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碑上的名字，他们见过的◎
“有一个点比较奇怪，”瞿向晨搓着下巴，微微蹙眉，“陈冉今天是第一天上班，节目单上为什么会有他的名字？”
“会不会是别人帮我报了名？”陈冉猜测道。
徐安然不赞同地摇头：“谁会给一个还没入职的员工报节目？”
“或许不需要报名……”瞿向晨轻声说着，与其说是回应队友，倒不如说是在自言自语，“可能这东西本来就是个死亡名单，名字出现在上面的人，都得死。”
轻飘飘的口吻比林曦刻意为之的耸人听闻之语还要令人头皮发麻，陈冉浑身一颤：“我去，这也太吓人了，你们俩要不要这样混合双打啊。”
“总之，大家要小心点，晚饭的时候，我们再在这里碰一次头。”瞿向晨做了个概括总结，并嘱咐队友，若是遇到了廖垣和陆冰泉，要把他们掌握的信息分享过去。
七天的副本，每一天都会有新的通关线索，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瞿向晨负责照顾的三位老人，除了霍老太太之外，身体都还硬朗，在徐安然的指引下，瞿向晨看到了坐在距离他们餐桌不远处的张光明大爷和周梅婆婆，两人年纪相仿，面对面一同用餐，有说有笑的，看起来关系不错。
瞿向晨过去打了个招呼，见两位老人对他没有深谈的意思，便拎着盒饭上了楼。陈冉负责的赵子明大爷也是个腿脚不便的，所以他也打了份饭跟着瞿向晨一同行动。
徐安然回了档案室，继续查阅资料。
林曦这边，因为答应了瞿向晨要圆满通关，所以剧情方面还是得意思一下，便拿着采购单出了门。
308的房门还敞着，烤漆铁盆扣在门口，旁边有一些白色的碎末，看着像是从盆上掉下来的漆。
陈冉把铁盆捡起来，端好，回头对瞿向晨苦笑：“哥们，白天哈，死不了吧，我去了啊？”
瞿向晨看着陈冉的背影，总觉得对方颇有“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架势。他突然想到个问题，像陈冉和陈语凝这种背着天文数字积分债务的玩家，可能到了游戏判定不适合参与副本的年纪都还不上债，那样的话，游戏会直截了当地放人么？
陈冉一路捡着‘凶器’走到赵大爷身旁，还很贴心地将赵大爷的假牙洗刷干净，递还给他。赵大爷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见陈冉去而复返，还没忘了给他带饭，这气就消下去了大半。
新人嘛，总得给个机会。
303的霍老太太是个糊涂的，见到瞿向晨，仍是坚持不懈地要将孙女介绍给他，似乎完全忘记了林曦浑身是血站在窗户外面那茬。
“婆婆，我有对象。”
“哦，有对象啊，是哪个，带过来给婆婆见见？”
“是采购员林曦。”
“林曦？那不是个小伙子么?”
……
“小晨啊，你没对象吧，我孙女……”
如此往复了几次，瞿向晨脑壳都痛了，这老太太是属金鱼的吧，只有七秒钟记忆？
问到第八次的时候，瞿向晨尝试着应下，然后他便看到老太太喜笑颜开的表情。
“好好好，我这就发消息告诉她。”老太太麻利地拿出手机编辑短信，手指的灵活程度与瞿向晨这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不遑多让。
瞿向晨在303滞留了一阵，老太太没再提介绍孙女的事，瞿向晨一度怀疑这老太太先前的糊涂样都是装的，为的就是要他答应见她孙女。
“您孙女叫什么名字？”
“她叫于丽。”老太太乐呵呵地回答。
于丽……这个名字，不在节目单上。
山上坟冢的分布相当杂乱，有些坟冢甚至都面对面了，感觉就像是所有建坟冢的人都是随便找了个空地，挖坑，埋人，立碑，相当敷衍。陆冰泉一路拨着杂草，绕着坟冢前进，途经的墓碑上都只有名字——XXX之墓，照片、在世时长、立碑人之类的信息通通都没有。
不过单从这山离养老院这么近这一点来看，这些坟的主人之中，应当有住过落日养老院的。
坟实在是太多了，陆冰泉只勉强记住了几个名字。他们在阴森森的坟山里逛了大半天，直到陆冰泉的肚子不堪忍受地“咕噜噜”叫了几声，廖垣才瞥了他一眼，继而带着他往回走。
没等踏进养老院主楼的大门，陆冰泉就闻到了饭香，不需要旁人指路，陆冰泉便像恶犬扑食一般一路杀到了食堂。
