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阿哥中算是得偿所愿。他以前做亲王的时候封号为雍,改年号为雍正。康熙这个年号就成了历史了,康熙的心中多多少少有些帐然。不痛快是有的,但是理智方面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

  康熙早在几天前就带着宫中的后妃和皇子皇女们到了城外的行宫。参加过传位大典之后,又一起去祭天,所有的事情结束之后,天都已经黑了,康熙并没有留在宫里,而是坚持着要出宫去住。

  四阿哥当时痛哭流涕的抱着康熙的腿让他在宫里面儿住一晚上。

  四阿哥考虑的比较全面。从亲情方面来讲,一个老人家大冬天急匆匆的从城里赶到城外,路上又那么的冷,尽管马车里有火盆到底还是受罪。家里面又不是没儿孙,更不是没房子,作为一个儿子看的老父亲如此奔波,有些于心不忍。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今天自己刚刚把皇位拿到手里,老父亲就住到外边去了,传出去人家还说自己容不下皇父。

  特别是后面儿的这个,一旦被人传开之后,新皇帝就是一个不忠不孝的人。四阿哥自然不会让自己的名声受损,所以今天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康熙离开。

  康熙知道四阿哥的打算,看到孙子孙女们跪了一地,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行吧,今天就住在乾清宫。城外那里你跟你额娘说一声,别让她担心了,让她早点歇着吧,明天朕就回去”。

  四阿哥的东西没有放到乾清宫,而是放到了离乾清宫不远的养心殿。他的元妃正妻乌拉那拉氏跟着他一块儿居住在了养心殿。夫妻两个的卧室离得特别近,几乎就是隔道墙。

  至于其他人,已经挪到了后宫里边,因为四阿哥刚刚登基,还没来得及册封后宫,所以这些挪到后宫的女眷大家也都是被统称为娘娘。资格老的才敢占据正殿,那些资格不够的都自动找到了偏房或者是再偏僻一点的院子里居住着。

  皇子当中除了四阿哥的大儿子弘晖留在了原来的亲王府邸,其他人都带进了宫里一股脑的塞进了阿哥所,这个一股脑也就是两个人,人数少到让人觉得心酸。

  总之一句话,宫里面空空荡荡的像是少了一股人气,四阿哥后院的女眷终究没有原来康熙后宫的宫妃数量庞大,所以晚上站在宫墙上向后看的时候,东西十二宫,也就是有寥寥几盏灯亮着,不像是以前康熙爷还坐朝的时候后宫的娘娘们光点灯就把后宫的建筑衬得是金碧辉煌。

  弘昀小的时候连出府门的机会都没有几次,经常在自己的小院子里面呆上大半年,才出一次门。如今挪到宫里面了,看什么都新鲜。对着那高高的宫墙就有几分敬畏之心。

  他生母李侧福晋在后院里地位很高,翊坤宫就是被她占了。晚上特意让人把儿子叫过来,母子两个要一块吃顿饭。

  都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四阿哥成了皇帝,家中的亲近之人都得了好处,而李氏心里面盘算着自己将来最少也应该是个妃子。

  这个时候她给儿子盛了一碗粥,“还是宫里边好呀,你看看这宫殿多大一片地方,比咱们在府里面的院子大多了。而且宫里面的奴才都有眼力见儿,这刚进来,我还不管事呢,吃穿住行都被伺候的舒舒服服的。咱们刚搬进来,御膳房的人把咱们的口味都已经打听好了,瞧瞧这是不是你爱吃的?怪不得呢,大家都喜欢进宫,这宫里样样都好。”

  弘昀想喝一口酸辣肚汤,听见额娘这么说,把碗放下去,“您高兴这半天就够了,明天还是要谨小慎微的。”尽管做儿子的念叨母亲有些不应该,但是他对自己额娘了解的比较透彻,弘昀知道额娘这是已经飘了。

  他有的时候就在想,是不是因为额娘不靠谱,所以弘时也跟着不靠谱。

  “这会儿正吃饭呢,按道理来说食不语才行,但是有些话儿子不能不说。这后宫样样都好,但是皇额娘为什么没有搬进来一块住?”

