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阿哥出了宫, 在马车上有些坐卧不安。

  路上不是谈话的地儿,父子两个一路急匆匆的回到家里,四福晋迎了上来, 心情忐忑的问了一句:“爷, 去宫里看过那俩小东西了吧”?

  她准备了一肚子的说辞,然而四阿哥并没有按她设想的那样生气或者是问下去,四阿哥也只是嗯了一声, 带着儿子火速的到书房里去了。

  到书房之后关上门,四阿哥还觉得有些不放心, 又站在门口对着院子盯了一会儿。一转头看见儿子惊诧的眼神, 用手往下压了压, 让他找个地方坐下。

  “你兄弟今天在娘娘那里听到了你皇玛法亲口说的,他有传位之心,慢则三五年,快了一两年, 就能见到分晓了。”

  弘晖惊诧地张大了嘴, “这是真的吗?如此机密的事情怎么会让他一个小孩子听到?”

  弘晖不相信,“别是玛法故意让他听见的吧”?

  老爷子把这么多儿子玩弄于股掌之间, 把太子之位当成一个胡萝卜吊在这些皇子们跟前,这些人到现在老实了起来。老爷子纵横捭阖了这么久,怎么可能犯这样的错?

  弘晖不信,四阿哥火热的心被弘晖这一盆凉水浇下去, 变得平静了起来。“你说的对, 阿玛光顾着高兴了, 没有分辨这里面有没有什么诈?”

  但是四阿哥的心里更相信这是真的。

  他在儿子跟前走来走去,搓着手,慢慢的分析。

  “首先这句话是在娘娘那里说的, 老爷子在娘娘跟前会说实话的……”

  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弘晖忍不住摇了摇头,“要是玛法有心骗大家,只需要在娘娘跟前说九句实话一句假话就够了。而且娘娘又不管朝廷里面的事儿,真话假话到她老人家跟前又有什么用呢?都一样。儿子在想的是为什么玛法早不说晚不说,偏偏要等到两个弟弟去了才说。”

  四阿哥被儿子反驳了也无话可说,但他还是不愿意放弃自己听到了这个消息。

  “你不懂,你玛法会在娘娘跟前说实话的,就像阿玛不会在你额娘跟前哄她一样。”

  这话说出来之后弘晖是头一个不相信的,阿玛是不会哄额娘,但是有些话阿玛是不会说的。

  再或者是庞大的计划当中只抽出来一小络让额娘知道,其他的如水下的冰山一样都隐藏了起来。如果不泄密还好,一旦泄了密只泄了一部分,别人对其他的计划反而不清楚,得知了一部分计划的人才是最危险的。

  弘晖能理解阿玛这一会激动的心情,也理解他想要迫切的把这件事确定了。换句话来说,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么阿玛只要提前布局,赢面还是特别大的。就怕这是老爷子计划中的一环,想要引蛇出洞而已。

  所以弘晖站起来走到四阿哥身边,“这件事只能小心求证,咱们先别露出什么形迹来,而且您也说了这件事快了一两年,还有很长一段时间的,足够您慢慢谋划了。”

  四阿哥深呼吸了,一口气拍了拍弘晖的肩膀,“你说的对,到了这个时候了,咱们爷俩也只能小心的等着。这件事你知我知,还有你兄弟弘历知道,弘历年纪太小没办法查证,你这几天跟阿玛一块儿找找,看看有没有什么坑!”

  弘晖点点头,父子两个又商量了半天才从书房里出来。四福晋忐忑不安的等着他们父子两个出了书房,但是爷俩都不对弘历和弘昼的事多加评论,四福晋以为这一关已经过去了,心中暗暗高兴,忍不住给他们父子两个多夹了几筷子的菜。

  可是刚过了三四天,四阿哥就进宫把这俩小子带了回来,全家人都以为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喜气洋洋地把两个小阿哥迎进家门,可是一转眼四阿哥就变了脸色,把这俩小子让太监摁在地上,自己举着板子在俩小子的屁股上打了几十下,压根没让其他人动手,这就是实打实的打在屁股上了,连弄虚作假的成分都没有,两个小兄弟从当场鬼哭狼嚎到奄奄一息,差点把后院女眷吓死。

