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一片漆黑, 只隐隐透出一汪昏黄的光晕来,四周除了呼吸声,意外的安静。

  纪屿感觉自己正走在一条长廊上, 脚下铺着柔软舒适的地毯, 厚厚一层,足以吸收掉大部分足音。

  厚重的军靴踩过地毯,发出的悉悉索索的摩擦声, 在过于空旷的长廊中尤为突出。

  视觉被蒙蔽, 其余五感变得更加敏锐。

  走了大约五分钟,逐渐有喧闹声隔着墙壁传来, 听起来很嘈杂, 是几道不同的人声。语气野蛮暴躁, 声音压得很低, 听起来正在寻找什么但又不能被人发现,不得不这样说话。

  过了不到一分钟,随着一道粗狂声音“找到了——, 他躲在这儿!”,墙那边瞬间变得兵荒马乱起来, 砰砰砰的撞击声不断响起。

  在恼怒的粗狂声音“臭□□!往哪儿逃,找到你了!”下, 传来一声短促的尖叫, 悦耳的声音因为惊恐害怕而变得非常刺耳, 接着被生生扼断在喉咙里, 像掐住脖子的公鸡, 没了声。

  很快传来一道沉闷的重物落地声, 悉悉索索的脚步响起, 夹杂着抱怨, “轻点,虽然等级是低了点,但好歹还算个宝贝...”,接着那重物便被拖走,墙那边顺势安静了下来。

  游戏这是开始了吗,已经有雌虫找到了潜藏在宴会中的宝藏?

  纪屿不动声色触摸上去,入手是冰凉冷硬的钢铁围墙,指甲一蹭,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

  不知道此刻叶鞘是进入了宴会,还是和他一样。

  “别乱动!”身边雌虫低声警告。

  纪屿顺势收回手指,脸色不变,“我什么也看不见,需要找个东西扶着,不然会摔倒。”

  “那也别乱动,跟着我,快到了!”

  雌虫脚步加快,那一抹蔷薇灯也晃悠悠地在黑暗中飘荡起来。

  不到片刻,他越到纪屿,在前方停了下来,同时叫停纪屿,“到了。”

  雌虫在铁灰色的墙壁前站定,微垂着头,正对着墙壁上突兀的红色34。

  他双手捧起那盏灯,将它举过胸口、嘴唇、鼻尖、眉心,最终额头虔诚地抵上那燃烧着灯芯。

  灯光如火摇曳,雌虫口中快速地动着,一串听不清的语言被低低地念出,好似在为神明献上最虔诚的祷告。语毕,他才熄灭灯火,将之慎重地收了回去。

  灰色墙壁上,浮现了一连串绿色的数字,正中央,一道黑色的密码框占据了屏幕的五分之一。

  雌虫输入密码,墙壁丝滑地向两侧打开,留出门的身影。

  里面,灯火辉煌,雌虫毫不犹豫地将身后的亚雌送入进去。

  “开始你的宴会吧,匿名者。”

  门重新闭合,一丝缝隙都没留下,要不是上面那血红的数字,恐怕只会让人觉得这只是一面普通的墙壁。

  *

  纪屿摘下眼罩,先闭眼适应了一下光线,才缓缓睁开。

  他看起来正处于一间客房,装潢古典华丽,精致浪漫的大幅壁画刻满了四面。

  左边是坠着纱幔的软床,旁边则放置着一张金丝楠木梳妆台,镜边镶嵌的珠宝此时已经不见了踪影。

  环视周围,木柜桌面都被翻得乱七八糟。

  在他进来之前,这儿已经被洗劫一空。

  他走向梳妆台,打开抽屉,空空荡荡的。在推回去的一瞬,倒是咕噜咕噜慢悠悠地滚出来一颗浑圆剔透的珍珠,看大小像是梳妆镜旁的装饰品,被扣下来的时候不小心掉了进去。

  打量片刻,纪屿发现看不出什么名堂,只隐隐觉得很贵,什么品种什么成色一窍不通,看起来不像雌虫会喜欢的玩意。

  他把珍珠顺手揣进兜里,接连搜刮了好几个地方,终于在桌子下方找到一把武器,是被掀翻在地的西瓜刀。

  刀刃雪亮,轻巧便捷,纪屿转了转手腕,非常满意。

  虽然比不上骨刀,但胜在不用精神力,还吓人。

  “走吧,出去看看。”

  拎着西瓜刀,纪屿推开了门,外面和想象中不太一样。每一层都非常大,中间是两个中空的硕大孔洞,上下贯通,可以看到上下楼层的走廊。

  每一层的孔洞周围都没有围栏,只有悬浮在空中连接每一层的方形楼梯。

  纪屿所在的楼层是第三层,再往上数还有两层。

  第一层上空被特质的彩色玻璃封住,只能隐隐看见里面是一间恢弘的大厅。

  第二层的人不多,偶尔有几道急匆匆的身影露头,都带着各式各样的面具。

  第三层也就是纪屿所在的这一层,出乎意料的很安静,踏出房门直到现在,还没有见过几道人影。

  第三层的整体风格都偏向于之前所见的客房,浓墨重彩的复古宫廷风让其充满了神秘浪漫的色彩,熊熊燃烧的壁灯照亮了墙上的壁画。

  身着黄金盔甲的雌虫立于百万伏尸之上,一把黑金横刀从前到后穿透了他整个胸膛,鲜血喷涌而出。而他则毫不在乎地放声大笑着,单手拎起敌方首领带血的头颅,将其高高举起,嗜血的脸上带着疯狂和傲慢。

