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异能>你们修仙的还玩这一套吗>第78章 疑虑

  在秦楼中, 晚上有多热闹,白日就有多冷清。

  屋中又被谢无尘封了符,安静得过分。白知秋心里卸下担子, 终于完整地睡了一觉, 醒时甚至有些不知今夕何夕。

  他缓了会神,发觉自己被人藏宝似的搂在怀里,全然挣不动,呼吸间都是另一个人的体温和味道。

  白知秋:“……”

  “谢无尘。”白知秋面无表情看着面前衣襟散乱的胸膛,闷闷道。

  他喊的人不闻不动。

  “谢无尘, 起床了。”白知秋又喊了一遍, 伸手去推人。

  后半句还没出口,一只手就覆上了他的后脑,将他向前一摁。于是, 尾音便打了个卷, 变成了一声不轻不重的“唔”。

  长发铺散满枕, 缠缠绵绵纠葛在一起, 几缕不听话的在动作间跑到了颊侧。白知秋伸手,想拂掉唇边的发丝,却被人先一步察觉了动作,将手扣到了背后。

  说他还在睡着,白知秋是不信的。

  他沉默了一会, 冷漠地开了第三次尊口:“谢无尘。”

  这一次, 谢无尘终于不装死了,低声道:“你很久没歇了。”

  这本是极度珍重的一句话,白知秋却险些让他气笑。

  大概是白知秋的思路与常人实在是有些差距, 换做谢无尘, 推心置腹之后连看见那个人都要躲着走几天。白知秋偏偏反其道而行之, 头一晚的旖旎在一觉后烟消云散,甚至又起了常有的恶劣心思。

  “但是,”白知秋微妙一顿,“你抵着我了。”

  面前死死搂着他的人忽而一僵。

  白知秋如愿以偿达成自己目的,手臂一转,把搭在自己腰上的手丢开,又抬脚踢了下谢无尘小腿,恢复了惯常又轻又倦懒得费劲的嗓音,道:“你先去洗漱,还是我先去?”

  谢无尘豁然起身,抄起被子便想将白知秋囫囵裹上。抄了一半,又想起自己在哪,手停在半空,然后愤愤不平地将被子丢下了。

  白知秋笑起来。

  “你冲我撒什么起床气?”他掀被坐起,看谢无尘理好衣襟,把头发向后耙梳好,问道,“我衣裳呢?”

  谢无尘咬着发带,瞥扫一眼,含糊不清道:“我替你拿。”

  白知秋颔首,理所当然地坐着等伺候。

  等谢无尘给白知秋梳好发备好衣物,将杂七杂八的事情收拾完毕,无视洒扫小厮的目光相携走出留仙楼时,日已高悬了。

  留仙楼里昼伏夜出,外面街道却是通宵达旦。夜里开的铺子尚未安静下去,各处早点已经挂上了幡旗。蒸腾的白气从店铺前涌起,飘散到街上,在人面前短暂一悬,消散干净。

  谢无尘扣着白知秋的手,在热气扑到面前时,微微眯了眯眸。

  那么一瞬间,他没由来地想:无外乎他会在映花幻境中看到白知秋的过往。

  杨雨带他来到人间,却忽略了,白知秋并非生而无知无觉。他的降生是被期许的,他来到人世间,本便是为了世间的欢喜。

  他不会无动于衷。

  白知秋放弃无情道,乃至通天路上回头时候,杨雨又是怎么想的?会后悔曾经将白知秋从世间剥离出来吗?

  谢无尘无从得到答案。

  无数巧合塑造出了一个白知秋,而他偶然间一个抬眸,拥住了仙山上的月。

  谢无尘想不出其他的奢求。

  他带着白知秋吃了点东西,又碎碎念念说了许些话,又怕人冷着又怕人不满意。说白了,他虽见过顺安的奢靡繁华,却是头一遭去到其他地方,对一些东西免不了会好奇。

  但或许心绪有变,不同于昨晚的漫长,今日,一条街很快到了尽头。

  谢无尘凝视着白知秋耳上新穿的铅针,感觉心口那阵难受还没过去,人已经站在了商会门口。伙计恭恭敬敬迎上来,听从吩咐去驿站牵他们的车马。

  “皱什么眉?”白知秋不咸不淡问道。

  他伸手,手指还没挨着铅针,又停下了:“真不疼?”

  白知秋笑了一声:“以前怎么未曾发现,你喜欢翻来覆去地捡着一个问题折腾?我若是知道,绝不会收你入门,太吵了。”

  谢无尘:“……”

  有时候是真的很想让某个人少说几句。

  可过了那一阵轻佻劲,白知秋身上总是有的那种虚渺的担忧又浮上来了。谢无尘从前便总觉得他的笑是给别人看的,现在仍然不可避免地带着忧色。唯一的不同,大概是他现在有立场插手白知秋的事情了:“担心陆师兄的事情吗?”