  一转眼到了新年,弘历和弘昼只能趴在床上过年,屁股上带伤,今年没法去宫里了。想到这里哥俩眼泪汪汪的,弘历倒是不说什么,弘昼却觉得自己被骗了。

  “说好的不打人了,怎么一回来就把人给打了?说话不算数。”

  把他额娘急的赶快捂住他的嘴,他额娘耿氏就带着哀求:“我的小祖宗啊,你可得省点心呢,你和弘历还不一样啊,人家是福晋肚子里面爬出来的,你是我肚子里面爬出来的,咱们母子俩就应该战战兢兢,可你倒好,跟着他什么祸都闯”。

  这不省心的小东西,你亲爹你敢指责吗?我看你是打的轻,要是让你老子听见了,等会少不了又是一顿好打。

  对这个胆大包天的儿子,耿氏吓得都不敢离得远了,就怕离得远了家里面的奴才管不住,这小子又说出什么让人震惊的话来,到时候不是打一顿那么简单了。

  就在她担惊受怕的时候,隔壁的邻居钮钴禄氏带着一篮子橘子过来了。

  刚开始的时候进府那会钮祜禄氏和耿氏两人的关系并不好,但是两个人差不多前后脚的一块生孩子,因为孩子在一块玩耍,所以关系就亲密了起来。

  钮祜禄氏生的是个格格,女孩子比男孩子让人省心多了,所以钮祜禄氏能经常出来串门,但是耿氏不敢离开家门一步。

  钮祜禄氏带着人进来之后先打招呼,“姐姐,我来看看弘昼阿哥,哎哟,听说被打的可厉害了,衣服上全是血。”

  耿氏听到这样的话不仅没被安慰到,反而是觉得有些心烦,我难道不知道我儿子被抬回来的时候屁股上全是血吗?但是打人的又不是奴才,是他亲爹打的,我能怎么样?

  我能冲过去往爷的脸上挠几下?还是说我能跑过去对着爷哭一顿?

  福晋都不敢,我就是朝天借胆子也不敢做这样的事儿!

  “妹妹来了快坐吧,为这不争气的东西把你也给惊动了,来就来吧,拿东西干嘛呀?这几个橘子看着挺好的,留下来给小格格吃吧”。

  “我们那里还有呢,这是我娘家送来的,好不容易才送进来一筐,特意捡一些好的出来,让姐姐和阿哥尝一尝”。钮祜禄氏说完之后坐了下来,看见趴在床上呼呼大睡的弘昼,眼中有一抹流光,表情瞬间变了。

  耿氏知道儿子是在装睡,毕竟这小子不爱跟后院的女人打交道,又特别讨厌钮祜禄氏。能不打招呼就不打招呼,像这个时候这小子宁肯趴下来装着睡觉也不肯起来跟人打一声招呼。耿氏没法子,只能这个时候活跃气氛,但是看到钮祜禄氏的模样,心忽然提了起来。

  忍不住就在想,这女人来这里是什么意思,刚才看我儿子的眼神怎么有些不对劲?

  等到钮祜禄氏走了,她带来的这些东西也不敢留下来,耿氏直接让人把东西给扔了,心里面只觉得有些后怕,“幸亏最近几年对她有一点防范,要不然什么时候动手害了我儿子我还傻乎乎的把他当做姐妹呢”。

  钮祜禄氏也提了一篮子橘子去看望弘历,福晋的院子里面什么东西都有,自然对她提来的这一篮子水果不看在眼里,但是上门是客,人家也是关心自己儿子,四福晋留她说了一会儿话,又让人给她赏了几匹绫罗绸缎,算是对那一篮子橘子的回礼。

  钮祜禄氏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并没有去看望自己的女儿,反而是躺在炕上开始出神。

