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寅他们做假账的高明之处在于所有的账目一半真一半假。

  真的是所有的支出项目和收入, 假的是支出收入的金银减半或者减十分之九。

  老五看着人把账本搬到自己的桌子上,喝了一口茶水,忍不住跟自己的弟弟吐槽:“叫我说织造府衙门的帐都不用查, 皇阿玛那么看重曹寅,曹寅岂肯在账目上出现纰漏”。

  老九明显是不专心,老五说完之后,他背后的太监捅了捅他, 他才哦了一声。

  “五哥说的是织造府衙门的帐吗?弟弟倒是觉得他们的账是有问题的, 要不然凭借着曹寅这么多年的俸禄, 他闺女出嫁的时候能办得起这十里红妆吗?”

  曹寅的女儿嫁给平王讷尔苏的时候能称得上是十里红妆, 福晋带进王府的嫁妆拉了一车又一车,当时还不少人羡慕讷尔苏,虽然媳妇儿的地位低,但是老丈人给力, 嫁妆又多, 最重要的是福晋长得漂亮, 知书达理。

  老五听了老九的话也觉得曹寅在江南对银子下手了,“要说这些做官的,出来外放肯定会贪一些,但问题在于贪的多还是少?”

  特别是这些在外面做官的,收的孝敬称得上惊人。那些老老实实做生意的百姓,半辈子的积蓄比不上这些当官的过一次生日收的孝敬。

  “曹家父子在江南经营了这么久, 收到的外财是肯定会有的。这并不能说明曹寅在差事上面贪了银子。”

  老五站起来随手拿了一个账本翻了翻,“看看这账面做得多漂亮,干干净净工工整整,瞧瞧笔迹,看得出来是很多人经手的, 墨的颜色有深有浅,纸张已经泛黄,说明这本账是很早都有的,一直保存在织造府衙门,能得到如此妥善的保管,就能证明人家是拿这些账本应付咱们检查的,要真的检查,像这样的陈年旧账可不一定能查出什么东西。”

  老五的意思是这些账本还是别检查了,不如去其他衙门看看。老爷子的人最好别动,就算是曹寅有贪污受贿的事儿,也该老爷子动手处理,老五觉得自己兄弟们来到这里,最主要的还是把兄弟们的人手查一查。

  他看了看坐在旁边的老九,挥了挥手让这些太监们下去,自己拖着椅子坐到了老九跟前。

  “你最近两天有些神思不属,跟我说发生什么了,是不是老八让人给你传信儿了?”

  老九强颜欢笑的摇了摇头,“没有的事儿,如今弟弟躲他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跟他的人有接触,这段时间确确实实有不少人打着他的旗号来拜访弟弟,还送了不少好东西,弟弟都没有见东西也没有收。我现在想不明白的是十弟,不知道他最近在干嘛,神神叨叨的一天到晚不见人影。”

  只要不是这倒霉弟弟跟老八的人有接触就行,老五松了一口气。“或许是有人走不通你的路子去找十弟了。”

  “我怕的就是这个。”老九说完之后立即站起来,“五哥你坐着吧,弟弟心里不放心,这会找十弟去问一问。”

  老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兄弟出门去了。

  老五一直都觉得八阿哥是个害人精,如果八阿哥的事不彻底解决了,自己这个兄弟恐怕一直得不到安宁。

  想到这里他悄悄的把自己的太监叫了过来,在太监的耳朵边说了几句话,随后嘱咐他:“……用最快的速度跟四爷还有七爷接上头,你四爷和七爷有回应了赶快来告诉爷。”

  天已经热了,老九在老十的院子里来回徘徊。

  十阿哥最近一段时间不知道跑哪去了,老九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把人等回来,已经派出去三拨人寻找了,到现在也没个回信儿,他心里面七上八下,一边觉得十阿哥不应该和八阿哥接上头,一边又想着十阿哥该不会路上遇见刺客了吧?

