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异能>你们修仙的还玩这一套吗>第35章 鸿书

  谢无尘以为白知秋会在结课时说些什么, 孰料他仅是宣布结课,而后补了毫无关系的一句:“据你们余师兄卜算,小雪当日会落今年第一场雪。”

  “四时苑并映花潭的风光正是最好的时候。”

  说罢淡然地同弟子们还礼, 待人走完, 往手中呵了口气,又拢住腿上暖炉,抬步准备回碧云天。

  谢无尘跟在身侧,走了几步,悄悄从地上拾了几片叶子。

  白知秋戴着斗篷的兜帽, 视野受限, 没把他落后两步的动作放心上。谢无尘追上来时,他转过头去,准备说点什么。

  下一瞬, 他拢着的手被人握住, 扯了一下。

  暖炉差些滚落, 在晃动时让谢无尘先一步捞住, 顺走了。

  白知秋一下没了话。

  他止了步,手指一弯,想将暖炉拿回来。但看到谢无尘微蹙起的眉心时,收了手,欲言又止。

  “行了, 还我。”白知秋无奈道。

  暖炉尚留有些许热度, 但要相较外界对比。那点温度,还不如谢无尘掌心暖和。

  “何时灭的?”谢无尘问。

  “少顷,我手冷。”白知秋道, “还我, 这天眼看着要下雨, 你带了伞么?”

  若是只有少顷,暖炉哪至于凉成这样。

  谢无尘没还,神色不虞地注视着白知秋。

  自中秋后落雨,白知秋就披上了氅衣。后来又怕冷怕得很,早早点了地龙。平日里,他能不出屋子就不出,哪怕不得已出门,暖炉从不离手。

  上课时,他一直拢着斗篷,多半是早上练招时暖炉灭了。

  这个人,不会照顾自己就算了,扯起借口还一套一套。

  面前的人丝毫没有做错了事的自觉,神色坦然,扰地谢无尘内心无缘升了两分焦躁。

  他兀自掀开盖子,将叶子塞进去:“为什么不说?”

  白知秋活了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被他师父和明信以外的人训,也是第一次有人对他露出不高兴的神情。尤其对方是一个小辈,这让他觉得有点新鲜。

  他很缓地眨了下眼,眸光微动,嘴上却说:“你点吧。”

  其实他大可说“在上课”或是“回去点上便是”,半真不假的话他说的多了去了。不过此刻不知原因,他犯了懒,理所应该地站在路边,看谢无尘放好叶子,催了符。

  暖炉再回到手中时,符箓起了效,暖意源源不断地炉中透出。白知秋拢袖,沉浸在能烘得人全身都舒坦开的温度里。

  “折叶成符,何时学的?”白知秋半张脸都埋在斗篷领口的雪白长绒中,声音听起来有两分闷,衬得更懒了。

  “还没学。”谢无尘跟了两步,“不过周师兄讲了,符箓不必限制于纸页,我便用落叶试了试。”

  白知秋感受着暖炉里灵力波动,浅浅“嗯”一声:“无箓之符,放在以前,能修到这个程度,就能被称一声老怪。”

  “嗯?”

  白知秋浅浅侧过头,眼中很淡一点笑意,呵气成雾,他道:“越高深,越无拘于物什,你修行不过两月余,已经可以折叶成符……”

  “天纵奇才。”

  这个词似乎常与白知秋本人放在一起,与之一起出现的,是不可避免一声叹息。

  却不想,有一日,会由白知秋送给他。

  若是余寅说来,谢无尘会觉得他是想打架;由白知秋说来,他却不觉得是夸奖。

  问题并非是出在语气上,而是另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是离白知秋最近的人,他从很早便察觉到了,白知秋身上时常会浮现的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难过。

  明明碧云天上,乃至学宫都好好的,他却总在思考什么,抑或是在等待什么。

  “只能暖到回院子。”谢无尘补充道。

  跟初学者画出来的无甚区别。

  白知秋轻笑一声,又拢了拢袖,怕热气跑了似的,没跟他扯叶符到底能用多久,而是道:“陆师兄传信回碧云天,随信附了些小物件,等下回去给你选几样。”

  碧云天上诸亲徒,谢无尘没见过只剩一个陆积玉,闻言问道:“陆师兄下学宫多久了?”

  “好久了。”白知秋道,“陆师兄喜好繁华热闹,自七十年前始,便下学宫游历人间,不时寄信回来。”

  “信中所述,是各地风物么?”

  白知秋点头,温声道:“今时彼日不寻常,他是怎么都看不厌。我廊下那盏灯笼,其中竹条便是他当年游历至霞陵一带时砍了寄回来的,一道寄回的还有那方的宣纸。竹料宣纸太少,姜师兄只做出两盏,都予了我。”

  两盏灯笼在廊下挂着,白知秋提过两次,都是集会时候去舞雩台看灯火。

  谢无尘瞧着那只灯笼稀罕 ,却不曾想还有这么一段来历。

  不过说也奇怪,白知秋不爱去集会,却爱去舞雩台。除了万象天和芸笥天,那方石台往哪都看不清。

  “不定会寄回什么,等下次,也是一样的。”

  两人边走边慢慢说着话,回院的路也显得没那么长了。谢无尘听着白知秋语气中的祥宁,问道:“白师兄喜欢那灯笼吗?”