  她的丫鬟在一边小声的叨叨,说是最近一段时间四爷不知道忙什么呢,总是早出晚归的,害的后院里的这些女眷们都没有见过他几面。

  又说马上就要过年了,眼看着今年自家小格格要进宫,这会儿该给小格格准备衣服了。

  说到准备衣服的时候,钮祜禄氏的女儿脸上带着渴望,悄悄的瞧了瞧钮祜禄氏,钮祜禄氏这个时候还在出神儿,她的丫鬟这个时候只好把孩子抱走。

  路上哄着小格格,“额娘这会儿心里有事儿,咱不去烦她,咱们晚上吃饭的时候再说”。

  小孩子被忽视又不是一次两次了,乖巧的点了点头。

  结果过年的时候,到宫里过除夕夜,几家人早早的就到了乾清宫。从马车上下来,四福晋一看后面几个女孩的衣服,心里面咯噔了一下。

  钮祜禄氏所生的女儿衣服明显有些不合身,喜庆倒是喜庆,看着也适合这个场合,但是孩子下来之后舒展了身子,这衣服明显的有些小了。

  四福晋一直以来在这些妯娌里面就属于妥当的贤惠人,刚才上车的时候有些忙乱,没有对这几个女孩身上的衣服检查,奴才们也没有留意,再说了四福晋也没想到钮祜禄氏能够在这件事上出纰漏。这会成了这个样子,可怎么办?

  顺着四福晋的目光往这群孩子身上瞧了瞧,四阿哥忍不住皱起眉头。随后大步走过去,一把抱起这个孩子,用自己的披风将她裹了起来。

  “弘晖,你带着你弟弟妹妹先去乾清宫,阿玛和你额娘带着你小妹妹去承乾宫一趟。”

  弘晖答应了一声,把要闹起来的弘时镇压了下去,和两个姐姐领着他们往乾清宫去了。

  四阿哥心中窝着一团火气,抱着这个小女儿大踏步地在前面走,四福晋只好紧赶慢赶的追着他们俩。

  两人很快的到了承乾宫,因为到得比较早,田蜜还没有去乾清宫,听见宫女的通报,就见他们夫妻俩一块过来了,四阿哥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

  “哎呀,怎么抱来一个小妞妞?”田蜜对于小姑娘们很有好感,因为小姑娘们都乖乖巧巧的,几乎没有淘气捣蛋的。

  于是就对着这个小姑娘招了招手。

  四阿哥在女孩儿的脑袋上拍了一下,“快给娘娘请安。”

  这女孩当时就趴在地砖上磕了一个头,端着蒲团的宫女赶快往后缩了缩,为了避免小主子尴尬,她要赶快退下才行。

  田蜜光看这女孩的表现就知道这孩子应该是不经常出门,不算是见过世面。而且这孩子的表现让四阿哥的脸色也黑了几分。让你磕头你就不会等到宫女把东西给你放好了再磕吗?

  说好的女孩子们都矜持一点呢,你怎么一点都不矜持呢?

  四福晋着急,“额娘,这孩子的生母糊涂,出门的时候给她穿了一件小一号的衣服,想借您的地方给她把衣服改一改”。

  田蜜仔细看了看,这孩子的衣服确实穿在身上紧绷绷的,“这是谁生的?算了,这会就算是所有宫女一块动手都来不及了。我让人去延禧宫那里要一件新的,”田蜜对四阿哥两口子解释:“你们姨妈养过公主,公主们跟她大的时候,你们姨妈当时从我身边要了不少料子去给她们做衣服,后来我听说衣服做得太多,还没来得及穿你们那几个妹妹都长个了。

  都是一些好衣服,收好装箱子里了,预备着到时候你们那几个妹妹有了姑娘,把这些衣服让她们拿走,后来……”

  后来的事儿不说也罢,这几位公主要么是没生孩子,要么是难产,孩子生下来就夭折,佟嫔攒了不少女孩子用的东西,一件都没送出去过。前一段时间佟嫔还说就指望着老十三家里面养个闺女了,要不然这堆衣服没法处置。

  宫女很快就从延禧宫拿了衣服过来,因为是过年,一套都是大红宫缎绣莲花的,吉祥喜庆,完全看不出这是做好了以后放了几年。除了衣服,还有一盘子珠花和一件红色夹棉斗篷,斗篷用白狐狸毛镶边,胸前的系带上是两个毛茸茸的球球,配上红色的鞋子。一点都看不出俗气,反而是贵气逼人。

  四福晋就奉承,“不愧是几位公主的衣裳,穿上果然衬人。”

