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穿越重生>长安女讼师(穿书)>第56章 云泥 十二   白汝文一惊,急忙将书……

  白汝文一惊, 急忙将书房门打开,道:“是何人?”

  “是……是死在平康坊里的那个妓子的妹妹,身边还有个女子陪着她……”

  白汝文感觉脊背一凉, 不知不觉间额头便沁出了汗渍,转身看向顾沉渊, 笑了笑道:“王爷, 白某这公务缠身……”

  白汝文尚未说完, 顾沉渊便将他打断了,道:“平康坊的妓子,那便是殷世子之案了, 正巧顾某今日无事,若是白正卿不介意的话,可否让顾某在公堂之上旁听?”

  白汝文这下感觉浑身发凉,笑容显得颇有些尴尬,迟疑着道:“这……这样合规矩吗……”

  “白正卿莫忘了,前些日子江家二女江问蓉于杏园当中被杀一案,顾某审案之时,白正卿也是在京兆府的公堂之上旁听了的,今日顾某在大理寺中旁听, 怎么就不合规矩了呢?”

  顾沉渊脸上笑意渐深,双手背在身后, 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白汝文见状身子一凛, 想起那次自己受勇国公父子所托前去京兆府之事, 生怕被顾沉渊看出什么端倪,便道:“王爷想旁听,那自是白某的荣幸, 王爷请吧。”

  顾沉渊满意地微微颔首,与白汝文客气了片刻,便出了书房的大门,白汝文唤来小厮在耳边吩咐片刻,便引着顾沉渊去到了公堂之上。

  大理寺的公堂与京兆府的布置差不多,只是开堂总涉及勋贵之事,并不常开大门让百姓观堂,白汝文与顾沉渊一入公堂,便见三个女子正立在公堂之上。

  一个女子一身孝服,看起来年纪颇轻,神色凄楚,眼眶红得厉害,便知是刚刚哭过,身旁一个女子,一身暗青胡服,发丝在头顶绾起,看起来神色漠然,但是高昂着头颅,双目正紧紧盯着他。

  正是曲昭雪。

  白汝文看到这张熟悉的脸,没来由地觉得紧张,却又觉得自己很可笑。

  与死人的脸相像又有什么稀奇的,左右她已经死了,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了……

  白汝文深深地沉下一口气,缓缓坐到公堂上首的桌案面前,与在下方落座的顾沉渊颔首笑了笑,便正了正衣冠,一拍惊堂木,下巴上的胡须微微颤动了一下,道:“堂下何人,因何事击鼓!”

  一身素服的青苗登时哭了出来,跪下道:“民女名为周青苗,姐姐周青荷是平康坊青楼落梅娘子家的一名琴女,可她却于平康坊中被……被……”

  青苗抽抽搭搭的,身子还不住地抖着,似是十分纠结,艰难地咬着牙道:“被歹人□□,又撞墙自尽而亡,请白正卿为民女和姐姐做主啊!”

  青苗话毕,便登时叩拜在地,额头触地发出了“咚”的一声,惹得曲昭雪心头一颤。

  今日坊门一开,曲昭雪便前往云想楼中,将查探的所有结果告知了青苗,青苗得知之后大哭了一场,当即表示一定要前去为姐姐伸冤。

  “姐姐青荷是民女唯一的亲人了……”青苗缓缓抬起头来,一双朦胧模糊的泪眼中,看不清堂上刑狱官的神色,只道,“而那歹人正是勇国公世子殷尚学,民女求路无门,只能来大理寺告官,求白正卿严惩恶人,还姐姐一个清白!”

  白汝文长舒了一口气,本还有些紧绷的身子微微放松了些,道:“你先起来说话吧。”

  曲昭雪见状扶起了青苗,待青苗揩净了眼泪,心神稳定了些,白汝文才道:“周娘子,本官知晓你爱姐心切,可是据本官所知,这青荷乃是落梅娘子家的妓子,既然是妓子,与恩客欢好,又何来□□之说呢?”

  青苗一愣,急忙摇头道:“不是的,姐姐她是良籍,不是妓子的……”

  白汝文笑了笑,看起来像是撇了撇嘴,道:“在青楼的,怎么可能……”

  “白正卿,周青苗所言不错,死去的周青荷确实是良籍……”曲昭雪看着白汝文温和地笑着,上前呈上了一份户籍,道,“这是在万年县衙调出的户籍,请白正卿过目。”

  白汝文看着曲昭雪放在桌案上的那一本摊开的册子,转头望了一眼正目不转睛望着自己的顾沉渊,登时明白过来了。

  敢情顾沉渊这是来给她们撑腰来了……

  这万年县衙的户籍,想必也是顾沉渊调取出来的……

  白汝文小心翼翼地拿过那本册子,仔细看了看,便知这周青荷的确是良籍,那么殷尚学与她行亲热之事,只怕就真的涉罪了……

  而且之前在京兆府开堂之时,是殷尚学亲口承认了当夜确与周青荷欢好过,如今想要掩盖也无法了……

  白汝文手指轻轻点着桌案,另一只手捋了捋胡须,过了良久,才道:“既如此,便请殷世子前来对峙吧。”