  就在他心里面七上八下,准备再派人出去找的时候,十阿哥回来了。

  他先是在门外站了一会儿,看见老九背着手在院子里面心烦气躁的走来走去,逮着奴才们骂了一通,吆喝着奴才赶快出去找自个儿。

  十阿哥在门口不停的犹豫,搓着手,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老九。

  可就在这个时候,老九发现门口有一片衣角,走出来一看,十阿哥就在门口转圈呢。

  “你怎么回事?哥哥在里面一直等着你呢,都派出去那么多人找你了,回来了不进去你在这里瞎晃悠什么?”

  “九哥,我这是有事儿。”

  “有事儿也要回去说,在门口转来转去能解决什么事儿?”老九把他扯进了门里,“能看见你好端端的站在跟前就行了,前一阵子的刺杀把哥哥吓坏了,总怕你出去遭遇了刺客。你这两天干什么去了?”

  十阿哥眼神闪烁,不敢和老九对视,而且身上出了一身冷汗,额头上汗津津的。

  “你倒是说话呀,你这是怎么了?”

  “九哥……你要相信弟弟对九哥一向尊敬,也从来没有对九哥起过其他的心思,更没有想过去害你。”

  老九听十阿哥的话有些不对劲,忍不住问他,“是不是八哥给你传信了,他让你做对不起我的事儿了!”

  看着老九的表情,十阿哥觉得再这样闲扯下去根本不能把话说明白,最后一咬牙一跺脚,把老九摁到椅子上坐下,自己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皇子们地位都是平等的,别管是封了亲王或者仅仅是个光头阿哥,大家见了面就是拱一拱手而已。

  兄弟之间很少有一个人给另外一个人下跪,老九被十阿哥的这个动作吓得立即站了起来。

  “你怎么就跪在这儿了?”心里面想着这蠢货到底做了什么事儿?居然跪下了。

  “九哥,是我对不起你。有件事我说出来了,你可别生气。”

  老九看着十阿哥这个样子,不可置信地问他:“你真的做对不起我的事儿了?”

  “不是我做的,是我额娘做的……不对,是我额娘做的,她老人家已经不在了,七算八算下来也是我做的。”

  “你怎么还牵扯上你额娘了?快起来,快起来!咱们坐下来慢慢把话说清楚。”老九松了一口气,要是牵扯上贵妃娘娘这件事就好说了,贵妃娘娘毕竟去世了那么多年了,如果和贵妃娘娘有关系,那就是陈年旧事,跟现在查帐的事没关系,跟朝廷里面推举太子的事也没关系,也就是说自己这位兄弟没有和八阿哥联手对付自己。

  十阿哥站了起来,在心里面觉得对不起老九,立即又跪了下去。“你坐你坐,让我跪着说吧,让我站着说我不舒服”。

  “快起来,咱们都是兄弟,你这样跪着像什么样子?就算是废太子,以前也不能让咱们兄弟这么跪着,你把哥哥当成什么人了,咱们俩可是过命的交情,快起来。”

  十阿哥心里更不是滋味,虽然被老九扯了起来,但是坚持不坐下。

  “九哥你坐着吧,让我站着把话说了,我这样也好受一点。这事儿还要从很多年前说起,那时候咱俩关系还没现在这么好,那个时候咱们都特别招人嫌,满世界招猫逗狗”。

  “谁小时候都捣蛋过,长大了就不会淘气了。你怎么扯起这么久的事儿了?这都多少年了。”

  “是啊,这事儿一转眼过去这么多年了,我也不知道是真假……当然我说这句话并不是要替我额娘分辩什么,而是说当年……唉!”