  女孩子高兴的小脸红扑扑的,看上去很兴奋,一双手握着斗篷上的球球,一刻都舍不得松手。

  四阿哥看了这个女儿,心中一动,就让四福晋带孩子先离开。

  他先是请田蜜把这个孩子养在身边,“实在是他额娘不成样子,钮祜禄氏虽然不是老十他舅舅家的那一支,好歹是著姓大族,谁知道居然还比不上小门小户。孩子放在她身边养着早晚会养废了。

  本来儿子想要让福晋把这个孩子养着,可是福晋的事儿本来就多,而且弘历那小子又特别费劲,让其他人养,这孩子少不了要听一些是非,到底是儿子的血脉不忍心她就这么熬日子……”

  田蜜想了想,“也行,我左右没事,替你看着她,晚上你们走的时候不必带她走了,让她留下吧,我这边让人给她准备被褥,就让她住在以前弘晖住过的屋子里。”

  四阿哥赶快谢恩,这个时候有些欲言又止,眼神往田蜜这边看了好几次都下不定主意要不要把问题问出来?

  田蜜就讨厌看他这种吞吞吐吐瞻前顾后的表现,“有话你就问,这是怎么了?”

  四阿哥对这几个一等宫女抬了抬下巴,这些宫女们和太监一块退了出去。

  四阿哥就压低了声音,“前些日子弘历那孽障在您这边住着的时候,偷听您和皇阿玛说话。”

  田蜜赶快回忆了一下那几天自己和康熙说过什么话,突然之间田蜜想起来,康熙说过要传位。

  “这么说你皇阿玛的打算你已经清楚了?”

  “没错,当时听说了之后,儿子几乎不敢相信,这些天越想越觉得这件事是真的,但是老爷子一向让人捉摸不透他的心思,儿子担心……所以今天才特意来问您”。

  田蜜点了点头,“他是这么说的,而且不止提了一次两次了,我也不知道说的是真是假,所以这个消息都没有告诉你们兄弟。”

  田蜜不相信这是康熙的心里话,当初年轻的时候康熙也说过到时候把江山传给太子,自己就沉醉于山川园林。可如今太子成了废太子,康熙还在皇位上坐得稳稳当当的,纵观古今没有几个皇帝是主动退位的,田蜜根本不相信康熙说过的话。

  并且在这个时候也要警告四阿哥,千万别把这些话当真,“推己及人,你想过没想过你处在这个位置上,愿不愿意把这个让给你的儿子们?”

  当然是不愿意的,别说坐在皇位上了,就算如今的王位,四阿哥也并不想传给弘晖。

  只不过他替弘晖申请了世子之位,弘晖就开始了漫长的等待。除非四阿哥死了,不然轮不到弘晖当家。

  四阿哥从自己身上就看出来了不可能,于是摇了摇头,“算了,是儿子太想当然了。这件事,就烂在儿子的肚子里了。”

  随即四阿哥就重整了精神,站起来恭恭敬敬的给田蜜行了几个大礼,“今天是年三十,儿子提前给您拜年了。为了儿子和儿子的这一些不孝儿女们,您老人家跟着操了不少心,反而是儿子没本事,让您没享过几天福,您老人家从来没有嫌弃过儿子,是儿子的大幸,您的恩情儿子这一辈子都报答不了,值此佳节之际,儿子只能求列祖列宗保佑您福寿安康。”

  田蜜就伸手让他赶快起来,“咱们母子之间不来这些虚的,赶快起来吧。怎么说没享你们的福,我这几次大病哪一次不是你们夫妻俩忙前忙后,别想那么多了,你们全家的安危荣辱都在你身上,你照顾好自己吧。”

  随后四阿哥站起来扶着田蜜出门了,母子两个过了一会儿才到了乾清宫。

  而四福晋这个时候已经在妯娌圈里说笑上了。

  三福晋过来挨着四福晋坐下,“我瞧着你们家那个最小的丫头,衣服挺不错的,不是说他额娘在你们家不受宠吗?看着不像啊,这好料子哪儿来的?”

