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传来战报,番邦的人连得三城,一鼓作气,要在几日内夺得兴城。

  王室更迭,有时候发生在很短的时间内。

  据说,番邦的人放出话来,谁要取得皇帝的项上人头,便给予他千户侯的地位。

  这些消息自然也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他害怕极了,连夜将几个皇子招进了宫里,似乎要讨论传位的事情。

  他要将这烂摊子丢给自己的儿子,好让自己跑路。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反正都是他的儿子,到时候事情平定,他再将位子拿回来,也不是不行。

  三皇子装作不在乎的样子,实际上一回到府中就大发雷霆。

  “这个老东西,都到这个时候了,还在犹豫。”

  太子已经死了,二皇子病弱,四皇子弱小,怎么看就他最适合,可是皇帝却迟迟不肯下诏书。

  慕调年给三皇子沏茶,慢条斯理到:“三皇子莫急,我这里有法子。”

  “哦?说来听听。”三皇子一边说,一边将慕调年搂进了怀里。

  前几日传来了太子的死讯,太子府乱成一团,慕调年趁机脱身,找上了三皇子。

  没想到这辈子没有他的帮忙,太子还是死了,看来命中注定是个短命鬼。

  他搭不上二皇子,又看不上四皇子那个小毛孩,只得再次找上了三皇子。

  好在,三皇子还记得他。

  这让慕调年十分满意,看来自己还是有点魅力的。

  “皇帝身体本就不好,只要稍微给他加点料,让他不能言语,这位置还不就是您的了。”

  听了慕调年的话,三皇子笑了,捏了捏他屁股上的软肉,笑着道:“你可真坏啊。”

  慕调年心中一咯噔,以为三皇子不愿,谁知道三皇子接着道:“那可是我的父亲啊。”

  这个语气,有戏。

  慕调年松了口气,缓声道:“有一种药可以让人暂时失去意识,等到您继位,再好好善待先皇不就行了?”

  事情还没搞定,慕调年就叫起了先皇,仿佛这位子已经是三皇子的囊中之物了。

  不得不说,慕调年还是很了解三皇子的,这一番话说得他心花怒放。

  “该怎么做,你可有法子?”

  慕调年没有直接说,反而是要起了保证,“三皇子,人家已经是您的人了,以后也是要为您做事的,没有身份的话……”

  三皇子立马打起了包票,“等孤坐上了那个位置,皇后的位置就是你的。”

  “若是有人不满……”

  “放心,孤只在乎你。”

  虽然知道三皇子说的只是场面话,但是慕调年还是心动了。

  他重活一世,不再像以前那般蠢,只要能坐上那个位置,他有的是手段让三皇子听话。

  想到此,慕调年拿出一包药来,“此药无香无色,放在陛下的饮食里也不会被发现。”

  三皇子有些存疑,“只是让父皇昏迷?”

  “当然,我怎么会骗您。”慕调年信誓旦旦。

  三皇子信了,将药收了起来,他会想办法让人放在皇帝的饮食里,这样的话,那个位子就是他的了。

  三皇子知道现在番邦来犯,国家危在旦夕,但他对自己很有信心,认为这一切都是皇帝昏庸 ,太子无用导致的,只要让他登基,他定能将番邦打回老家。

  只要给他个机会。

  只要让他坐上那个位置。

  君临天下。

  想想都让人忍不住的笑出声来。

  看着,得意忘形的三皇子,慕调年也在心中冷笑。

  是的,他给三皇子的药不是什么只会让人难昏迷的药,而是无名之毒。

  他要让三皇子亲手杀死老皇帝,这样就等于,三皇子亲手将把柄递到了自己的手上。

  弑父篡位,是多么严重的罪名啊。

  慕调年就要用此威胁三皇子,只要敢对自己不好,自己就能让他身败名裂,遗臭万年。

  两人各怀鬼胎,还是亲密的抱在一起,畅想着以后的美好生活。

  很快,宫中就传来了皇帝的死讯。

  皇帝薨逝了。

  三皇子害怕之余,心中还有愤怒,不是说好只是让父皇昏迷的吗?

  他质问慕调年,慕调年却没有当回事。

  “不是药的问题,定是先皇被美色掏空了身体,加上害怕番邦来袭,这才逝去了。”

  “三皇子怎么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呢?”

  三皇子哑口无言,“是,是孤考虑不周了。”

  慕调年笑笑。

  国不能一日无君。

  二皇子称病不见人,四皇子听闻先皇去世害怕的大哭,只有三皇子临危受命,坐上了那个位置。

  为了稳住慕调年,更多的还是为了自己能够坐稳皇位。

  三皇子不顾众人阻拦,封慕调年为后。

  这一次,慕调年雄心壮志,定要整顿好后宫。

  “变天了。”莫宰相有些看不懂最近的局势,事情发展的太过迅速了。先是储君死在战场是,再接着是皇帝薨逝,最后竟然让最不成器的三皇子登上了那个位置。

  他知道,自己儿子与太子走得近,自己以后也不会被三皇子重视。与其,到时候被人拉下马,不如这个时候告老还乡,退出这一团乱麻的局面。

  新皇急着在朝中提拔自己的人,自然对莫宰相的识时务十分看好,例行劝阻了之后,就放莫宰相告老归乡了。

  莫父准备带着家里的人一同离开兴城,这些天一直在收拾行李。

  只是,莫星文却不肯相信太子已经死了,执意要留在兴城。

  莫父自然不同意,打算,到时候就算是绑也要将他绑走。

  新皇势弱,还急着提拔自己的人,不在乎外面的黑云压城。

  但是,莫父在乎啊,他知道等城破的那天,就是新皇的死期,到时候,这城里只怕会尸横遍野。

  将莫星文留在这里,就是让他送死啊。

  莫父忧心忡忡,莫星文却在房中看着书,一脸的平静。

  柳叶儿十分担心自家公子,他知道公子这是脑子一片空白,接受不了太子的死讯,只能通过看书来麻痹自己。

  “公子,你这一页已经看了两天了。”

