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穿越重生>长安女讼师(穿书)>第36章 寒窗 十一   良国公府内,云修竹正……

  良国公府内, 云修竹正立在后院的正厅之中,恭恭敬敬地看着坐在上首的父母。

  良国公云秉正年纪并不算大,可是头发已经花白了, 眼神看起来慵懒的很,放松地倚靠着, 不住地捋着胡须, 道:“儿啊, 明日成婚诸事,可都安排好了?”

  云修竹刚要回话,却被良国公夫人抢过话头, 道:“都安排好了,老爷放心便是。”

  云修竹见母亲已经为自己说话,只得垂下头不言语,而良国公闻言蹙了蹙眉,也并没有看云夫人,直接道:“为父已经给吏部的左侍郎通了信,户部空出来一个从八品主事的缺儿,让你顶上,六日后你去上任即可。”

  云修竹又要行礼回话, 却听云夫人又道:“才从八品啊,咱们修竹可是今科状元, 不能再高些品级吗?”

  “无知妇人!”良国公看起来耐心告罄了,立刻直起身子, 蹙着眉道, “能在长安城中做官就是极好的了,太子爷尚且进六部历练,今科状元就想一步登天, 直接去做侍郎尚书了?”

  “妾身不是那个意思……”云夫人看起来倒是并不尴尬,反而有些忧心地望了自己儿子一眼,道,“妾身是觉得修竹为人良善,没什么心眼儿,又不懂官场上那些弯弯绕绕,怕他再有个什么闪失……”

  良国公冷嗤一声,道:“还不是让你给惯成这副模样了?你如今倒还真有脸说……”

  云修竹蹙了蹙眉,想要说几句话,却被良国公的眼神给逼退了,只见良国公一挥衣袖,道:“罢了罢了,明日就是大喜的日子了,不说也罢,先回去歇着吧。”

  良国公话毕便起身往后院走,云夫人起身想要拦他,道:“明日要迎亲,老爷今夜宿在……”

  良国公并未听自己的老妻说些什么,径直往后院的西边方向去了,云夫人见状脸登时垮了下来,等他走后暗自啐了一口,道:“一把年纪了,又去找那狐狸精,真是不嫌丢人!”

  云修竹在一旁听着颇觉尴尬,云夫人察觉到了儿子的异样后,笑了笑道:“这些都与你无关,你只要把夫妻间的小日子过好,再官场上做出一番事业来,娘就觉得心里满足了。”

  云修竹对母亲还是十分恭敬的,急忙颔首应是,宽慰道:“母亲不仅是国公夫人,还是状元母亲,在长安城中可是有史以来头一份,儿子以后娶了夫人,定与夫人一道孝敬您,以后您就等着享福就好。”

  云夫人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眼中闪烁着泪光,携了他的手一边往后院走,一边道:“你那个未来媳妇,娘瞧着不错,等她进门之后怀了身孕,娘给你寻摸两个身段好模样好的通房,等你在做到五品官儿的时候,娘再张罗着给你纳两房妾室,你觉得这样可好?”

  云修竹闻言脸登时红了,小声道:“母亲,儿子不要什么通房和妾室,儿子知道您为儿子好,不过以后还是莫要再提此事了,尤其是莫要在阿蕊面前提起……”

  云夫人的脸又垮了下来,将自己的儿子好生打量了一番,只见他满心满眼都是即将成婚的喜气,压抑住自己的情绪才勉强恢复了笑意,道:“此事日后再说,你先回去歇着吧。”

  云修竹这才行礼告退,回到了自己的房中闭上双目,耳边响起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脑海中满是江问蕊娇羞美丽的模样,根本难以入眠,便起身燃了烛火,打开桌案上的抽屉,取出了一条手帕。

  云修竹的目光变得柔和了许多,手中摩挲着手帕一角绣着的窗花纹样,脑中回想起江问蕊将手帕绑在他受伤处的那种触感,和那沁人心脾的馨香……

  他更睡不着了,只得拿出书卷来捧读,却几乎都在愣神……

  雨渐渐停了,清晨的第一缕微光也从窗前洒下,晨鼓声声响起,云修竹一夜未眠,却并不觉得困倦,反而精神百倍,已然迫不及待要将他魂牵梦萦的那个善良又美丽的娘子娶进家门了……