  四福晋看着其他弟妹们都在交头接耳的说话,这个时候用茶杯挡着嘴:“跟你说了也没什么,她额娘今天可是给我下了一个难题儿,我刚才到宫里,下车的时候一转眼看这孩子的衣服小了不少,穿着拱肩缩背,让我们爷看了更是气的上头。幸好知道这不是我的错,要不然眼神跟刀子一样能把我身上刮几遍。当时就抱着这小丫头到后宫找娘娘去了,这是延禧宫公主的衣服,拿来应急的。”

  “我说呢,也就佟嫔有心情打扮女孩子。我们荣妃娘娘……哎呦,不是我背后说我婆婆的坏话,你都不知道她年纪越大,人就越糊涂越固执,”三福晋被气的不轻,用手指在自己的侧腰那里摁了几下,“她娘家的侄孙女,非要说给我的弘昇,荣宪公主还说合适,我们家那位糊涂的爷,这会也想答应,我跟他闹了几天了,要是他们母子还恬不知耻,到时候我就撕破脸!”

  “不至于不至于!”

  三福晋摇了摇头,“怎么不至于,志大才疏说的就是我们家爷……”她还想接着往下说,可是知道有些话说出来太敏感了,这个时候及时闭上了嘴。

  老三一直没放弃对太子之位的角逐,平时都是在老爷子跟前敲敲边鼓,自从公主回来之后,姐弟俩一块商量,公主确实是有几把刷子,出的主意还不错。无奈是老三这个人在执行的时候总是打了些折扣。

  现如今姐弟俩绑在一起想要图谋的更多,正在整合资源,荣妃想着自己年纪大了,这么多年也没有对娘家多拉扯,想要趁着这个机会把娘家也拉拔起来。于是,就把主意打到了自己孙子头上。

  让三福晋觉得,老三没这个命就别想那么多。这句话她阿玛在她小的时候说过很多遍,当然说的对象是她的那个亲姑姑,也就是先帝的董鄂妃。

  没皇后的命就别折腾,看看皇上的生母,当年的康妃,自己姑姑当年不把康妃放在眼里,可是康妃凭借儿子一举成了太后,自己姑姑的血脉已经断绝,但是康妃的血脉现在多么兴旺,这一屋子的小崽子都是她的重孙子。

  老三不管是横着看还是竖着看都没有当皇帝的命,何必带着全家人冒这个险呢?

  三福晋心里一声叹息,无比后悔嫁给了老三。但是后悔也没用啊!

  为了不让自己被气死,三福晋就拉着四福晋说其他的闲话。

  “你知不知道十四爷在几年前就养了一个外室。”

  四福晋惊讶极了,“还有这事儿?这可是在太后的孝期呢?”

  这人的胆子也太大了吧。

  三福晋瘪了瘪嘴,“十四爷可不是那种自毁长城的人,他没有孝期做什么出格的事儿,外边的那个女人也是几年前养下来的,养的时候老太太还好着呢。就是这个女人,她院子里面养了一群人,凡是有人要求十四爷办事儿,都把好处送到了这个女人的手里,如今这女人在十四爷那里说话比十四弟妹管用。”

  “真的假的?”

  “有什么假的,男人不都是这样!可能其他爷们也有金屋藏娇的,就是做的隐秘,咱们不知道罢了。”

  四福晋不信,四爷绝对干不出这种事儿,他那龟毛的脾气和差事死磕的精神让四福晋很放心,“要是我们爷敢做这样的事儿,我就到宫里找娘娘哭,娘娘不把我们爷削成片才邪门呢。”

  “唉,也就皇后娘娘会管,四爷和杨丹兄弟都挺好的。其他几位娘娘就糊涂,我跟你说,良妃也心里亮着呢,就是管不住儿子,八爷十四爷没一个听她的。”

  三福晋和四福晋在说这件事,康熙坐在位置上,旁边放了一个凳子,杨丹歪着身子坐在凳子上,趴在康熙的耳朵边说悄悄话,康熙的表情非常放松,不时还点头笑笑。

  在外人看来这是两个人在闲聊,毕竟两个人的脸上都非常放松。

  而杨丹说的话却不那么让人放松。

  “……三哥最近闹腾起来了,不少人找上门去,想要拜在他门下,对了,都是些武夫,三哥把人收下了,一个都没当过。”

  康熙脸上带笑,端了一杯水喝了一口,趁着低头的时候评价,“乌合之众,不足为惧,哪怕是吃东西也得挑一挑合不合口味?如此没有挑拣一股脑地收下来,就有些饥不择食了。”

  杨丹接着报告:“四哥最近没什么,还是和以前一样,只不过他最近三更半夜还不回家,户部的那一些堂官儿小吏们也跟着干熬……”

  “他忙什么呢?忙到半夜!”

