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穿越重生>长安女讼师(穿书)>第104章 陈冤 八   曲昭雪稳了稳心神,双手……

  曲昭雪稳了稳心神, 双手紧紧攥着拳,指甲快要陷进肉里,但紧咬着牙关, 看起来面上不显一丝紧张之色,缓缓起身上前了几步。

  在投案之前曲昭雪就想好了, 与其对自己的相貌遮遮掩掩的, 倒不如直接摆在明面上来, 将事情说清楚,免得日后真的引发帝王疑心,再横生枝节……

  帘后发出了一阵急促的呼吸声, 不算年迈却尽显沧桑的帝王嘶哑着声音,道:“再往前些。”

  曲昭雪微微抬了抬下巴,又上前了几步,离眼前的珠帘只有几寸的距离,日光投射进来,在珠帘之间显现出影影绰绰的光影,将她的脸分离成了明明暗暗的好几段。

  王丛脸色如常,扭头看向圣人,而圣人良久没有出声, 曲昭雪深深地呼吸了一声,微微颔首, 道:“陛下,家父与家兄有冤, 还请陛下恩准, 让臣女诉于陛下。”

  曲昭雪并没有跪下,只行了个福礼,脊背也挺得很直, 那只原本碎裂的玉镯已经修复好了,完完本本地挂在她的皓腕上,与珠帘碰撞发出了叮叮当当的声响。

  顾沉渊双拳在身侧握紧,微微偏头看了一眼立在自己身侧的小内侍李会,李会不动声色地抚了抚臂弯上的拂尘,几不可见地颔首。

  可顾沉渊并没有半分松懈,藏在桌案下的手悄悄伸向了衣袖之中,屏息凝神地望着立于帘前的曲昭雪。

  曲宜年父子二人身子微微颤抖着,双手攥紧了衣衫,额头渗出了好些汗渍,目不转睛地盯着曲昭雪的背影。

  昨日曲昭雪进了牢中,二人既惊讶又痛心,听罢曲昭雪的分析与计划后,只觉得太过冒险,并不想让曲昭雪随其前来。

  “十五年前,我们既然活了下来,便不能轻易放弃生命,阿耶难道想要下半辈子苟且偷生吗?”

  曲昭雪这句并不客气的质问,倒让曲宜年如醍醐灌顶一般。

  既然已经到了这般山穷水尽的地步,不如就拼一把,可他仍然止不住担忧,圣人看到与长姐那般相像的曲昭雪,会作何反应……

  圣人的呼吸似是更急促了些,像是缓缓平复了自己的心情,只沉默了良久,才道:“说吧。”

  王丛闻言眉头微蹙,缓缓扭头看向勇国公,那勇国公也眯起双目,一脸危险之色,而曲昭雪则昂起了头颅,挥了挥手中书信,道:“这几封往来书信确实是家父与家兄所书,可是在臣女这局外人读来,绝无指斥乘舆之意,还请陛下明察。”

  一时间,殿中诸人都没有出声,只有王丛轻轻笑了一声,往圣人面前凑了凑,道:“陛下您瞧,这位曲娘子不仅长得像曲皇后,连这为人辩解的语气和神态,都与曲皇后一模一样。”

  曲昭雪透过珠帘,只能隐隐约约瞧见圣人的轮廓,却瞧不清他的神情,但见他良久不出声,便扭头看向勇国公,道:“敢问国公爷,可看过这几封书信?”

  勇国公斜睨了曲昭雪一眼,道:“自然看过。”

  曲昭雪捧起了书信,道:“不知勇国公以为,书信中的‘十五年前,因帝之罪,使吾父冤,明珠蒙尘,实为大憾’这几句话,是何意思?”

  勇国公冷嗤一声,道:“这是罪臣曲宜年所书,其中真意,自应由曲宜年解释。”

  曲昭雪轻轻眨了眨双目,道:“可是,是国公爷看了这信,认定家父犯下大不敬之罪名,自然应由国公爷解释,不然怎能堵住天下人悠悠之口呢?”

  勇国公默了一瞬,手指摩挲着茶杯壁,过了良久,才道:“自然是在说,因陛下的过失,让其父信国公蒙受了冤屈,使明珠蒙尘,遗憾千古,而指责陛下并非明君。”

  曲昭雪扭头看向坐在那里的三位绛紫官服的官员,轻声道:“骆大夫、崔尚书与顾正卿,也是这般认为的吗?”

  骆大夫与崔尚书眼神躲闪,并不出声,顾沉渊则抬眸看向她,轻声道:“曲娘子有话,不妨直说?”

