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唐贵顿时心里泛虚,赶在刘四叔张嘴之前,调转车把往反方向走,沿着第一道河的土路绕了个大圈,才穿过巷子到陈爱党家。
碰巧李亚楠正在墙根儿倒煤渣, 见他来了放下平头铁锹,疑惑道:“小贵子,你脸咋了?”
“不碍事, 踩空台阶跌了一跤。”唐贵顶着半张棕黄泛黑的碘伏脸, 上前帮忙把大块煤渣踩碎, “我来吧嫂子, 我穿着翁鞋底子厚。那个,爱党在家忙啥哩?我寻思这会儿没人了找他坐坐。”
李亚楠笑了笑没接茬, 反而压低声音道:“你没事就好, 今天这一出闹的,我现在想想心里还后怕呢。亏爱党专门换了新棉袄, 回来满身大脚印子,都分不清谁踹的。”
糟糕,这是对我有意见呀……唐贵咬咬牙稳住表情,腆着笑脸道:“哎呀, 今儿真是对不住,带累爱党了, 怨我怨我。”
他嘴甜脸厚地赔了几句不是,抬腿要往过道走,“啥也甭说了,回头我必须自罚三杯,好好给爱党洗洗尘土!”
“少来了,你跟爱党啥关系呀?可不兴玩虚的作假。”李亚楠拍唐贵胳膊一把,顺势将他拦住,“晌午好些乡亲来家里,他帮你说了两箩筐好话,咱们正经是自己人,爱党心里明白远近。”
说着拿起铁锹,随意地蹭了蹭刃边,“刚才乡里打电话,喊爱党过去开会,也不知道他啥时候回来,你先上家里坐会儿?”
唐贵:……”
他一时间拿不准陈爱党是真开会了还是不愿见他,但是李亚楠这态度明摆着,略有点儿眼色的都不能硬顶,何况他有求于人……
唐贵咬了咬后槽牙,呵呵笑道:“不用了嫂子,我也没啥急事儿,晚些再来找爱党吧。”
“行,那你先忙着,回头往脸上抹些跌打丸,比碘伏好使。”李亚楠客气两句,拎着铁锹转身回家了。
那两扇敞开的铁门近在咫尺,可惜被迎碑前挡着看不见里面动静,唐贵站在原地吹了会儿西北风,脖子脸都冷飕飕的,脑袋却前所未有地清醒——
他得自救!
今天这桩事儿,往后退一步大事化小,乡里乡亲的啥都能商量。往前进一步……那就是贪污腐败,丢人丢官不说,很可能二进宫。
现如今陈爱党靠不住,赵成功更别提,乡里的熟人恐怕也指望不上。因为他进村委会时间太短,就算磨破了鞋底子天天往镇政府跑,照样不抵别人几年、十几年的交情。
他唯一的出路,应该还在乡亲身上。只要没登记的那几家不跑乡干部面前瞎嚷嚷,他就能蒙混过关,小事化了。
想通关节处,唐贵用力哈了口白气,将毛线帽向下拽拽,跨上自行车直奔王永富家。
好处费那事儿是王斌戳破的,擒贼先擒王,务必要掰开揉碎了给他细说分明,弄清根柢在哪儿……
……
陈爱党确实在乡里开会。
老辈人那成语说的好,“无事生非”。这人吧,一旦没事干,就极容易招猫逗狗,嘴皮子撩闲,最后你推我搡地动手。自从当上村支书,他每年春节前后都会管几桩打架的官司,都整出经验了。
然而今天量宅基地这事儿……
“它性质不一样!如果处理不当,很容易发展成聚众斗殴,进而酿成流血事件,后果非常严重。”
新调派来的乡干部冯宏图喝一口茶水,继续对石桥村干部进行思想教育,“稳定是压倒一切的大事啊,没有稳定,就什么都没有。”
“你们看看自己的工作方式,登记不留存根,流程不够正义,怎么团结村民?不团结,他就不会稳定。在今后的工作中,我们务必要……”
陈爱党和赵成功隔着张桌子坐在冯宏图对面,时不时附和两声,再缝插针地给本村大队描补一二,比小时候蹲扫盲班听训还认真。