  “粮草啊,算粮草呢。七哥上门求他了,就前几天。所以四哥拼命的算粮草,他都干活儿了,他手下的官员也必须拼命。有不听话的,打一顿赶回家去革职查办。”

  康熙的眼神往老四那里瞄了一眼,“老四啊!让朕觉得又固执又心酸。都过年了,就他一个人想着来年大军要调粮草呢。”

  杨丹每次汇报的时候绝不掺杂个人感情,所以没有替四阿哥说话。

  于是接着报告,“五哥陪着五嫂上香去了,他们家的孩子病了,两个人到处拜神仙。七哥……七哥被七嫂抓破了下巴,这几天在家养着呢,没出门。原因是七哥偏心侧福晋,七嫂恼了……”

  “这俩没出息的,他们怕老婆和老婆打架的事不用跟我说了,老九呢?”

  反正老七跟他媳妇儿吵架不是一回两回了,每一次都是因为那个侧福晋,康熙心里面已经打定主意了,再有这种事交给表妹处置,自己这种老头子管儿子家的这种破事干嘛?!

  “九哥自从进了腊月就在盘账,十哥陪着一块儿。俩人偶尔进宫看望一下十一,其他时间要么盘账,要么给手下的人分花红。”

  “这俩就是俩钱串子,十二和十三呢?”

  都不用问十一,这孩子连门都出不了,一直在阿哥所关着呢,差点被关疯,每一天醒来就盼着兄弟们过来陪着自己说说话,盼得眼珠子都红了。

  “自从腊月十五之后一直闭门不出,都在家读书教孩子呢。对了,十三去找了一回四哥,四哥在云贵一带的奴才孝敬了一些药酒,十三去找他拿药酒,他没见到四哥人,四哥当时还在衙门里,是弘晖出面接待的。”

  康熙对这两个儿子不做评价,让杨丹接着往下讲。

  杨丹吸了一下唾沫,因为十四和十五真是一对难兄难弟,“十四和十五,嗯……嗯……和女眷厮守……”

  康熙冷笑一声,“你真会替他俩说好听话,什么厮守,就是瞎混呗。什么女眷,他俩的心肝宝贝算得上女眷吗?顶多算是奴才,甚至有些连奴才都不如。”

  “您英明,十五和他的那个宫女一直眉来眼去,十四弟养了外室,这事儿……只能说有瑕疵,大是大非的事儿还是靠谱的。”

  “看跟谁比了?要是跟老三比,随便一个人都比他靠谱。他要是跟……算了,那个外室,可以不用管那么多,但是生的孩子不能进族谱,这件事你记好,回头十四要是去找你哥哥,你把这事给拦下来。”

  杨丹心里苦,自己怎么又摊上了这样倒霉的差事?十四那人气量不大,回头又是一顿是非。

  “儿子记下了,十六弟和十七弟,领着十八十九抱着二十,最近一段时间经常出没于市井之间,没和什么人接触,就是在街上买买小东西。”

  “一群没见识过的,路上有个耍猴的这几个人都被吸引的走不动道”,康熙也不理解这几个儿子为何表现的如此上不了台面,难道宫里面少了杂耍?

  说完之后他用手指了指杯子,杨丹赶快捧起杯子换了一杯热茶递给他。

  康熙把杯子接过来,他的那双眼睛时时盯着儿子们,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田蜜没来。

  “你额娘呢?刚才不是说已经来了吗?”

