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飞星面对楚鸿声时, 很喜欢明知故问。
以楚鸿声的性子，极大概率是不会让无关的人进办公室的，更别说进休息室了。
所以顾飞星知道, 他肯定是第一个。
春节过后的第一天，整个城市又热闹起来, 四处都充满着喜庆的氛围，而他们却一起待过寂静, 也不去凑那无关的热闹，在天明后, 又一起在休息室里睡了一会儿。
直到下午, 两个人才悠悠醒来。
也幸好，员工们都放假去了, 否则若是不小心看到楚鸿声和顾飞星一起从休息室里出来，那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楚鸿声将顾飞星先送回了宿舍, 而后自己也回家稍微收拾了下, 两个人又在微信上约定一起吃晚饭。
顾飞星：楚老师, 一起来做饭吧！
楚鸿声：可以, 那先去买菜？
顾飞星：没问题，几点见？
楚鸿声：五点, 买好菜去哪里做？
顾飞星：就来我宿舍这边呗, 反正也没人
楚鸿声：好
大抵就是这“没人”给的底气，顾飞星在春节假期的这几天, 一直和楚鸿声待在一起。
他带着楚鸿声，逛夜市，吃路边摊, 特意起早去吃那家开了多年的早餐店, 还去买了迟来的过年新衣服, 有时，楚鸿声在办公室里写新的项目构思，顾飞星就在一旁看着书。
两个人像是熟稔的老友，一起在繁华的城市里，也一起躲在无人问津的角落里，自在地虚度时光。
临近假期的末尾，顾飞星用两人新采购的烤箱，来教楚鸿声做烤鸡翅和蛋糕。
还记得他以前无聊的时候，就会给自己做点零食吃，久而久之，就好像什么都会做一点了。
这回做的是柠檬蒜香鸡翅，顾飞星在一旁准备好配料，让楚鸿声在鸡翅上划两刀，放上蒜片，又加上适量蜂蜜、盐、生抽等配料，抓匀后腌两小时。
这两小时也没别的事可干，两个人坐在一起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楚鸿声提议道：“要不，看看你录的节目？”
“也行，看哪个？”顾飞星打开电视选节目。
“再走乡间路吧，一直没有时间看完。”楚鸿声平时实在太忙了，根本抽不出多少时间看综艺。
“哪一期？”顾飞星也没有录制完再去看节目的习惯，因为他觉得自己已经参与了全程，没必要再去看剪辑过的节目，除非是自己很喜欢的，或是录制时看不到全貌的。
“最后一期吧，我听说最后一期的评价很高。”楚鸿声虽然没看完节目，但也看过一些风评，很多人都说最后一期直接封神。
“那就是个收官宴。”顾飞星这么说着，还是给他选了最后一期。
这一期能被网友说封神，只是因为高名而已，事关生死，真正被封神的不是他们节目本身，而是高名。
节目开头，是他们依次入场时的镜头，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明媚的笑意，谁也不会知道他们要听到什么消息。
在他们落座前，节目还给了桌上的菜特写镜头，其中有一盘，是高名家自己做的腊肉，在高名逝世后，高望联系到节目组，说哥哥本想是把腊肉送给他们一些的，但那时候他自己仅存的一些已经和嘉宾一起吃完了，还没等到家里寄的快递，高名就突然走了。
所以高望决定，完成哥哥的这个愿望。
等到人一齐，导演就宣布了高名去世的消息，他们坐在演播厅里时，只有自己的回忆，但播出时，节目剪辑了许多高名生前的影像，尤其是与他们一起时的模样。
顾飞星再看到这些片段时，眼眶都忍不住湿了，他完全能够理解高名的选择，可也正是因为这样，他能轻易共情到高名的想法，体会到那份人类纯粹的高尚品质。
他做不到，所以他会永远保持因千千万万个“高名”而生的敬佩与感动。
“可惜了。”楚鸿声的语气听起来依然很平静，似乎没有什么触动，“他本来可以见到落峰村越来越好的。”
顾飞星闻言，只觉心情更加低落，遗憾与悲剧在戏剧中是一种美学，可在现实中，就只是遗憾和悲剧本身。
可楚鸿声又说：“所以我们要帮他一起看到落峰村越来越好。”
顾飞星抬眼看向楚鸿声：“你的意思是？”
“他生前愁的是什么？”楚鸿声引导着问。
“孩子上学，村民住房。”顾飞星说着说着就明白了楚鸿声的意思，“我们可以捐款，或者是多发动一些人，像我一样一对一资助孩子上学，住房的话——”