终于熬到五点半,平村镇小学的钟声远远响起,这场“非正式座谈会”才宣告结束。
“咳咳,就这样吧,事不宜迟,明天我和小杨、小李都下乡,对于群众的迫切需求,我们一定不能耽误。”
“领导说的是,我俩回去也仔细准备,做好群众工作。”
“外面天黑透了,路上千万慢着点啊。”
互相客套几句,赵成功和陈爱党告辞离开,推着电动车走出镇政府大门,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艾玛,这个新来的冯干部真太能呱呱了,老镇长都没他会说。
但俩人素来不对付,这当口心里揣着事儿,更不可能冲对方抱怨,戴好手套就一前一后回村,然后各自关起家门琢磨。
那冯干部年轻话多,可人家脑袋瓜精明,又是问物证又是问人证的,三两下把他们镇住了,看样子明天还得打起精神啊。
陈赵两人点灯熬油细思量的时候,唐贵也没闲着,他跑完东家跑西家,直到八点多才收工。因说话太多,嗓子都有些嘶哑了。
马秀兰心疼得不行,慌忙给儿子倒热水、盛饭,又拉开炉门,生旺火炒了俩鸡蛋,“多吃点儿,吃完妈再给你炒。”
唐贵边点头边吃,不忘给亲妈挑个大拇指,嘴里含糊道:“世上只有妈妈好呀,我这么大了还是妈的宝。”
马秀兰笑呵呵地坐到他旁边:“嗨呀,看你这孩子。”
刘小娥:“……”
煤是她买的,饭是她做的,马婆子可真会捡现成,哕。
可惜现在不是置气的时候,刘小娥暗暗瞪了马秀兰两眼,等唐贵吃完饭才问他今天走动得咋样。
唐贵:“我感觉差不多,反正该跑的一家没落,群众路线算走通了。”
“……”
唐旭阳心说就你这名声,有没有群众相信且两说呢,但是瞅了眼亲爹嘴边的燎泡,小伙子到底没吭声,端起碗筷去厨房了。
马秀兰没那么多顾忌,直接问道:“王永富咋说呀?妈跟他打过交道,老家伙就是生了副窝囊模样,其实鬼得很。”
“说通了,最先去的他家。”唐贵靠着椅子被剔牙,见家中老小脸上都透着不安,索性给她们透一点底儿,“甭瞎发愁,咱村抓着宅基地的就十五家,他们自己泛过味儿想想,也知道毛病不在我身上。”
管他黑的白的香的臭的,今天他可是磨尖舌头把脏水统统泼出去了,看大队明天咋应付吧。
最多顶不住吃了吐,不差那五百块钱。
唐贵自认将道理想得明白,一条条分析透彻,然而夜里合眼睡觉时总不安稳,一忽想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能混过关比啥都强”,一忽想着“纸包不住火,以后陈爱党和赵成功知道他泼水了咋办”,半边心肝火烧火燎的,另半边却像塞了冰雪碴子,翻来覆去死活睡不着。
刘小娥被他吵得难受,低声骂道:“你咋这样窝囊?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爱党要撒开手把你推出去顶缸,我就跟他拼了!”
说完翻过身卷走被子,蒙住头脸自个睡了。
唐贵:“……”
妇女同志真是头发长见识短,老陈家几口人,他家几口人,拿什么跟人家拼呀,唉。
满腔愁绪无人诉,唐贵直到半夜鸡叫才眯了一会儿,第二天眼下青黑得厉害,不得不抹了碘伏层层遮掩,然后才蔫头耷脑地去大队。
完了,三个干部下乡,他只认识小李一个,看陈爱党和赵成功的脸色,跟人家也不熟,这可咋办呀……
唐贵不自觉地做好了挨批评甚至挨骂的心理准备,万万没想到,这会开着开着,竟然柳暗花明了!