  曲昭雪顿了顿,便轻轻走上前去,隔着珠帘,道:“陛下,家父信中之意,并非对陛下出言指责或责怪,而是在惋惜,十五年前陛下受了奸人的蒙蔽,才降罪于信国公府,此处蒙尘的明珠,并非信国公,而是受了奸臣蒙蔽的圣人啊……”

  曲昭雪紧紧掐住了自己的手心,长叹了一口气,道:“圣人乃是千古明君,怎奈奸人手段高明,挑拨于圣人与忠臣之间,家父眼见圣人受奸人挑唆蒙蔽,可是人微言轻,只能在信中与家兄抒怀一二,并告诫家兄,为官者定要谨言慎行,忠君爱国,这才有了‘明珠蒙尘,实为大撼’之说。”

  曲昭雪抿紧了嘴唇,压下微微颤动的肩膀,高声道:“请陛下明察。”

  王丛眉心一跳,轻轻眨了眨双目,便静静看向圣人,而勇国公则是拍案而起,脸色涨红着,道:“你在这里信口胡言些什么!真是胆大包天!”

  曲昭雪看起来不卑不亢,扭过头望了勇国公一眼,高昂着头颅,道:“臣女只是陈述事实,十五年前之案子,是圣人被奸臣蒙蔽了,并未提过国公爷之名,为何国公爷这般激愤?”

  勇国公一愣,像是突然冷静下来一般,略显尴尬地扯了扯唇角,道:“只是看不惯你这副信口开河的模样罢了。”话毕,眼珠一转,便上前几步道,“陛下,此女为了给父兄脱罪,什么话可都说的出来,您可莫要被她的花言巧语骗了。”

  圣人手指点着扶手上的龙头,道:“那你倒是说说,朕是被什么奸人给蒙蔽了?”

  王丛看起来有些惊讶,弓着身子恭敬道了句“陛下”,却被圣人一伸胳膊挡住了,道:“让她说,朕倒要看看,她能说出什么花样来!”

  曲昭雪微微一顿,便伸手褪下了腕上的玉镯,放在手心里轻轻一掰,那玉镯便顺着裂纹处碎成了两半。

  曲昭雪双手有些发抖,攥了攥拳,才稳定住了手指,将那玉镯里的手书取了出来,珠帘后的王丛眼睁睁瞧着曲昭雪的动作,捏着拂尘的手指有些发白,脸上那温和的笑意,原本紧绷在唇角,此时也有些垮了。

  曲昭雪双手在上,恭敬呈上了那几封手书,王丛身子一动,刚要上前去接过去,却见那小内侍王会抢先一步,毫无痕迹地取来了那几封手书,呈到了圣人的面前。

  圣人手指有些发抖,接过几封手书仔细看着,只是看来看去,神色愈发古怪,似是愤怒,又似是隐含着困惑,下意识扭头望向王丛。

  王丛让自己脸上的笑意看起来顺从些,也并未出声。

  曲昭雪高声道:“这几封书信,便是十五年前,陵寝被炸一案主谋的往来书信,书信之中称,十五年前陵寝之所以爆炸,正是因为在工部手下建造陵寝的金吾卫,瞒过督造建陵的工部尚书信国公,将火药掺杂在沙浆与黏土之中,并于圣人亲临祭祀之时,将陵寝引爆。”

  曲昭雪能感受到殿中的气氛有些微妙的变化,但却并不在意,只一顿,便继续道:“而若想知晓这手书的主人,大可用众位臣子的笔迹进行比对。”

  顾沉渊不动声色地将一摞奏章推向身旁的骆大夫,骆大夫一惊,仿佛看到什么烫手山芋似的,便恭恭敬敬地呈给了太子殿下。

  太子微微蹙眉,立刻做出了决定,便捧起一摞奏章走向珠帘之后,道:“父皇,请让儿臣来比对吧。”

  圣人艰难地抬起双眸,身子有些发抖,双手登时脱了力,那几张书信散落下去,太子适时接住,只当圣人应允了,便捧回了桌案上,仔细比对起来。

  圣人一直在咳,咳得双眼有些昏花了,想让太子住手,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王丛给他用力拍背,却也无济于事。

  “还愣着作甚,快些传太医啊!”

  王会大喊了一声,几个小内侍才如梦方醒,急忙跑出大殿直奔太医署,圣人双目红得厉害,却咳得停不下来,双目红得如同滴血一般。

  顾沉渊缓缓起身走到了太子身边,看了许久,手指轻点奏章角落上的几个字,轻声道:“殿下,臣瞧着,这字迹,倒是与这奏章上的字迹有些相像呢……”

  太子双眸一眯,定定地望着奏章上的红笔朱批,与书信上的字好生对比了一番,顿时感觉四肢冰凉。

  太子缓缓起身,扭头看向珠帘后,坐在至高无上位置上的主仆二人,手中的奏章应声坠落。

  圣人忍不住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大口地喘息着,一个病入膏肓之人,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一脚踹向身旁的王丛,嘶哑着声音吼道:“你这刁奴!竟敢欺瞒于朕!”

  “来人啊!把这刁奴给朕拖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