  十阿哥有些反常,老九忍不住用手拍了拍桌子,“你有话就说,怎么说一半留一半吞吞吐吐的,你这是要急死我呀。”

  “我说了,说出来之后您可别生气。当然您要是生气了,我也管不住你,想打想骂想杀想剐随你的便。你还记不记得当初你在御花园里玩耍,就是宜妃娘娘生十一的那天,你被推下水了。”

  十阿哥说出来之后,老九想了一会儿才把这事想起来,“这件事儿本来不记得,听你这么一提又想起来了。好像就是十一出生的那天碰上的这件事儿,我记得好像是被七哥捞起来了,我当时似乎对七哥不敬……那时候我还小呢,也没有刻意记这件事儿,现在忘的差不多了。”

  老九拧着眉头回想了一会儿,确定自己经历过这件事儿。

  本来都已经忘了,如今一旦提起来之后,似乎就像是昨天发生过的,对当时的事情记得清清楚楚,毕竟那是自己第一次经历了危险,所以这会想起来之后,下意识的觉得寒毛直立。

  有一股锋芒在背的感觉,这股感觉让老九的脑子反应的特别快,“你说这个干嘛,这个跟你额娘还有你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当时推你的是我额娘的宫女,下令的人就是我额娘。”十阿哥说完之后耷拉着脑袋,“事儿就是这样一件事儿,我刚才说了要杀要剐随九哥你了”。

  老九就觉得特别可笑,我杀你干嘛?

  “不是,你等一会儿,让我的脑子先转一会儿”。老九站起来先指了指十阿哥,“你的意思是说,你这两天知道了你额娘当年对我动手的事儿。然后这两天就不敢见我,一直躲着。”

  十阿哥赶快点了点头,老九就觉得有些奇怪,这个笨蛋弟弟怎么就知道了这个消息?

  “按道理来说,像这样的事你额娘做的缜密。贵妃娘娘都去世那么久了,你当时不知道,这些年也不知道,怎么这两天突然知道了”?

  十阿哥就把这几天自己的遭遇说了出来,又说自己派人去调查了那个老太监。最后发现这老太监或许说的就是实话,“……弟弟觉得十有八九都是真的,后续的事还需要回京城之后到八哥家里把那几个奴才叫出来好好的盘问。”

  老九伸出手去摇晃了一下,“老十,这件事儿咱们到此为止吧,别再往下说了,你不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咱们兄弟日子过得好好的,你要是知道了这件事你还告诉了我,咱们兄弟以后如何自处?”

  老九想得特别明白,就算贵妃娘娘当时对自己下手,自己没有得罪过贵妃,肯定是贵妃和自己额娘有了龌龊。宫里面的女人和自己府中的女人都一样,表面上一团和气,背地里恨不得一刀捅死对方。

  但是上一代的冤仇不能延伸到这一代,而且贵妃娘娘也去世那么久了。这件事就让它成为过往吧,烂在某些人的肚子里不要让大家知道。

  这么做对自己是一件好事,对额娘是一件好事,对十阿哥更是一件好事。

  “兄弟,你别想那么多,你看看哥哥我现在不也是好好的吗?活蹦乱跳能吃能喝,当年的事没有成功,就让它过去吧,而且哥哥也不觉得这事是你额娘做的,你作为儿子怎么能质疑你额娘会做出这样的事呢?你难道就没有想过有些人故意在你面前这么说,从而把你引进圈套里,一步一步的让你听别人摆布吗?”

  十阿哥想过,而且他还觉得幕后黑手或许就是老八或者老四。但是他不能不说出来,如果这件事捂的越严实,将来爆发的时候带来的效果就约是让自己无法承受。

  十阿哥十分动情,“我和九哥的关系好,比亲兄弟还要好。我一开始觉得这件事也是有人故意设下的圈套,可是假如它是真的呢。如果是真的……如果是真的,我……”

  “别说了,这件事是假的。几个奴才而已,贵妃娘娘去世了这么久了,她身边的那些奴才早就有了新主子,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奉了新主子的命令在你面前胡说八道,你难道要真的听吗?”

