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穿越重生>大宋广告商(穿越)>第77章 进西狱了

  入股之事,赵宗楠亲口说不逼迫他,让他回去慢慢想。

  罗月止就当真一连想了好些天,可越想就越觉得纠结苦恼。

  但好在这几天里,仍有件值得他期待的好事——今日是秋闱最后一天,王仲辅和柯乱水他们就要考完了,几人终于能好好聚聚。有关赵宗楠想要入股的事,罗月止拿不定主意,正想找王仲辅商讨一下。

  王仲辅博学多识,不仅熟读经史,还对本朝官署吏制、法典刑统尤为熟悉。入股这件事在律法中有没有甚么说法、是不是有法律风险、会不会受到甚么衙门的监管……罗月止有很多迟疑之处,仅凭自己很难查清,兴许问过王仲辅之后便能柳暗花明。

  罗月止近几天接到了两份较为简单的广告生意,都是订制宣传页。他写完了两篇简短的广告文案,只等甲方验收通过便可制板印刷。

  他如今稍有闲暇,便暂时把感性割离开来,只考虑商业,将宗室入股的优势和劣势落在笔头上,一条一条排列清楚。他想以纯粹的理性视角来看看,对于生意来说,让赵宗楠参与进来,到底是一件收益大于风险的好事,还是一颗容易爆炸的地雷。

  罗月止正在认真思考,却听见书坊外传来一阵嘈杂吵闹的声音。他刚抬头,就看一位书坊伙计冲进他房门,脸色惨白,竟是一脸难以自持的惊恐之像。

  “少东家,坏事了……有察子找上门来了。”

  北宋有一个机构叫做皇城司,除了执掌宫禁、维护治安之外,还有专门监视舆情的特务职能,乃皇帝的耳目之司。他们经常四处潜伏在京中探事,捕捉流言蜚语,若认为谁有不尊朝廷、不尊官家的言行,便会网罗罪名上门抓人。

  这些隶属于皇城司探事司的逻卒,在民间素有恶名,百姓称他们为“察子”。若看到察子登门,必定不会有什么好事。

  “察子?”罗月止全然不知发生何事,搁下手中墨笔,站起身迎向门外。“察子到这儿来做什么?”

  “好像是来抓、抓……”伙计紧张地看着罗月止,拦住他不叫他往外走,压低声音紧张道,“少东家,您别出去!快先躲一躲吧!”

  罗月止更是困惑:“他们说是来抓我的?”

  伙计慌张地点头。罗月止还未作出反应,便见一队身穿长袍,足着黑靴的武者气势汹汹走进院子来,看到罗月止,未出一言便要上手擒拿。

  阿虎等几个年轻孔武的长工听到声响,当即从后院作坊中赶过来,将少东家护在身后。阿虎双目一瞪,粗声粗气地喊:“干什么的!为何抓我们少东家!”

  “先住手。”罗月止负手而立,脸上并无分毫惊慌之色,“各位官人,就算你们在皇城司当值,突然闯进民宅也是不妥,还请先告知来意,否则我也无从配合。”

  皇城司探事司的逻卒横行惯了,只有他们把百姓吓得魂不附体,哪儿见有平头布衣胆敢询问来意的?

  领头的探事官当即冷声道:“大胆刁民,在探事司面前还敢拒捕,一干人等,都给我拿下!”

  “且慢!”

  罗月止朗声道:“我知道贵司地位特殊,不受三衙管辖,难道还不受登闻院与御史台的制约吗?前几个月官家亲令,所有身负察查之责的衙司皆要整顿自醒,若有仗势欺人、摄威擅势之举绝不轻饶。倘若各位今日不说清来意,日后若有机会,我定会将今日之事一纸诉状告去登闻院,还请各位掂量清楚!”

  探事官没想到这么个平头百姓如此经得住吓唬,还敢搬出官家来说事。

  他盯着罗月止,半抬了抬手:“你们先退下。”

  “你要缘由,那我就给你个缘由。近日有线人来报,京中有商贾违反市法、私印告令、散播妖邪,扰乱视听,屡不能禁。我们身负监察京城市易之责,今日特来捉拿罗氏书坊罗月止,下开封府按问!”

  “我什么时候私印告令、散播妖言,还请探事官说清楚。”

  探事官冷笑:“不见棺材不落泪。”

  他向旁边伸手,身后的逻卒递上一张长长的白纸,边缘参差,是从墙面上强行撕下来的,正是宣传医药防伪的宣传画:“你身为平民百姓,竟然敢私自印刷告令,大肆张贴,再看这画里,妖魔鬼怪,奇形怪状,这不是散播妖邪是什么?证据确凿,还敢狡辩!”

  “您这罪名安得没有道理。”

  听完如此牵强附会的一番话,罗月止只觉好笑:“自要我没有杜撰官署落款,没有假借官衙之名,这连环画便不算告令,而是告示,自然也未曾违背律法。若照您的意思行事,那些张贴在大街小巷招工的、寻人的、寻物的告示,便都是私印告令,应当全部逮捕了。”

  “其次,画作上白纸黑字写着,此连环画名为《假药贩郎》,旨在教化百姓,提醒他们警惕假药,莫要大意受骗,并无散播妖邪之意。画作张贴之前,我已托广济医馆在开封府报备,此事连知府都是知道的,他还曾在公堂之上对此大加赞赏,您如何空口白牙便给我安插这样的罪名,还说要抓我去开封府?如此行事,岂不是把知府也算进‘散播妖邪’的罪名里?”