  霎时间,整个良国公府就像是突然清醒过来了似的,为的是府中世子大婚之事而奔波,这一忙就忙了近三个时辰,当云修竹骑着高头骏马从良国公府走出来时,众人皆叹好一位如意郎君。

  只见云修竹一身青袍,头戴黑缨冠,将整个人衬得面白如玉、长身玉立,脸上洋溢着丝毫不加掩饰与克制的傲气,如同日出东方时发出第一声的羽毛鲜亮的雄鸡一般,仰起高傲的头颅睥睨众生……

  若按照婚俗,一般是下午近黄昏时分才开始迎亲,但良国公夫妇信佛,执意让儿子自午时开始出府,到大慈恩寺上香拜上三拜再去迎亲,云修竹身后跟着迎亲队伍,随之前往了大慈恩寺……

  这日,曲昭雪携落英搭了何家运货的牛车赶来了大慈恩寺,却没想到在门外竟然碰上了穿着花花绿绿的迎亲队伍。

  曲昭雪又好生看了看门口的匾额,见上面赫然写着“大慈恩寺”四个大字,才放下心来,生怕自己走错了地方,拉着落英下了牛车,再三谢过赶车人,顾不得那么多便快步赶入了寺中。

  曲昭雪就在离门口最近的殿中求了一签,向解签的小和尚言明,自己想要找元坤师父解签,那小和尚欣然应下,将曲昭雪引到了紧邻后山的一座小屋,请她在外面稍等片刻。

  然而,曲昭雪和落英二人立在这座颇为简陋的小屋之外等了许久也不见人,曲昭雪看着后山之景,又回想起那一日她救了云修竹的情景,蹙了蹙眉将这段情景拼命赶出脑海之中,而落英等得不耐烦了想要直接推门而入,谁知刚一推门,却见门口一只凶狠的动物,看起来又像狗又像狼的,冲着落英就是一阵狂吠。

  二人皆被吓了一跳,落英知晓曲昭雪怕狗,慌乱地将门掩上,此时却听到屋内有了动静,只见门突然又开了。

  开门的是元坤师父,只见元坤师父看到曲昭雪二人并不算太惊讶的样子,只微微挑了挑眉,便将大门敞开,另一人突然出现了曲昭雪的视线之内。

  竟然是云修竹……

  云修竹本身是满面红光又一脸笑意的模样,看到曲昭雪出现时,脸却突然垮了下来,道:“元坤师父,请问此女为何在此?”

  还未等元坤师父回答,云修竹的视线又落到了曲昭雪手中握着的签子,冷笑了一声,道:“佛祖只聆听心地良善之人的祈求,你这样的女子只怕是不够格吧……”

  曲昭雪打量了一眼云修竹的穿着,便知他这是准备去迎亲了,就这么大喜的日子,他还非得刺自己几句,真是烦人的很。

  曲昭雪也没跟他客气,直接道:“云世子自诩心地良善,受佛祖庇佑,为何前些日子还在此地后山被狼咬伤?可见佛祖也没庇佑云世子,云世子又有何资格在这里对我冷嘲热讽呢?”

  元坤师父闻言有些惊讶地望向曲昭雪,而云修竹脸登时被憋得通红,一甩衣袖怒道:“本世子乃是君子,自是不屑于与你这般女子一般见识……”

  “明明是云世子现在这里对我出言不逊,理亏了又说不与我一般见识,原来这就是君子气概,我可真是长了见识。”

  曲昭雪冲云修竹挑了挑眉,便不言语了,云修竹气得“你你你”了许久,还是元坤师父出来打圆场,道:“世子还是快些动身吧,若误了吉时可就不好了。”

  云修竹闻言便顺势下了台阶,向元坤师父行了一揖,道:“多谢元坤师父解惑了。”

  元坤笑道:“不必谢,良国公府天生命格贵重,定能一生顺遂平安,贫僧只是道出了天意罢了。”

  云修竹与元坤相互见礼后,瞥了一眼曲昭雪,冷嗤一声才离去,曲昭雪也懒得理他,只向元坤行礼道:“见过元坤师父,昨日我们在焦解元的宅子中见过,元坤师父可还记得?”

  “贫僧记得,还请曲娘子进屋一叙可好?”

