件事儿记在小本本上，一定要重点对待：不能喝凉的，对肚子不好，对肚子不好，就是对胎儿不好，胎儿不好了，大人首当其害……
洛青青不知道这人心里的九曲十八弯，倒是想到了喝冷饮这种事儿，特意提醒道：“可以在寨子里常备一些冷饮给大家消暑，没有桑葚冰饮，绿豆冰沙也行，豆沙牛乳也不错，不过一定要记得不能贪多，免得伤了身子。”
李柏宇嗯嗯应声。
心里还在想着胎儿的事儿……
等从洛青青房里出去，他第一时间去找了程越，跟人说了孕妇不能喝凉水这事儿：“……一定要严防死守，不能够再让主上喝到任何一滴凉水了！不然伤到腹中胎儿事小，要是因此损伤了母体就大事不妙了！”
“你说的对！”程越难得没有跟李柏宇呛声。
两个人瞬间统一了战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