  底下,无数雌虫震慑其实力,纷纷丢盔卸甲,俯首称臣。

  场面十分壮观热血。

  这幅画,纪屿有一点印象,是一场拍卖会的压轴产品,描述的是王族第一任雌帝安格斯·斯图亚特建立帝国的最后一场战役,他四处征伐,将疆域绵延了数十个星系,是当之无愧的历史第一人。

  这幅画也名《安格斯·斯图亚特》,最后被以一亿五千万贡献点拍下。

  可惜这是一幅壁画,不然纪屿觉得本场最珍贵的宝藏就光明正大地悬挂在此处了,如此轻而易举,倒让人怀疑这场宴会的目的是不是做慈善。

  他在壁画前驻足片刻,后方突然传来了异响,回头一看,竟是从四楼上飞下来两个大打出手的雌虫,双方实力强劲,张开双翼从四楼打到三楼,一罐信息素在他俩手中不断抛来抛去。

  隔着老远都闻到那信息素清甜的香味,是A级雄虫百分之百浓度的。

  两个雌虫等级都是A级,都有能力,一时间打得不相上下。

  再一看,不知何时起四楼和五楼中庭边出现了不少看热闹的雌虫,表情兴奋,激烈处疯狂鼓掌和吹口哨。

  还有一个强壮的雌虫直接从五楼飞了下来,加入战斗。

  周围一片喝彩声!

  好战是藏在雌虫骨子里的东西,整个三楼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为了避免徒增事端,纪屿远离了现场,打算去别的地方看看。

  绕过雕有浮夸立绘的罗马柱,走了一段距离,迎面撞上两只雌虫。

  一只身材健壮厚实的雌虫对旁边矮小的啐了一口,“叫你看好的人呢?!我撒尿的功夫你都能叫他逃了,废物!!”

  矮小的雌虫面色耳根潮红,努力压制着自己的不适,“那混蛋扎了我一管纯信息素...噢,狗屎,我好像发|情了,快带我去别的地方。”

  高个声音粗犷,咬牙切齿地说,“要不是你个精虫上脑的东西趁我不在想入非非,也不至于被扎那一针!”

  瘦小雌虫控制不住地□□一声,来不及争辩,“我的错我的错,该死的,我要控制不住了。”

  “艹。”高个雌虫嫌弃地扶着他,匆匆经过纪屿身边。

  纪屿听出来了这两道声音,正是方才那两个隔着墙壁说话的雌虫。

  他顺着他们走过来的方向,走进了一间被翻得乱七八糟的房间。

  桌椅都被掀翻在地,衣柜大敞着柜门,繁琐的礼服被泄愤地撕碎了一地,看来他们没有找到要找的人,对着其它东西出了好一通气。

  环顾四周,看起来没有藏人的地方,那是躲哪儿去了呢。

  纪屿扫视了一下四周,视线重新落到那扇沉重华丽的雕花铜门上。

  他走过去,拉开大门,门口,雄虫黑白分明的杏眼惊恐地盯着他,双手握住手中已经没信息素的针头对准他,“不要过....唔.....”

  下一秒,雄虫就被捂住嘴巴抵在墙边,一道清冷的声音在耳畔低声道:“嘘。”

  雄虫回想起刚才那个瘦小雌虫强迫的动作,瞳孔皱缩,不由得挣扎得更激烈了。

  腰间修长的臂弯收紧,“别闹。”

  雄虫脑袋因为突如其来的动作而被抵在墙上,只能被困于身后并不算温柔的怀抱。

  若有若无的清冷香气在鼻尖萦绕,听到屋外的声响,雄虫后知后觉闭上了嘴。

  两只雌虫拿着收获的珠宝大声欢笑地从屋外路过,看了一眼凌乱的房间,嫌弃道:“这都搜刮成什么样儿呢,真是啥破烂都捡,没意思,走了走了。”丝毫没有注意到门后的动静。

  待脚步声消失后,纪屿松开了手臂,放出怀中的雄虫。

  因为是奖品的缘故,雄虫没有戴面具,他有一张乖巧的脸蛋,黑白分明的杏眼干净清澈,鼻尖小巧,嘴唇粉嫩秀气,因为长时间咬住而变得泛白。

  此时,那双干净的杏眼充满了泪水,顺着脸蛋往下滑,雄虫颤抖着说:“不要吃我,我...不好吃,别吃我。”

  纪屿顿住,“吃你?”

  什么意思?

  雄虫抱住自己的肩膀,一耸一耸,大滴的眼泪成串地往下掉,声线颤抖,“我不想消失,我只想活着,帮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