  ……

  大理寺牢中,有一间牢房与其他阴森潮湿又诡异的牢房差异甚大,显得格格不入。

  里面常年燃着温暖的烛火,地上铺着柔软的地毯,床榻温暖舒适,只见殷尚学没骨头似的坐在床榻上,背后倚靠着大迎枕,正提着一壶酒,正在小酌着。

  殷尚学虽然穿了一身囚服,但头发梳得光亮整齐,神情看起来怡然自得,眯着眼睛摇头晃脑的似是在哼着小曲儿。

  牢房门外站着罗岱英,只见他一身青色锦袍,不住地看着头上的汗渍,气喘吁吁道:“世子可还好?”

  “好啊!好得很呢!”殷尚学连眼睛都没睁开,道,“罗讼师今日怎么来的怎么急,可是有要事?”

  罗岱英稳住心神,道:“方才罗某正在来的路上,白正卿便差人来报信,说是死的那个妓子的妹妹来大理寺击鼓鸣冤了,让罗某想好应对之策。”

  殷尚学闻言猛然睁开眼睛,转头看向他,道:“她来作甚?要告本世子?”

  罗岱英看起来神色有些凝重,点了点头,却见殷尚学满脸不屑,冷嗤了一声,道:“她来告本世子作甚!本世子愿意与她姐姐欢好,她姐姐可是捡了天大的便宜了,还有脸来告,让白正卿把她打发了不就行了……”

  这话说的难听得很,连罗岱英也忍不住皱了皱眉,道:“世子慎言,只怕是打发不了了,襄郡王如今正在大理寺中,要与白正卿一同上堂。”

  殷尚学一愣,这才急忙起身,道:“他……他怎会来?”

  “不好说,若是今日要世子上堂,世子回话要小心着些。”

  罗岱英眉头紧蹙着,殷尚学也觉得紧张了,伸手扶着栏杆,道:“这可怎么回话啊,罗讼师,我这……”

  殷尚学支支吾吾的,出了满脑门的汗,罗岱英则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世子莫怕,若是问到不想回答或者无法回答的问题,由罗某替世子回答,若是硬要世子回答,世子说记不得了,或是不知晓便是。”

  “那……能不能让父亲去找姐姐商量一下,请太子殿下……”

  罗岱英往前凑了凑,放低了声音,道:“世子放心,国公爷已经去了,世子顶过这一阵即可……”

  殷尚学看起来这才微微有些宽心,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此时牢房大门开了,只见狱卒前来行了个礼,一边拿出钥匙打开牢房门,一边道:“殷世子,白正卿请您上堂一趟,您随着某前去即可。”

  罗岱英与殷尚学对视一眼,对他微微颔首,坚定地点了点头,殷尚学紧张地长叹一口气,这才伸出手由着狱卒给他上了镣铐,缓缓走出了牢房门。

  ……

  东宫位于皇城的东南角,从大门中一进去,便见低矮却十分巍峨的建筑排列得整齐又气派,从正殿走入,穿过层层回廊与宫殿,便到了寝殿之中。

  两排身穿鹅黄并淡绿襦裙的婢女从寝殿大门中鱼贯而入,手中捧着铜盆、痰盂、糕点等诸物,步入寝殿之后往东边越过屏风,便见一个身穿绯红衣裙的女子正跪坐在妆台前,由着三四个婢女七手八脚地给她上妆梳头,自己则手捧着一封信件读着,眉头皱得极紧……

  此时门外又有一个嬷嬷跑来,上前行了一礼,道:“太子妃,太子殿下如今正在会客呢,听说是京兆府来的人?”

  “京兆府!”

  太子妃转过头来,惊讶地看向这嬷嬷。

  太子妃约莫二十岁的年纪,妆容浓重地看不太清晰五官了,眉心的花钿也只画了一半,黏在眉心的珍珠也摇摇欲坠的。

  太子妃眉头一蹙,珍珠彻底掉了下来,她也混不在意,道:“这……这如何是好,不会是那襄郡王又使什么计策要害我弟弟!”

  那嬷嬷闻言脸色一垮,冷着脸厉声将小婢女们打发了下去,太子妃收敛了些,待婢女们又鱼贯而出,才轻声道:“父亲方才派人递来的这信里说,襄郡王今日一早便到了大理寺,那死掉的妓子的妹妹又去击鼓鸣冤要开堂,襄郡王又差人来东宫找太子,这……这明显不对……”

  嬷嬷迟疑了片刻,才上前几步,轻声道:“老奴知晓,来的是襄郡王的心腹,那个贴身护卫,不过也不一定是为了世子之事前来的,东宫与京兆府有些往来想必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太子妃贝齿轻咬着下唇,眉头蹙得更紧了,摇了摇头,道:“嬷嬷有所不知,这襄郡王性子极怪,自殿下被封太子之后,便极少与东宫往来了,殿下有些还会提起此事,襄郡王与他疏远了很多。”