  白知秋拢着袖,神色未动,他垂眸瞧了一眼宽袖,或者说,袖中暖炉所处的位置。

  亦可能是自己双手。

  “还好。”

  问题到此为止。

  以白知秋平日的习惯,问题确实该至此为止。毕竟,他真的极少提及自己的事情。

  然而他走到院门口,片刻间,又开了口:“我曾到过许多热闹的地方。”

  那为何,后来不去了?

  谢无尘问道:“许多地方……最喜欢哪?”

  两个人走过前院,白知秋在掀帘时淡淡回道:“都一样的。”

  厅中暖意扑面而来,两个人在外面冷冷地走了这么久,当头被呛了下。白知秋别开头咳了声,把暖炉递给姜宁,在桌边坐下。

  谢无尘跟着坐在他身边。

  零零碎碎的玉籽丢了大半桌,看数量多少能磨一副棋子。另一边放着不少吊坠福扣,同样是玉质。

  “中苍沙洲的玉料,是稀罕物。不过陆师兄是不是没银两了,怎么都这么小?”余寅抓了几颗抛了又接,玩得不亦乐乎,抛着抛着,又摸出一枚浅青色的,挑眉道:“这个颜色漂亮,大师姐,你要么,打只步摇给你?”

  谢无尘出身贵门,却没养出纨绔性子,别说其他风流之事,连赏石玩玉都不大行。何况这一桌子的玉委实小了些,磨个棋子做个小坠子还可,雕小玉雕都是在为难它们。

  “你亲自动手?”秦问声睨着眼。

  “让小师兄画张图,给姜师兄呀。”余寅理所当然道,当即收到了白知秋以外两人的嘲笑声。

  “给师父磨一副棋子,剩下的给大师姐做首饰。”姜宁将暖炉还给白知秋,顺手指了几颗玉籽,“论漂亮,还是这几颗好看。”

  “我瞧着这颗也不错。”

  谢无尘参不进话题,摸了只福扣用拇指捻着转圈。还没转几圈,旁侧伸来一只手,修长的手指间托着一颗朱砂石。

  “你的‘昭至’,要个剑袍么?”

  今早那一试,若有剑袍,昭至不会脱手。那么白知秋十有七八会直接出扫堂腿,而不是手刀。

  对于白知秋而言,喂招成分居多,逼得不紧。

  朱砂石晶鲜红,簇含絮絮琼花,入眼时极度艳丽。

  晃得谢无尘想起凝在剑柄银扣上的一点眉心红。

  “对了,陆师弟还寄回一块精铁,说是给你做法器的。”姜宁在另一边跟余寅掰扯够了,撺掇着不爱说话且万年苦瓜脸的周临风跟他换个位置,对谢无尘道,“但剑已经打好了,总不能回炉重造。打做袖箭或是飞镖如何?”

  谢无尘转头看他。

  “若是有余下的,还可再打几根针。多备些更好。”

  姜宁絮叨起来丝毫不差于余寅,尤在他有了新想法。明信含笑注视了片刻,见周临风放下信,顺口问道:“老四说什么了?”

  周临风少可地勾起一丝笑:“他今年年底回学宫,能跟我们过个年。”

  话音没落,秦问声直接探头过来:“欸?真这么说的?给我看看。”

  余寅仗着自己离得近,劈手就抄走了,扬着不给,嘴里嚷嚷着:“我先拿到的,我看。”

  “造反了你。”

  那两人一抢起来,姜宁也不坐着了,脚步一转加入战局。

  一时间,极度混乱。

  且幼稚。

  几个人加起来都是快一千岁的老妖精了,为着一封信,闹腾到这般程度,委实稀罕。

  方才还备受关注的满桌玉籽料瞬间备受冷落。

  谢无尘探手,勾到对面一枚羊脂白的镂空小叶,拉过来给了白知秋。

  一叶落而知天下秋。

  白知秋在手指尖绕了几道,红线绕着素白的手指,羊脂玉垂在手侧。周临风声音从另一侧传来:“不过,陆师弟还提到,回学宫前他要去一趟浮关阙,原因未提。”

  白知秋停了绕线的手:“浮关阙?”

  谢无尘跟着蹙眉,张口想要说什么。

  腕侧被东西磕了下,白知秋清瘦的手落在他手背上,带着不轻不重的力道。于是谢无尘想问的话尽数被拦在喉口。

  作者有话说:

  昨晚电脑坏了,稿子丢了两千多,今天又丢了东西,流年不利,晚上不知道能不能写出来……

  这周应该就可以结束第一卷了。 

  感谢观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