养老院包吃住，饭菜是不限量的，陆冰泉端着满满当当的餐盘找座位的时候，有不少NPC向他投来惊诧的目光。
大概是奇怪他的体格和食量不成比例吧，类似的目光陆冰泉见得多了，被叫饭桶也是常有的事。话说之前在廖垣家的时候，廖垣给他煮了四袋方便面，明显是考虑了他的食量的。
这么说的话，他在廖垣心里是不是有那么一丢丢分量？
廖垣放下筷子，一脸淡漠地看向陆冰泉：“看我能下饭？”
“能啊，秀色可餐。”陆冰泉回答得不假思索，说出口了才觉得用词不当，连忙摆手补救，“啊，不是，我不是说你秀气，你是英俊，帅气，风流倜傥，玉树临风……”
“行了，”廖垣打断陆冰泉的彩虹屁，“吃你的饭吧。”
“哦……”见廖垣没有再动筷的意思，陆冰泉试探着问，“那个，你吃完了的话，剩下的能给我吗？”
“少吃点吧，晚上看见点什么，又要吐了。”
话虽这么说，但廖垣还是把餐盘往陆冰泉的方向推了一下。
瞿向晨远远地瞧着廖垣和陆冰泉那边的氛围，觉得这个时候去叫他们过来集合，不大合适。但他身边有个行事百无禁忌的人在，林曦起身，迈着长腿便走了过去。
陆冰泉觉得自己突然被罩入一片阴影里，抬头便看见他师公那张美得宛若妖孽的脸。
“陆陆，集合啦~”
飞行棋那个副本里面，廖垣戴了鸭舌帽，又一直离徐安然很远，所以这是徐安然第一次正儿八经地看廖垣的脸。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徐安然觉得，林曦、瞿向晨、廖垣，这几个人一看就是一挂的。
“第一，副本模糊了年的概念，不能问NPC关于年份，年限等类似的问题；第二，禁止用手机拍照，是否能用其他方式拍照，尚未可知；第三，NPC的请求无法绕过，直到玩家接受为止，NPC会不断重复自己的要求。”瞿向晨率先说出了自己的发现。
“开局的时候，我杀了两个玩家~”林曦微笑着说道，“没处理尸体，但是我走完剧情之后回来，尸体不见了呦~你们猜猜，尸体去哪了？”
“保洁员？”瞿向晨猜测道。
“答对了哦，不愧是小晨晨~我记起来保洁员让我多买些垃圾袋，想着她可能着急用，就亲自拿了一些找过去，当时她手里的袋子看起来很重，而且有很浓的血腥味。我问她袋子里是什么，她说，”林曦顿了一下，视线扫过神色紧张的队友们，“是坏掉的排骨和肉块。”
陆冰泉强大的联想能力让他胃液上涌，视线迎上廖垣刀子一样的目光，他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瞿向晨搓着下巴分析道：“可能死掉的玩家都会被保洁员处理，所以之前她才会说‘最近垃圾太多了’。”
死掉之后要被分.尸，原本对副本抱着得过且过心态的陈冉顿时燃起了熊熊的求生欲：“308的赵大爷提醒我，晚上在自己宿舍好好呆着，别到处乱跑。这话是我帮他刷了假牙之后，他主动告诉我的，应该不是坑。”
“自己的宿舍是安全区，窜到别人的房间可能会死。”徐安然如是推测。
大家都提供了信息，陆冰泉觉得自己也不能落后，便将自己从进入副本到和大部队汇合的经历叙述了一遍，事无巨细，除了晚餐时间和廖垣之间的对话，完全没有删繁就简。
“首先，仓库里有鬼，”瞿向晨总结道，“那鬼很可能只挑落单的人下手；另外，后山有坟，不计其数。”
陆冰泉点头如捣蒜，能想到鬼挑落单之人下手，而不是怀疑是他自己心里紧张疑神疑鬼，他师父果然很厉害，很温柔。
“阳面有57个，”没有起伏的音调，是廖垣，“阴面没来得及数。”
原来廖垣数了啊，陆冰泉撇撇嘴，他刚说完数不过来，廖垣就说了具体数字，这人摆明了就是故意打他脸，为了扳回一局，陆冰泉绞尽脑汁：“我记下了几个墓碑上的名字……有贾富贵，刘长春，贺子杨，还有……赵子明！”
话音一落，队友们的脸色似乎瞬间白了几分，陆冰泉咽了口唾沫：“怎……怎么了，名字有什么问题么？”
瞿向晨看向徐安然，对方冲他点点头。
陈冉一拍桌子：“308我负责照顾的那位就叫赵子明，敢情那老大爷，是个死人？”
不只是赵子明，陆冰泉刚刚提到的那些人，都是养老院登记在案的入住老人。
太阳西沉，昼夜更替，食堂敞开的窗子透进来一股阴冷的风，仿佛整个养老院里面生命的气息，都被这阵风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