  十阿哥这个时候松了一口气,心里面觉得这件事是真的,因为生活当中处处有细节能佐证这件事的真实性。可是九哥在不断的劝慰自己,自己也不想把这件事往深里面追究。

  这样的恩情十阿哥算是记下来了。

  但是,两个人都是粗人,感情不够细腻,而且也从来没做过安慰别人的活。如果要说什么动情的话此时此刻说不出来。气氛都很尴尬,两个人都想赶快转换话题把这件事揭过去。

  十阿哥就故作轻松地说:“当时我觉得这事儿就是老四或者老八在后面主导的。老四他额娘当年就管着宫里面的事儿,这些奴才为了荣华富贵说不定攀附了新的主子。

  我怀疑老四的原因就在这里,老四他额娘在宫里面算得上一手遮天,所以老四用这些奴才也算得上是名正言顺。

  可是后来我越查越觉得这事有些蹊跷,奴才们已经从宫里面出来好几年了,大部分都是内务府拨给八哥的。也就是说他们现在明面上的主子是八哥。要是有一个两个在老八的家里伺候也就算了,几乎都在那里………”

  说到这里,老九明白十阿哥是什么意思了,十阿哥怀疑老八比怀疑老四更多一点。

  “能参与到夺太子位中的哥哥都不是什么好人,咱们兄弟小心谨慎就行了。有人设计了圈套给你,你只要不往里面跳一切都好说。咱们往后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你我兄弟也不要生出其他的心思。这两天五哥正忙着查账呢,咱们过去帮忙,至于你查幕后主使这事儿就放弃吧。”

  老九的意思是说别往后查了,后面牵涉到贵妃娘娘,到时候这件事闹大了贵妃娘娘又被人拿出来说嘴,人都已经去世那么久了,作为一个儿子,老十不能让他额娘的名声在去世之后变得臭不可闻。

  而且老九这个苦主都不主张追究,十阿哥为了额娘,为了兄弟感情自然也不会往下再深查。

  只不过兄弟俩心里面都有些意难平。当年的事可以不追究,但是当年的事做的不密实,有人知道了就拿出来陷害兄弟俩的感情就做的过分了,这个人如果不揪出来,将来还会出来恶心人。

  “幕后之人不管是老四还是老八,咱们都不能放过。对了,这件事儿除了老四老八谁还知道?”

  十阿哥想了想,觉得如果要是真的有人知道真相,那么这个人十有八九是宫里面的老爷子。

  “这件事儿老爷子应该清楚,弟弟今天早上想过要不要回宫问一问老爷子。或许皇后娘娘也知道,老爷子或许会跟咱们说真话,皇后娘娘肯定不会说的。”

  老九摇了摇头,“算了算了,就这样吧,这件事儿咱们以后谁都不许说。”

  嘴上答应的很好,十阿哥心里面仍然是意难平。当天晚上他悄悄的写了一封信,在灯下把这封信翻来覆去的读了几遍,随后密封起来,把自己的一个小太监叫了过来。

  “你带着这封信回京城去,我妹妹来宫中贺皇后娘娘封后,这一会儿应该还没有回蒙古。你找到公主,让她把这封信转交给皇上,记得跟公主再三交代,这封信要亲自交给皇上,中间不可让别人插手,也不要让公主看里面的内容。”

  太监答应了一声。不敢停留更不敢高调,第2天一早就独自骑马往北边去。这个奴才也十分忠心,路上换马不换人。从江南到京城这一段路,在大夏天让他生生用十天骑马跑了一趟。

  他来的比较巧,如果再晚几天,十阿哥的妹妹就要随着驸马回蒙古去了。

  当天夜里这个奴才气喘吁吁地求见了公主,公主还有几分惊讶,“十哥有什么事儿吗?你这奴才不是跟着他在江南吗?怎么现在赶回来了?”

  太监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儿,反正十阿哥交代的很清楚,这件事非常机密不能让外人知道,就连信中的内容也不能让公主知道。

  他小声的把这件事说出来之后,公主觉得这应该是件大事,把信收了起来,准备明天一早进园子拜见皇上,把信交上去。

  他在第二天先去畅春园看望了太后娘娘,接着又拐到清溪书屋去求见皇上。康熙对女儿的态度还不错,只要有人求见,他都会见。而且因为这些公主都嫁出去了,平时也不会来拜见康熙,每次来拜见绝对有事儿。

  再加上最近几年儿子们弄出来的烦心事越来越多,所以康熙对女儿们也就多了几分疼爱。

  见到女儿之后他满面微笑,语气称得上非常和蔼。“今日来有什么事吗?”