  “这么早的时辰,这么巧合的时间点,襄郡王差人来寻殿下,显然不是偶然……”

  太子妃又看了看手中的那封信,觉得再也坐不下去了,便起身吩咐替她穿好外裳,道:“本宫去瞧瞧殿下……”

  而东宫太子书房之中,莫愚正立在恭敬地立在太子的桌案前,微微垂头避着太子的目光,道:“简而言之,王爷的意思就是,请殿下莫要插手此事。”

  “殷世子这次在劫难逃,若殿下不想给圣人留下一个亲近外戚、徇私徇情的印象,就莫要再去做些担保求情之类的事情了……”

  太子俊秀的脸上神色颇有些尴尬,冷笑了一声,道:“好个顾沉渊,如今都敢这般教训孤了!”

  莫愚急忙颔首道:“殿下息怒,王爷绝无此意,只是担忧殿下……”

  太子冷嗤了一声,缓缓站起身,道:“他说得倒是轻巧,无论是太子妃还是岳父,求到孤面前,孤还能无动于衷吗!顾沉渊他当这世上谁人都与他一般独来独往的……”

  莫愚缓缓抬起头,脸上仍然无甚表情,轻轻眨了眨双眸,道:“王爷上次去大明宫之时,听皇后娘娘提起,说许久未见殿下了,对殿下想念的紧。”

  “殿下是否每日都去给娘娘请安?”

  “孤也想在母后面前尽孝心,可是孤这身上的胆子不轻,每日也是公务……”

  太子本紧蹙着眉头在屋中踱步,说到一半脚步一停,缓缓转头望向莫愚,用一种饶有兴味的眼神望着莫愚,忍不住笑出声,道:“这个顾沉渊,真是狡猾得很……”

  莫愚只当太子是在夸赞自家主子,立在那里仍然面无表情,太子深深地叹了口气,理了理衣衫,打开书房的门吩咐人备轿进大明宫,又对候在门外的小内侍作了一番吩咐,接着便转头看向莫愚,道:“回去跟顾沉渊说,孤知晓了,让他放心去办事吧……”

  莫愚见太子明白了自家主子的意思,长舒了一口气,缓缓颔首应下,随着太子走出了东宫,眼睁睁看着太子坐着轿子往大明宫的方向走去了,这才放下心来准备出宫。

  而太子妃跑到书房之后,便听到了太子已经出门的消息。

  太子妃一愣,险些站立不稳,急道:“殿下去哪里了,他可说过何时回来?”

  小内侍一脸无辜地摇摇头,道:“奴婢只知道殿下是进宫了,不知道何时回来……”

  太子妃愤愤地跺了跺脚,双拳在身侧握紧,无奈之下只能带着嬷嬷回了屋,吩咐婢女们进屋给她梳妆。

  就这么等下去不知要等到何时,不如自己直接进宫找他,就不怕他再找借口躲着自己了。

  ……

  此时大理寺公堂之上,殷尚学戴着镣铐被带了上来,身后还跟着罗岱英。

  曲昭雪见状抬了抬眸,但并不觉得稀奇……

  这种关键时候,这讼师怎么能不在呢……

  罗岱英一进公堂便注意到了曲昭雪,眉眼登时压低了,但是唇角勾着一丝颇为鄙夷的笑容,向她挑了挑眉。

  曲昭雪毫不畏惧地瞪了回去,与他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互不相让,一时间都无人移开目光。

  白汝文似是感受到了这公堂之上莫名的一股剑拔弩张的氛围,有些不太自然地抿了一口茶,反观顾沉渊虽然坐在堂下,但一副气定神闲,手捧着茶杯轻轻地拨弄着茶叶,饶有兴趣地望着堂上的情形。

  白汝文轻轻咳了咳,这才一拍惊堂木,道:“殷世子,本官今日唤你前来,是有事要询问,望你如实回答。”

  殷尚学在顾沉渊面前才稍微收敛了些,只点了点头,白汝文见状便深深沉下一口气,道:“当日在京兆府开堂之时,殷世子可曾亲口承认过,案发当夜曾与一名为青荷的妓子有过欢好,这名女子便是在案发现场发现的自尽女尸,本官所言可对?”

  殷尚学迟疑了片刻,缓缓转头望了一眼罗岱英,罗岱英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殷尚学才道:“确实如此。”

  白汝文装作没看到二人之间隐秘的小动作,蹙了蹙眉,道:“可是如今本官经过查探,搜查到了这名为青荷的女子的户籍,上面显示她乃是良籍而非贱籍,故而并非妓子……”

  白汝文顿了顿,望了一眼罗岱英,又道:“你可有什么要辩驳的吗!”

  殷尚学紧张地望了一眼罗岱英,而罗岱英则眼睛一眯,转头冲曲昭雪挑了挑眉。

  他就知道,这曲昭雪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必定会想方设法赢过自己。

  可他也不是那种坐以待毙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