“……兹事体大,镇政府党委班子高度重视……民心是我们开展基层工作的基石,群众利益不容有失……经综合研判,上级领导要求我们以稳定为前提,以保障群众切实利益为目的,放开手脚,向前推进……”
那冯干部微仰着脖颈口若悬河,叭叭叭地说个不停,坐在他左右两旁的小李小杨俱有些不耐烦,唐贵的眼睛却越来越亮,几乎要热泪盈眶——
他听出来了!乡里这是不愿惹麻烦,要按大阄把宅基地放了!
反正乡下荒地不值钱,那几家没登记的全从一百五变二百,照旧碍不了多少事。
真正的四两拨千斤呀!如此一来,抓到阄的社员自然没意见,石桥村大队的脸面也保住了,他、他也能跟着过关!
不愧是乡干部,高,实在是高啊!
唐贵盯着冯宏图讲话,那眼神火热得让旁人肚里猛翻白眼,然而他全不在乎,等冯宏图终于指派了重新量地的任务,立马积极跟进,一边变着花儿地夸赞一边跑前跑后,顺便表了表自己的委屈和忠心,舌头都差点打结。
陈爱党:“……”
唐贵这嘴皮子,真特么天生当官的材料。
难得这样一桩麻烦事能在年前解决,众人都暗暗松了口气,迅速将没登记的几家人喊来集合,带着绳子、盒尺等去量地。
当然,路上免不了叮嘱些“占了便宜别吱声,少说多看”之类。
唐贵尤其殷切,奈何他不是行好的,更不会画禁言咒,刚摆开架势要量地,就被陈兵一嗓子吓得抖了抖。
“大伙儿先等等啊!”陈兵站在自家地块前,手里拎着一根拇指粗细的三尺长铁棍,“咱们庄稼老粗不识字,记到纸上也看不懂,插灰橛子吧!”
所谓“灰橛”,指的是将铁棍垂直插入土中再拔出来,然后往洞眼里灌满草木灰,这样地下就形成了一根灰橛子。
草木灰不腐不坏,几年后挖开地面仍然能找到痕迹,所以灰橛在乡下常用来做田地的分界标志。
“好主意!插灰橛最保险!”
“啥是灰橛?昨天不是插了木头橛子当记号吗?
“哎呀,你们年轻人见识少,咱村土改分地那年就是插灰橛,一年年浇地都冲不走。”
“这办法好,插上灰橛顶万年,以后谁都甭想耍赖!”
看热闹不嫌事大,乡亲们纷纷架秧子应和,昨天登记的也要求补一根灰橛,赵成功对冯宏图等人稍作解释,就举起喇叭喊道:“插就插!乡亲们稍等一会儿啊!大队有专门插灰橛的家当,拿过来咱就插!”
太好了,不是要闹事……唐贵抖着手把心按回肚里,和刘晓康、王军军等人作伴去大队找到东西,很快忙活起来。
这套家当还真是专门插灰橛的,铁棍五尺长,下细上粗,顶端有个握环。硕大的锤子头掺了铜,拎在手里分量十足,锤把则是手腕粗的枣木,比普通铁锹把更结实。
此外,还有一根带椭圆铁片的小细棍,可以往下压,防止灰积少了不结实。
至于草木灰,村里家家户户都有锅灶,加上年底了要蒸馒头、蒸枣花,灶膛里最不缺这东西,转眼就弄来了两麻袋。
人多力量大,更有好事的抢着抡锤,太阳还没走到正南就就把灰橛插得七七八八,只剩王永富和刘援朝两家了。
他俩本该在上一条巷子做邻居,然而原本一百五的阄变成了二百,计划中的巷子就不够用了,只能再向东错一错。
这一错,又错出了新问题。
石桥村是个依河而建的小村庄,但平金河是条自然河,历经数百年时光,它的河岸蜿蜒向东,不似人工河那样笔直。
这就导致挨着河的巷子有长有短,短的三四户人家,长的六七户人家,反正向北抵到大街,向南抵到距河岸有段距离的土路。
土路与平金河之间,是面积或大或小的田地,算个安全带。万一哪天平金河发水,多少有个缓冲的地方。
按照测量结果,新测出来的巷子约莫四百五十平,都是小阄的话能盖三家房。
架不住王永富和刘援朝都是大阄,而且坚持要临街的位置。有房后山,宽敞。
“我抓到二百就得量二百!旁的话不用说,我就要占北边靠大街这块地!