  “女儿本来过几天要走,计划着这两天来园子里里向您和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辞行。可是昨天晚上十哥打发人给女儿了一封信,让女儿亲手交给您,不得已今天进园子了一趟。信在这里,十哥交代要女儿亲手转交给您。”

  说完之后她双手捧着信递到了康熙跟前,康熙接过来先是看了看封口,发现没有被拆过的痕迹,撕开信封把信纸抽出来读了读,立即把信纸窝成了一团儿,脸上带了几分怒气。

  公主当时就把心提了起来,赶快为十阿哥说情,“您也知道十哥他一直就是个混人,要是说了什么让您不高兴的事儿,您就饶了他……”

  康熙摆了摆手,脸上又放了一副和蔼的模样,“朕没有生他的气,他说了一件事儿,让朕想起了当年的陈年旧事。好孩子别担心,不是你十哥的错。”

  公主这才放心了一些,又陪着皇父说了一会儿话缓缓地退了出去。

  康熙把手中握成一团的纸张重新铺平放到自己跟前,把信重新读了一遍。

  当年他千方百计的要把贵妃囚禁起来,原因就是不想让儿子们反目成仇。就像女儿说的那样,老十就是个浑人,哪怕不争气,这也是亲儿子。也是孝昭皇后的侄儿,康熙对贵妃没有多少感情,但是对孝昭皇后还是有很深的感情的。看在孝昭皇后的份上,他对老十高看一眼。

  宜妃有三个儿子,如今都已经长大成人了,如果因为这件事儿闹得他们兄弟反目,那么到时候下场厮杀的就有四个儿子。

  这些儿子可以因为争夺皇位被自己囚禁杀了。这些儿子也可以因为争夺皇位刀兵相向,他们将来也能为国捐躯,也可以为了朝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但是绝对不能因为有人挑动他们内部倾轧而流血惨死。

  在康熙看来,这几个儿子因为争夺皇位而彼此下手是一种很正常的现象,不争斗怎么才能选出一个强而有力的太子呢?

  但是除了争夺太子之位的其他内斗都是一种浪费型的消耗,他不允许这么做。

  他用手敲着桌子,“其心可诛,其心可诛呀!”背后操纵这一切的人其心可诛。

  把这封信销毁了之后,他把当初处理这件事的太监们叫了过来,因为事情过去一段时间了,有些经手的太监都已经老死病死了。

  李德全或许知道一部分,但是康熙并不想去听李德全说。

  他对身边的人吩咐摆驾凝春堂,想要到凝春堂去询问一下田蜜身边的那些宫女太监文。

  到了凝春堂之后,田蜜正带着宫女们在院子里面乘凉。

  康熙坐到田蜜身边,先是喝了一杯凉茶,在安乐椅上摇了几下。随口就问了一句:“这些孩子们的府邸安置好了吗?他们身边的人用着趁手吗?”

  “当然是趁手的呀,都是他们用惯了的。要是他们的人手还不够,我让他们到内务府去挑,看谁顺眼就用谁,以后他们都是一家之主了,这挑奴才掌控奴才也是他们该学的事儿。”

  康熙点了点头,夸奖了田蜜一句,“还是表妹想着他们。对了,这些年内务府拨出去的宫人名册是不是都在?”