  莫星文不以为意,“书读百遍其义自见。”

  柳叶儿摇摇头,“公子,您不要太伤心了,太子在天之灵也不希望看到你这个样子。”

  莫星文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太子的死对他来说,一点都不真实。

  他根本不信那个人就这样轻易的死了。

  他要等一个解释。

  柳叶儿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公子,这是外面递来的信。”

  “太子的信?”

  “孟姑娘的。”

  莫星文又恢复了一言不发的状态,接过来信,缓缓看了起来。

  信是孟姑娘寄来的,案子了结之后,她没有跟婶婶回去,也没有住在莫府,而是跟着大夫四处救死扶伤。

  她在信中说,她找到了人生的意义,就是跟着大夫学习医术,能救多少人就救多少人。

  此生,只有这一个目标。

  她让莫星文莫要伤心,事情恐怕不是那么简单,没有看到太子尸首的那一天,就不算尘埃落定。

  莫星文知道孟一思这是在安慰他,让他不要为了太子的死太过消沉,生活还是要继续的。

  过去的事,只能让他过去。

  但是莫星文现在就是过不去。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让他如何能过去?

  柳叶儿在一旁问道:“公子可要给姑娘回信?”

  莫星文摇了摇头,天大地大,已经不知道这二人又跑到哪里去了,信又如何递出去呢?

  “有件事,不知道公子能不能接受。”

  “说。”

  柳叶儿面露难色,但还是一口气说了出来,“太子的尸首从前线运回来了,公子可要去见太子最后一面?”

  他本意是不想让公子知道的,天知道太子死讯传来你的那一刻,公子整个人都像是要随太子去了。过了几日,才缓过来,变成现在这要死不活的样子。

  柳叶儿真不知道,等公子看到太子尸首的时候,公子会有什么反应。

  反正,总归是不好受。

  “见。”莫星文的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说完这个字,他的双手便不停的颤抖,差点连书都拿不住了。

  “公子……”

  “什么时候能去见他?”

  “现在。”

  “走。”

  柳叶儿给公子取来了那件熟悉的大麾,看着大麾莫星文的眼泪不由自主的流出来。

  莫星文不想哭,可是眼泪却不受他的控制。

  “公子……”

  “无妨,出发吧。”

  莫星文从来没有觉得去太子府的路这般漫长,几乎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一片缟素。

  太子就这样静静地躺在灵堂里。

  没有生机,浑身伤口。

  莫星文冲上前去,晃动着尸首,“起来,你……起来。”

  只是任凭他怎么晃动,那个人都不会再笑着和他说话了。

  管家在一旁默默流泪,“公子,节哀。”

  节哀……

  莫星文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他只知道自己的身体里好像有什么被抽了出来。

  让他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莫星文裹着被子坐在床上,只觉得刺骨寒冷,让他忍不住的哆嗦。

  那个人真的死了。

  身子都凉了。

  他想动动嘴角,却只觉得面上冰凉,他摸了摸自己脸,是干的。

  原来悲伤至极,连眼泪都不会流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房门响了。

  莫星文恹恹开口,“出去,我不想吃。”

  怕又是柳叶儿催他用饭了。

  只是柳叶儿听到他的话,不仅没有出去,还缓缓走近了他。

  “出去。”

  莫星文微微抬首,却看到了一个怎么都想不到的人。

  欲语泪先流。

  “幻觉吗?”

  他竟思念太子到这个地步?

  “不是。”那人摇了摇头,将手扶上他的脸颊。

  热的。

  手是热的。

  莫星文泪眼朦胧看着面前的人,十分不解。

  “就怕你这个样子。”太子无奈,担心游台伤心过甚,他才在局势不明的时候现身见他。

  太子没有说,自己来见他,冒了多大的风险。

  只是,他不说,不代表莫星文猜不出来。他从小跟在太子身边,该学的都学到了,自然想通了其中的关窍。

  只是先前太过伤心,让他下意识的忽略了那些疑点。

  只是,想明白了归想明白,气还是气的。

  莫星文张嘴一口咬住这个人的手指,恶狠狠地磨牙。

  太子只是宠溺的看着他,仿佛不知道疼似的。

  莫星文松开嘴,脸扭到一边,“瞒着我,你很开心吗?”

  “我很开心,不过是因为游台在乎我。”

  “才不在乎你。”

  莫星文还带着哭腔的语气,十分没有说服力。

  太子在他身旁坐下,将他拥入怀中,“我很开心。”

  被热气腾腾的怀抱裹着,听着那有力的心跳,莫星文也很开心。

  太好了,不是冰冷的尸体,是热的,是活生生的人。

  太子见他盯着自己,再也忍不住,低头亲上了他的薄唇。

  窗外白雪飒飒,屋内新被翻滚,波浪不息,一室旖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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