  探事官并未意料到他有如此心智口才,沉默半晌,突然间勃然大怒:“果真是妖言惑众!无耻刁民,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给我把他拿下,先押去府衙再说!”

  阿虎他们怎能坐视不管,听他们蛮不讲理,皆是满面怒容,就算面对官差也不愿退让,堵着他们道路不许往前。

  “都不许动手!”罗月止用力握住自家伙计的肩膀。

  “少东家!”阿虎气愤不已。

  “去找何钉,叫他叫上鸳鸳赶紧去宣德门。”罗月止低声对阿虎道。

  “各位官人稍安勿躁,我跟你们走便是。”罗月止朗声同探事官道,“请前面带路吧。”

  探事官看他服软,心里终于有点爽快的意思,冷笑一声:“早这样听话不就好了。赶紧的!”

  这群皇城司做事,比开封府的衙役还要粗暴。

  罗月止都说了会老老实实跟他们去府衙,一路上却还是被各种推推搡搡,叫逻卒们斥责谩骂了好几句。他宠辱不惊,一个字都没有反驳,同方才据理力争的模样相比,仿佛突然间换了个人,成了个全没脾气的白面团子。

  罗月止几乎是被扭送到了开封府衙,可这次进到衙门之中,却并未见到知府。皇城司人压着他一路往西,并没有登上公堂,而是连声招呼都不打,直接把他关进了府司西狱。

  监狱极其狭窄,关门落锁之后,狱栏和石床之间仅有一步的距离。罗月止站在那片狭小的空地上,看着门外的探事官问道:“为何不经审理就直接把人关起来?”

  探事官冷笑一声:“真是新鲜,你什么时候见过皇城司逮捕的人,还要经过开封府的审理?奉劝你一句,好日子没几天了,你别管那些旁的,还是先自求多福吧。”

  话音落下,他转身便离开了阴冷潮湿的监狱,一个字都没有同罗月止多说。

  西狱空空荡荡,安静又阴暗。

  罗月止环顾四周。他膝后是台石砌的陋床,上面铺着稀稀拉拉的稻草,床上旁边放着一只不甚干净地小木桶,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这一切来得太快,罗月止负手站在冷冰冰的石床旁,只觉得有种不真实的恍惚。

  皇城司与其他军衙虽同属禁军,但在民间声名不好,或者说恶名昭著更为恰当。

  尤其是探事司。

  在百姓眼中,这些人就跟苍蝇似的,无孔不入,专做刺察民情、捕风捉影的腌臜事。构陷诽谤,因言罪事……诸如此类的劣迹斑斑。

  照探事官的说法,他们皇城司逮人不必经过开封府审理,想投谁入狱就投谁,若探事官给罗月止安排的那些罪名成立,按照宋刑统来行事,起码要杖责八十,严重的话还会牵扯亲族。

  罗月止知道,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

  就算这群皇城司逻卒再怎么喜欢网罗罪名、恶意诬奏,也不会这样无缘无故就盯到他身上来。

  今天这场缉捕突兀至极,连一丝先兆都没有,若说其后没有人指使,罗月止决计是不信的。

  若说在这偌大京城当中,谁这样讨厌自己,用如此计谋来找他麻烦……

  罗月止抬头,看着角落中的蛛网轻轻叹了口气。

  当真是太容易想到了。

  “刘探事今天怎么突然来府衙了?”赵判官低头喝了口茶,“我们西狱犯人刚刚清空,好不容易清净几天,你们皇城司又要往里头塞人。”

  “刁民胆大包天,就是该抓的。”那位刘姓的探事官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剥开一粒新鲜莲子往嘴里丢,“你不知道,狱里头那混账东西有眼无珠,碍着了别人的生意,有人托我整治他呢……劳烦判官多费费心,让兄弟们好好照看照看他,先把他在里头关几天,紧紧皮肉。”

  赵判官不置可否,只问道:“那人犯什么事了,碍着了哪位的生意?”

  “嗐。都是小事,说出来污了赵判官的耳朵。”刘探事看他并不太乐意帮忙,便想着添一把柴火,“你是不知道,这人当真是自找麻烦。我今天上门去逮人,他那叫一个飞扬跋扈、阴险擅辩,口口声声说不跟我走,还想拿晁知府压我……真是有意思,当自己是根什么葱了。”

  “他还说认识晁知府?”赵判官这下是真的好奇了,“这到底是个什么人,你透两句给我听听。”

  “就这个。甚么罗氏书坊的人。”刘探事咂舌,不耐烦地把连环画从怀里掏出来,扔在桌子上,“他安安生生做他的书坊生意有什么不好,非要给别家生意当‘军师’,把整个行当都搅合乱了,若不受点教训,真以为自己是什么诸葛亮再世呢!”

  赵判官一听这个,登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瞠目结舌,哆哆嗦嗦扯开连环画,瞪圆一双眼睛问他:“你抓的是罗氏书坊的人……你把罗月止给抓了?!”

  “咋了。”刘探事嚼莲子的动作慢了下来,“你也认识他啊?”

  “我的亲祖宗……你替谁出气啊?你替谁出气啊!犯得着把这位给抓了?!”

  赵判官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把长袍下摆一捞,撒腿就往门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