  白知秋沉默片刻,抬步绕过大堂往后院走去:“不止。”

  “想要蒙蔽人,最好的办法,是虚虚实实,真真假假。”白知秋道,“还有一种,是灯下黑。身在局中之人,更难看清自己所处的局。我昨夜一直在想,我和师父都肯定血疫在自己手下绝迹,却忘了一点……”

  掌心的温度慢慢透过皮肤,他们转过一道回廊,正好正对日光。白知秋在日光里眯了眯眼,续上自己的话:“……斩草需除根。”

  白知秋拍拍谢无尘手背:“曾经我执意避世,将学宫一切都推给明掌门。可我忘了,故人数年间便可面目全非,何况我闭目塞听那么久,遗漏了多少,自己也无法肯定。好了,到了。”

  在认路这方面,谢无尘记性不比白知秋差。他多少不想把人松开,但也不好添乱,只好以拇指在白知秋手侧摩挲了下,放开了。

  后院,运送药材的车架整齐排开。孟贤搓着手,来来回回地转圈,一脸焦灼:“去顺安的那批人还是没消息?”

  “是。”他跟前的男人打了个揖,“自打进了顺安,便没再给过属下传过信。”

  后院安静,搬弄药材的人都是一声不吭。谢无尘见孟贤面前汇报的人缚着手臂,身形也像练家子,心里便一清二楚。

  孟贤没让手底下管事的去,而是派了一波江湖人。从苍郡到浮州需得半月,浮州到顺安,再慢也就一旬。即便算上带了药材走得慢,这么来往一趟,不说万无一失,但理当不会出现一整月没消息的情况。

  谢无尘转头看向白知秋,见他微敛眸色,转瞬恢复如常。

  孟贤一眼看见他们二人,挥手将人屏退。他收敛起面上的焦虑,扯出个不算轻松的笑:“白师兄来了,你们要的东西已经备好,在下派人……”

  “辛苦,不必了。”白知秋淡笑颔首,“我们自己动手便是。”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让他把人撤了。孟贤心如明镜,猜到他们有其他手段,提前将药材放去了隔壁院子。等他一个时辰后再去看,药材和人都不见了,只有门上挂着一只锦囊。他打开锦囊,发现里面是一张朱砂画的护身符。

  孟贤啧啧作奇,将锦囊收好,吩咐人按照原先的安排将药材派出去。

  ***

  他们出发的那日是腊月初八,虽然走得早,临出城门还是临街喝了一碗粥。白知秋不知道从哪搞来一把红豆,点着灯给谢无尘摆大吉大利的卦象。

  苍郡到浮州还是远,哪怕是他们,走到浮州外的关卡时,都到了十日之后。

  这一路走来,入眼尽是一番萧瑟的景象,连天穹都是死气沉沉的灰。白知秋搭着手臂,从车帘缝隙里向外看去,看了一小会,又垂下眸子,专心去绕手里的绳结了。

  谢无尘走完一圈周天,睁开眼。

  他不太高兴,谢无尘想。白知秋的心绪素来内敛,情绪来得浅而淡,但还是会表现出来的。这会的白知秋,显得有些沉郁。

  “你在看什么?”谢无尘坐到白知秋身边,问道。

  “我听说,浮州以西,有一棵枯死的连理木,是大周初建时所生。”白知秋道,“没见过,想见一见。”

  “望乡木?”谢无尘却说了另一个名字。

  白知秋点了下头。

  “它不在浮州以西。”谢无尘捞住他的手,一寸一寸捏着指节,道,“早多少年前,浮关阙已经划入浮州地界。望乡木离浮关阙近,我小时候去看过一遭。不过那棵树大抵还没死透,我去的时候,正好是初夏,树根旁生了不少小枝小芽,高些的枝条上也有芽。从远处瞧,反而葱葱郁郁。”

  白知秋恍然点头:“这样。”

  传说中,大周初立,诸州荒凉,无数百姓远赴他乡。一对新婚眷侣不忍分别,泪落浮关阙。上天动容,那处便生出了一株连理木。而五国并立后,大周起北函关,北越彻底与内地隔绝。北地苦寒,守关将士轻易不得归,边州敦州与诸州联系亦不及当年便捷。次年夏夜,一道炸雷当空劈下,从此改作了望乡木。

  “你若是想,”谢无尘垂眸,轻声道,“我们可以再下一次学宫,一道去看。”

  白知秋回过头,忽而笑了:“学宫对于弟子下学宫,规矩严格。”他点了点小几上尚未收起的典籍,“尤其是仙道院弟子。”

  “可你想来。”谢无尘道。

  白知秋摇头,往后倾身,靠在谢无尘怀里:“再说。还有,我们进浮州,你需不需要易容?”

  作者有话说:

  昨天临时有点事,来晚了。

  感谢观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