  田蜜听他的意思是想要查看名册,就让青鱼把东西搬过来,“表哥等一会儿,东西太多,他们要搬好几趟才能搬完。”

  康熙摆了摆手,“不用搬到这边来,等一会儿交给魏珠就行了。今天在青溪书屋忙了半天,这会儿有些累了,咱们坐下来聊聊吧。”

  皇帝要查看名册对于别人来说或许是一件小事,但是对于老四老八他们这些兄弟们来说,园子里面发生的事,他们根本无从得知,就算是得到了消息也是好几天之后了。

  但是老四比老八多了一个优势,那就是老四有眼线光明正大的在康熙身边站着。

  四阿哥的儿子弘晖每天能跑过去跟老爷子和皇后娘娘聊天,所以宫里面有什么风吹草动他能立即知道。

  当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四阿哥一边夹菜一边和四福晋说:“你说好端端的,皇上看名册干什么?”

  四福晋没有想那么多,她考虑到年纪小的几个皇子如今都要在外边儿安置,老两口为了这几个小儿子考虑,提前查看奴才也是有的。

  “左右还是为了几个小阿哥的事儿,有件事想跟爷商量,虽然咱们如今在留意着格格的婆家,但是女孩子嫁的晚,十六七岁才嫁出去,咱们家的弘晖如今也要操心了,今天出去遇见了几位老诰命,她们明里暗里打听咱们弘晖的婚事。”

  “你糊涂,弘晖的婚事是咱们两个能做主的吗?”四阿哥如今威严日重,瞪了一眼四福晋,四福晋赶快讪讪的对着他讨好地笑了一下。

  四阿哥要让她打消了插手弘晖婚事的想法,“这件事到时候有皇额娘管着,连皇上也会问”。说到这里还不忘安抚四福晋,又把话放软了,“他们两位的眼光你要相信,毕竟爷的这些兄弟娶的媳妇儿你都看到了,都是贤惠人。”

  四福晋嘴上答应了一声是,心里面儿不以为意。大嫂二嫂是贤惠人儿,三嫂也勉强算得上。但是从五弟妹开始,往下没一个贤惠的,八弟妹悍妇的名声更响亮。

  显然四阿哥也想起老八他媳妇儿的名声了,脸上有了些不好看,“老八他媳妇儿是个例外,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弘晖毕竟是咱们儿子,到时候你也盯着点儿这事儿。要是有个万一,你叫爷,爷去跟皇额娘商量”。

  万一老父老母老眼昏花,真的把一个悍妇指给了弘晖,那家里面才没有轻松日子过呢。

  对于兄弟们的媳妇,四阿哥的态度一向是敬而远之。甚至是漠不关心,比如说老七他媳妇儿和侧福晋是一个姓氏,要是四福晋在家提起来的时候,他就把两个人当成一个人。

  唯独四阿哥对老八的媳妇儿记忆深刻,甚至是看见了就躲着过,就因为老八他媳妇儿办了一系列惊世骇俗的事儿,对着皇子们也不会手软,老九老十被她挥舞着扫把,吓得夺路而逃。四阿哥就觉得老八这一辈子全毁在他媳妇儿手上了。

  想到这里他甚至有些得意洋洋,“老八最近有些着急,他现在没儿子,他手下也是有能人的,人家已经给他出谋划策了。计划好好的,他媳妇儿就是一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把老八的好计划给打乱了。”

  “什么样的好计划?”

  “当然是年底抱儿子的计划了。”

  “来得及来不及,这都什么时候了?”

  “来得及,只要他年初的时候勤耕耘,年底的时候绝对有收获。而且不管男女,只要有总比没有强啊。”

  四福晋在一边点了点头,但是四阿哥心里面已经乐开花了,只是脸上不明显。

  老八已经犯了众怒,老爷子对他和宗室诸王走得太近有了微词,老九老十这两个家伙又舍他而去。下面的弟弟们从不表态,自己把老八当做大敌。老三又不愿意让老八上位,老七又不想服这个弟弟的管……

  老八看上去风光无限,这个时候已经成了墙倒众人推的趋势了。问题就在于谁第一个动手把他这一堵墙给推倒。

  这件事儿估计是老五动手,毕竟老五在江南查贪,江南又是老八的大本营。往后几个月就是老八焦头烂额的日子,老四心满意足地多吃了半碗饭,美滋滋地领着几个儿子到院子里散步去了。