  元坤师父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模样,曲昭雪一愣,他便闪身进了小院,为曲昭雪留下了门,曲昭雪蹙了蹙眉,脑中不住盘算着,壮着胆子与落英进去了,便见有三四条似狼似狗的大野兽在冲着她二人狂吠,吓得曲昭雪急忙往落英身后躲。

  曲昭雪本就有些怕狗,更何况是这种看起来凶猛的不明犬科动物,实在是吠的她心肝都要飞出来了,使劲地攥着落英的肩膀往后撤,此时却见那元坤吹了声哨,几只凶猛的狼狗登时如小奶猫般温顺地往地上一趴,也不乱叫了。

  “对不住,让曲娘子受惊了。”

  元坤依然一脸笑眯眯的模样,曲昭雪这才稳住发软的双腿,支撑着自己站稳了,扶着落英的胳膊,瞥了几眼那几只大狼狗,脑海中却突然想到了什么,跟随着小心翼翼地入了内室。

  元坤这座小屋十分简陋,屋内什么装饰也无,只有一床榻、一方桌和一箱笼,家具看起来也破旧不堪,方桌腿也有些颤颤巍巍的,曲昭雪跪坐下之后还险些将方桌给碰倒了,还是元坤师父又寻了两本书垫上了桌腿才好。

  元坤给曲昭雪斟了杯茶,一边道:“曲娘子请讲吧。”

  曲昭雪却并未直接切入正题,只道:“元坤师父如何知晓我姓曲呢?”

  元坤本在将茶杯往曲昭雪面前推了推,听她这般问动作突然一顿,微微笑了笑,道:“贫僧记得,曲娘子与泰兴侯府的两位江娘子关系极好,曾经前来大慈恩寺求过签吧。”

  曲昭雪眨了眨双目,身子有些紧绷,只道:“那是曾经了。”

  “是啊,是曾经的事了……”元坤看起来很随和地笑了笑,道,“云世子也时常来大慈恩寺,虽然在这里险些丢了性命,可是也收获了爱情。”

  曲昭雪看着元坤的笑容,却觉得有些瘆人,本要伸手去取那茶杯,闻言又放下手,继续道:“云世子与江娘子乃天赐良缘,如今修成正果,自然令人欣慰。”

  “曲娘子心态倒是极好,可曲娘子有没有想过,若你在救了云世子之后留在那处并没有离去,说不定今日与云世子成婚的,就是曲娘子了。”

  元坤看起来仍然是一脸笑意,本以为曲昭雪会大惊失色,没想到曲昭雪却冷静地勾唇笑了笑,望着他道:“我本就无意成为世子夫人,故而并不觉得失望,然而元坤师父有没有想过,若师父多指挥两只狼狗去咬云世子,说不定他就活不到成婚的这日了。”

  元坤一愣,神色明显慌乱了些,抬眸看向一脸笑意的曲昭雪,又渐渐冷静下来,道:“曲娘子,没有证据之事还是莫要乱说了。”

  “是啊……”曲昭雪笑意渐深,定定地望着他道,“没有证据的事情,你我都莫要乱说了。”

  从昨日肥橘见到元坤时吓成了那副模样之时,曲昭雪便起了疑心,今日在此见到那几只似狼似狗的动物那般听元坤的话,曲昭雪疑心更重,方才元坤试探她之时,她便随口说了出来,没想到元坤的反应会那样大。

  这一诈,竟还诈出来了……

  不过云修竹的性命与她无关,她并不在乎,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证据更难寻,她也不愿意趟这趟浑水,而元坤确实是聪明人,立刻明白了曲昭雪的意思,笑了笑,道:“既如此,曲娘子有话便直说吧,贫僧定当知无不言。”

  曲昭雪敛去了眸中的笑意,只有唇角仍然微微勾着,缓缓道:“我并无别的意思,只是来此想要讨要焦解元曾留在此处的诗句文章罢了。”

  元坤默了一瞬,曲昭雪能看出他脑中在飞快地思索着,也就没有再打扰他,只见他缓缓起身,从柜子当中翻找了一阵,拿出了一厚摞纸张摆在了曲昭雪面前,道:“都在此处了。”

  曲昭雪只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纸张,并没有伸手去拿,只道:“多谢元坤师父理解,只是我还有疑问,还请元坤师父解答。”

  元坤又缓缓盘腿坐下,并没有出声,只点了点头。

  曲昭雪坐直了身子,将脸上所有的笑意收起,仔仔细细地盯着元坤,道:“案发那夜,元坤师父在焦家究竟看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