“做梦吧你!登记有顺序,按顺序我就该在你前面挑!”
眼看俩人针尖对麦芒,不肯退让半步,摆明是吃准了乡干部在场,想趁机闹腾捞一把,唐贵吓得心肝扑通扑通直跳。
嗨呀祖宗,你们非当着领导的面吵吗?二百方已经是宅基地上限了,再有钱咱也不可能买半条街呀!
“都是乡亲,有事好商量。”陈爱党沉着脸上前调解,连劝带吓地训了几句,又让两人猜拳,谁输谁占临街的宅基地。
这法子公平,王永富和刘援朝都没意见,三局两胜,很快就定了王永富在南,刘援朝在北。
只是他俩从前为浇地有点旧怨,今天吵出了火气更不肯挨着,一人占掉两侧的二百方后,剩下中间那点儿地块就十分狭长了,不用看都知道盖不成正经房子。 陈爱党彻底黑了脸:“你俩闹起来没够是吧?以后还在不在石桥村混了?”
冯宏图忙道:“陈书记冷静啊,我们做基层工作,不但要讲究工作方式,也要讲究工作态度……”
“……?”
熟悉的论调浮现,唐贵感觉自己脑仁子都开始隐隐作痛。
老天爷呀,今儿可是腊月二十一!现在石桥村九成九的人都在揣手看热闹!能不能赶紧把这事结了?!
眼瞅着冯干部越说越来劲,而日头已升到正南,西北风送来袅袅炊烟,显然到了饭点。
再拖下去,小事化了估计难……唐贵一横心,闭着眼大声喊道:“中间那块地没人要我要!我、我今年刚入党,我愿意发扬风格!”
* * *
唐墨看完热闹,心满意足地回到家,已然快三点了。
怕挨姜冬月的扫炕炊帚,他边洗手边抢先解释:“帮成功送了几趟木头,叫咱村的孤寡老人过年烧。”
平村镇逢二逢八有集市,姜冬月正忙着拾掇明天要卖的衣裳,懒待跟他计较,随口问道:“哪来的木头呀?前两天碰见香惠嫂子,她还说家里要买煤。”
唐墨:“就戏台拆出来那堆。檩条椽子早卖了,剩下半朽半不朽的卖不上价,都在墙根儿扔着。趁今天人多,成功跟那乡干部一说,全拿出来分了。”
陈爱党颇有些不满,但他自己脚跟的泥刚洗净,不敢多生是非,只能眼睁睁看赵成功表现,用大队的东西做顺水人情。
“别看咱村地方不大,能当官的心眼都不少啊。”姜冬月啧啧两声,不免又冒出点酸气,“你看小贵子,他昨天露了馅儿,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今天稀里糊涂就没事了,不枉你妈初一十五去庙里拜菩萨,真给求出两分官运了。”
“拉倒吧,就一个鸡冠子还求官运,不够磕碜人的。”唐墨撇撇嘴,神色很是不屑,“你别看小贵子这次没事,人的名树的影,他以后在咱村里肯定难混。”
说话间,锅里的粥冒出了绵密泡泡,唐墨忙拧到小火,让热气再熥一熥馒头。
燃气灶啥都好,就是容易淤锅,得仔细看着点儿。
“是啊,搁谁白扔五百块钱心里也不痛快。”姜冬月说着,把捆扎结实的衣裳用旧包袱皮裹住,防止荡了灰尘。