  弘晖在宫里上学,弘昀的身体不好,在家里上学。上一天休两天,四阿哥对这个儿子的真的不抱希望了。可这小子还就是个好热闹的,出不了门就喜欢听外边儿的事儿。家里面的奴才最喜欢干给这位二阿哥讲外边儿的趣事儿,讲得好了还有赏赐。

  所以晚上父子几个一块消食的时候,弘昀问:“阿玛,儿子听外边说有个道士算命算的可准了,能不能把人叫到家里来给我们兄弟们都算一算。”

  “外边儿的传说不可信,都是一些江湖骗子。你们要是想让人算一算,将来阿玛给你们找那些得道高僧,再或者是有蒙古草原上的大喇叭来觐见,你们去问问也行。”

  这些得道高僧或者是大喇嘛都是一些官方承认的高人,在四阿哥看来比外边儿的江湖骗子更让人信服一些。

  还有就是自己轻易别和外边的那些野僧野道扯上关系,老大的例子就在前面放着呢。大哥刚被圈起来没两年,他栽过的坑,后面的兄弟肯定不会再往里面跳了。

  弘昀忍不住嘟了嘟嘴,他觉得阿玛说的那些人太没劲了。不知道是真有本事还有假有本事,反正问他们的时候,这些人嘴里云里雾里不说一句实话。

  他心里面也没有想过阿玛真的会答应自己。也仅仅是因为在说话的时候起了一个话题而已。

  可弘时当真了,弘时就问:“二哥,外面的人很厉害吗?”

  弘昀看了看阿玛,看他没有出言阻止,也就把自己听到的事讲了一遍,家里的奴才给弘昀讲这件事就经过了夸张加工,当故事听的时候精彩万分。

  弘昀又加上了自己的理解,用八百层层厚的滤镜给弟弟讲了出来。虽然情节跌宕起伏,让人叹为观止,但是四阿哥越听越觉得这就是江湖骗子,什么能看清人的命运……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当天晚上他还说这是无稽之谈,可是没过几天这股妖风越刮越大。四阿哥去衙门的时候就听说了这件事儿。

  当时大家刚刚把一件事忙完,坐在堂上喝茶休息。就有人在众人跟前说了这件事儿。

  “一开始下官也觉得这件事是以讹传讹,没想到说的居然真的对上了。”这个官员口沫纷飞的给大家举了一个事例。

  这个道士给一个年轻人算命,就说他最近几天家里面将要发生大事。他们家的人不要往水边去,只有一个月过后才能将厄运避开。

  当时不管是周围看热闹的人还是这个年轻人,都没当回事,可是刚过了半个月,这个年轻人和他爹吵架,他爹一怒之下跳了河。

  当时吵架的时候有很多人围观,这个年轻人的老父亲真的生气了,在众目睽睽之下跳进了河里,当时这年轻人就和街上其他的后生一块跳下去捞人。

  就因为河底布满了水草,水草将老人家的腿缠住了,下去了十多个年轻人,一半拖着老年人让他呼吸,另外几个潜入水底割那些水草,但是老人挣扎的太厉害,水草割断的时候,老人家也没了呼吸。

  这真是众目睽睽之下人没了,这个年轻人把父亲葬了之后,逢人就说自己当初没有听这位道长的话才落得这样一个结局,这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传的半个京城都知道了。

  所以就有很多人慕名前去寻找那位道长,那位道长来者不拒,凡是上门的,他都给人家批命。

  几天之内有好几位都被他说中了,这一下这位道长在京城里变得炙手可热。

  四阿哥听着堂上官员的述说,在心里面估算了一下,根据官员列出来的名录,朝堂中有一半大员已经拜访过这位道长了。

  他忍不住在心里面儿生出疑问,这个江湖骗子有这么厉害吗?他总觉得这个江湖骗子可能会影响到朝局。

  具体怎么影响他现在还想不到,但是自己的下意识反应就是这事要避开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