  杨丹抬头向着四面看了看,“听说是和几位娘娘在偏殿说笑呢。”

  康熙把杯子放到太监的托盘里,“时间不早了,让她过来吧,等你额娘来了看着这群小孩子,咱们就去祭祖。”

  等到田蜜来了之后,康熙站起来交代给了几句话,随后就领着儿子和年纪大一点的孙子步行出了乾清宫祭祖去了。

  面对着满屋子的牌位壁画,康熙跪下去把手中的香举了起来,列祖列宗在上,以前觉得这些孩子们处处都好,但是现在觉得这些孩子们都达不到自己的要求。

  目前选出来了两三个合适的,然而还需要再看看。

  康熙闭上眼睛祝祷了一会儿,又重新睁开眼睛,把香递给了站着的雅尔江阿,雅尔江阿把香插在香炉里。

  一番流程走过之后,除了康熙和皇子皇孙,其他人都退了下去。

  而这个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太阳落山之后,寒风就比白天更加的猛烈。一群人出来,到了户外只觉得寒风彻骨。

  康熙紧了紧身上的褂子,看到有轿子被抬了过来,他摆了摆手,“不用了,朕走一走吧,走一走暖和。”

  说完之后他率先抬腿往前走了,身后的皇子皇孙们赶快跟了上来。

  老三因为体胖跟的气喘吁吁,他的儿子就赶快扶着他。

  康熙在路上很明显的嫌弃了老三,“你这不行啊,比朕年轻怎么还比不过朕呢?”

  老三只好在一边陪笑,奉承康熙身体好。然而康熙对这样的奉承,根本没放在心上,在康熙看来任何一个人都比老三强,自己比老三强身体好也没什么成就感。

  四阿哥距离他们两个特别近,看到皇父明晃晃的瞧不上老三,心里面挺高兴的。

  在老大和老二没有机会的情况下,老三的年纪大也属于一种优势,他算是诸位有自由身皇子中的长子。

  可如今这优势老三也快没了。

  然后四阿哥把眼神往后边瞧,后面跟着弟弟先排除了老七,再去掉老九老十,十一不用放在心上,十二……也不用放在眼中,十三是自己人,十五十六没法出头,剩下老五和十四。

  老五惧内,虽然老爷子嘴上不说,对老五却没想过托付大事,要不然将来这天下是皇帝说了算还是皇后说了算?

  也就剩下自己和十四了。

  自己积累了力量,十四从老八哪儿得了人马。两个人目前不相上下。

  自己年长,他年轻,这不敢说是不是各自的优缺点,总要看老爷子是怎么想的?

  一路到了乾清宫,看他们从寒风里回来,立即有人捧着热水送过去。

  康熙喝了一口热茶,看了看满堂儿孙,心里高兴。

  “又是新一年了,大家都要好好的。”

  下面站着的小辈们众口一致的作答:“喳。”

  又七嘴八舌的请康熙保重,请皇后保重。

  康熙和田蜜坐在上面,看满堂的人喜气洋洋,心里也高兴。这个时候,老三家的孩子就开始跪下来磕头拜年。

  又到了分发压岁钱的环节了,小孩子们迅速挤了过来,哥哥姐姐拖着弟弟妹妹,一家一家的上前。

  对于年纪小的,额外还有长命锁金镯子,这些孩子在家的时候都被家里教过了,都是满嘴的吉祥话。

  十一和杨丹是光棍,十一是满眼羡慕,杨丹就是觉得好玩儿,两人在角落里看着从十二家开始,一窝一窝的小不点上前。来的时候学的吉祥话都忘了,大胆的张嘴就要压岁钱,“快给小爷钱!”

  谁家的孩子说的谁立即跪下请罪,过年呢,康熙也不打算找儿子们的事儿,似笑非笑:“小爷?在谁跟前称爷呢?”

  随后田蜜打哈哈把事儿糊弄过去,还有一群三头身的小家伙,穿的厚,圆滚滚的趴在垫子上,大部分死赖着不动,也有一部分爬不起来,跟翻了个的小乌龟一样,四肢不停的划拉,更有一个,当场趴下去歪着身子溜地翻了一个跟斗,四丫八叉的对着康熙,慢悠悠的伸出一只小爪爪晃了晃,虽然没说话,但是表情有了:“爷磕过头了,爷的压岁钱呢?”

  一群人哄堂大笑,康熙笑的肚子疼,“这谁家的?”

  老九一捂脸,丢人丢大发了,不能承认,死活都不能承认这是自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