“明天我便宜处理一批,能卖的都卖掉,过了二十四再卖对联。哎老黑,大队那五百块押金什么时候退呀?退回来了你去青银县购年货吧,家里得买鱼,青菜啥的也多买些。”
卧槽冬月啥时候知道了……唐墨差点被馒头噎住,猛灌一口热汤才缓过来:“没、没退呢。问成功了,说把这次的土地证统一办清了才退,估计到过年了。”
以前石桥村的土地证都是蓝皮,前几年换成了红皮,大小和孩子们的作业本相仿佛。
当时大队喇叭喊过一阵子要求换证,可是旧证不要钱,新证却按宅基地平米收费,还要交什么工本费、印花税来着,换个证起码要掏二三百块。花钱不落好,村里人自然不愿动弹,这事儿就慢慢不了了之了。
但是今年量宅基地不顺当,那十五家登记好的怕出岔子,后晌三三两两地拿着钱就往镇政府跑了,半点不敢耽误。
“数满仓最积极,我在戏台装木头的时候,见小龙载着他往西走。那摩托车不知道咋了,屁股后面一团团黑烟,真呛鼻子。”唐墨边说边拿勺子刮干净锅底,顺手倒半瓢水进去泡着,“咱家新院的证是红皮,旧院还是蓝皮,要不跟风换了吧,省得以后麻烦。听那个乡干部的话音儿,以后蓝皮证就不算数了。”
姜冬月:“行,翻过年我就去,现在四处忙叨叨的,先不跟他们挤了。”
夫妻俩商量齐了土地证的事儿,又念叨一回买几种青菜,傍晚早早吃过饭,收拾了厚衣裳全家出动去澡堂。
去年西康村和高家屯都开了新澡堂,平村镇北边最早开业的那家立马客流大减。今年老板为了拉人,腊月初十提前开业,不但在各村写了红漆标语,还专门请来理发师傅,在他们澡堂连洗带剪的可以赠条毛巾。
洗完出来,唐墨和唐笑安推了俩一模一样的寸头,唐笑笑和姜冬月剪了刘海和发尾。
“好像有点儿短,”唐笑笑对着镜子照来照去,感觉自己的马尾辫已经变成了兔尾辫,抓在手里短揪揪的。
姜冬月安慰道:“没事,咱们剪得早,长到过年就正正好了。”
转天,姜冬月到平村镇出了一整天摊儿,二十三又在十字街口卖了大半晌,顺利将绒衣绒裤全部打折清掉。
这些都是她自己裁的,虽然布料柔软穿着舒适,但不如机器做出来的鲜亮,放时间太长容易显旧。
唐墨因为凑热闹耽误了功夫,早出晚归地在板厂锯了两天木头,终于赶二十四歇工前凑够一车木方卖掉。余下没锯的旧木头堆在棚里,留着明年一块儿处理。 晃眼便是腊月二十五,姜冬月给三蹦子充满电,在集市边缘占了个位置开始卖对联。唐墨则在家炖鸡块、炖猪肉,同时被闺女儿子压着搞突击,一本《驾考宝典》翻来覆去地看。
“年关难过啊,”晚上九点,唐墨靠在床头抱佛脚,忍不住晃晃手里的书,“真想把它扔灶火堆里。”
姜冬月“噗嗤”笑了:“打起精神呀老黑,九十九拜了不差这一哆嗦,你头发推短不能栓绳,我找找纳鞋底的针锥,别舍不得下手扎。”
唐墨:“……”
明天科目一要是再挂,他、他就直接去青银县买鱼,假装没赶上考试的点儿,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