楚鸿声接上：“我可以帮忙找施工队。”
说着，楚鸿声似是想到了什么，露出一个转瞬即逝的笑容：“你已经带我做了很多的第一次，这一次，我跟你一起去做这件事。”
顾飞星愣愣地盯着楚鸿声：“可是这个国家，还有很多的高名，很多的落峰村，我们帮不了所有人。”
楚鸿声微微抬手，又放下一些，最后还是抬了起来，轻轻放到顾飞星的头发上：“那就能帮几个是几个。”
顾飞星不敢动，楚鸿声的手很大，动作却很轻柔，像是在小心翼翼地呵护他，安慰他。
楚鸿声的效率很高，节目还没结束，就已经发消息让助理帮他安排捐款和资助的事宜，虽然特地说了节后处理就行，不过可怜的打工人，假期收到来自老板的消息，已经够惊吓的了。
剩下的时间，他们都随意地靠着沙发，顾飞星还抱了个抱枕看节目，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就已经肩并肩，直到两个小时过去，才起身分开。
将鸡翅放到烤盘上，又放上蒜片和切片的柠檬后放入烤箱，因为中途还需要倒一些汁水，所以他们干脆就守在厨房，直到烤鸡翅顺利出箱。
“这也是楚老师第一次做菜给别人吃吗？”顾飞星闻了闻烤鸡翅的香气，问道。
“对，你都是第一个。”楚鸿声略带了些哄小孩的意味，但倒也不算是说谎。
顾飞星心满意足地将烤鸡翅放到餐桌上，两个人正准备开始享受美食，他就听到门口好像传来些什么动静。
没等他反应过来，就看到戚佑提着行李箱走进客厅，一转头就和顾飞星的目光对视上了。
戚佑僵硬地移开目光，看向一旁的楚鸿声，还忍不住揉了揉眼睛，生怕是自己看错：“楚总？！”
他的脑内瞬间闪过一万字霸道总裁包养小明星的小说内容，表情管理都快要失效。
楚鸿声朝他点点头，神态自然：“嗯，你好。”
果然还是那个冷淡的楚鸿声，戚佑花了几秒钟重建自己的内心世界，然后对顾飞星说道：“那我，我先上去放行李了。”
说罢，他逃也似上了楼。
回到房间时，戚佑还迷迷糊糊地想，就算顾飞星再说他俩没关系，自己都不可能再信了！
他离开后，楚鸿声问：“没关系吗？需不需要我去解释？”
楚鸿声也不傻，光是看戚佑的表情，就知道他想到了什么。
“没事，清者自清呗。”顾飞星无所谓地说，连楚鸿声都不介意，他有什么好介意的。
说着，顾飞星又夹了两块鸡翅给楚鸿声：“快吃，别给他来蹭饭！”
这可是楚鸿声和他做的，除了他俩，谁也不许吃！
于是，当戚佑终于磨磨蹭蹭地收拾好东西下楼时，就看到楚鸿声卷起袖子正在洗碗，他倒吸一口凉气，望向一旁靠着洗手台和楚鸿声聊天的顾飞星。
不知道为什么，戚佑忽然想到一个成语：恃宠而骄。
戚佑赶忙摇头把这可怕的念头甩出去，他努力自然地上前问道：“楚总，飞星，你们刚刚是做了什么菜啊，我闻着挺香的？”
顾飞星一指楚鸿声：“喏，楚老师版烤鸡翅。”
戚佑差点就没管住自己的表情，惊愕地问：“楚总做的饭吗？”
“对呀。”顾飞星理所当然地点头，顺带还问候下戚佑，“你吃了吗？”
戚佑本能地摇摇头。
“我们准备再吃点甜品，要一起吗？”顾飞星邀请戚佑。
戚佑：“可以……吗？”
顾飞星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这有什么不可以的？楚老师不缺这点钱吧？”
“嗯，想吃什么直接点就行。”说着，楚鸿声擦完盘子，再擦干手，将手机解锁递给顾飞星，“你来选。”
顾飞星点开外卖软件，在附近的一些甜品店中挑挑选选，顺便又问了句：“楚老师，奶茶要吗？”
楚鸿声将盘子都放回原位：“你想喝的话我陪你。”
戚佑茫然地跟着顾飞星坐到椅子上，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冷酷无情的楚总吗？
还记得当初选秀时，他在后台遇到过几次楚鸿声，每次他鼓起勇气打招呼，楚鸿声给的回答都是“嗯”、“好”，哪怕他想问一问关于自己的表现，楚鸿声也只会说“不错”，总之，最多最多不会超过两个字。
而且，他从来没见过楚鸿声对人露出这么柔和的表情，也没听过他那么纵容的语气。
简直，简直就像是在和自己的恋人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