  “那是她想要讨好你皇阿玛,总之一句话,福晋……娘娘那个人心思比较多,往后咱们娘儿几个要小心才行,她生的那个弘历不是个好相与的,不过,我儿子也不差,你好好养养,将来的事儿都说不定,你看看你皇阿玛,当初不也是一路忍过来的嘛。”

  这话说出来的时候口气显得十分正常,而且话里话外也是特别自然,语气上并没有什么和平时不一样的,但是内容听起来就让人觉得有些糟心,弘昀心想额娘平时谨小慎微,对待嫡母向来是恭恭敬敬,为什么刚搬到宫里半天就已经张狂了起来,把以前的谨小慎微抛弃的干干净净,甚至有了一丝张狂。

  “这宫里面的事难说着呢,皇额娘她也不容易,再说了,您别觉得咱们搬到宫里面就万事大吉了,谁不知道太上皇和太后娘娘才是这宫殿的主人。”

  李氏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但是那老两口年纪都已经那么大了,而且太后的身体不好,一到冬天喘不上气儿。自己家爷都带着家眷住进来了,难不成他们还能把这些人给赶出去?

  “你就是想不明白,而且也是读书读傻了,有些事儿我要跟你说明白,咱们住进来了,这宫里就是咱们的了。”说到这里压低声音,“在宫里住着是多大的荣耀啊,不知道大阿哥是怎么想的,偏偏不跟着一块住进来,就算他是郡王怎么样?就算是嫡长子又怎么样?皇上都不是嫡子……半个嫡子而已,皇子要在宫里面住几天才显得尊贵……”

  弘昀听了之后把勺子放到一边用布巾抹了抹嘴唇,“你一个人吃吧,儿子吃不下,这就回去了。”

  说完之后站起来就走,根本不顾身后的人在背后呼喊,出门了还能听见屋子里面埋怨自己也是个小白眼狼,冷心冷肺不够贴心……弘昀回头看了看门上挂着的匾额。

  心里面想着当初在王府里住着的时候,大家在一块儿日子过得多好呀,和和气气的。怎么到了宫里这人变得不像人了呢?

  他也想不明白,被冷风一吹,只觉得寒风彻骨,赶快上了轿子,晃晃悠悠回到自己住的院子里,看见一切就觉得很陌生,让人给自己做了一碗酸辣肚汤,整整一大海碗,一口气喝了下去,撑得难受躺在了床上。

  “唉……”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他心里面想的比较多,想的最多的两个人,除了自己的生母,就是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弘时,自己这个小兄弟虽然平时做事不靠谱,但是心地还是善良的,如果要是跟额娘接触的多了,说不定到时候连这一点赤子之心都抛弃得干干净净。

  额娘说不定心大了,她心里面想的多少能让人明白一点?可是她根本都不想想实际情况,实际情况是大哥的势力已经成了,翅膀已经硬了。其他兄弟们就是绑在一起也未必是他的对手。何况人家本来就是嫡长子,长久以来做事也没有出过格。

  既然是一个贤明的继承人,其他人又何必多此一举的去撩拨他呢?

  看来三弟跟着叔叔去江南是一件好事,想要赶回京城,可能也要在半个月或者是年后了。等到三弟回京城了,就不用让他跟额娘接触太多,自己把这个弟弟看好,等到明年这个时候自己就到外边去住,然后把弟弟也带走。

  他觉得这个计划挺不错的,弘时就是蠢了一点,其实人不坏。只要没有被别人教坏到时候不会做出令仇者快亲者痛的事就行。

  而远在江南的杨丹打开信读了读,就把两个侄儿叫到身边。

  这俩小家伙在江南玩的挺开心,杨丹在江南有一处园林,园林里面有几棵大树,也不知道这俩小家伙是怎么想的,兄弟俩一商量准备在树上搭一个窝。

  弄了许多细树枝,编了一个大箩筐,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架到了树杈子上,又在上面铺了不少的草。为了保持平衡,俩人想尽了办法。

  只可惜这个大箩筐一旦架到树上之后,稍微有个风吹就能从上面掉下来。兄弟俩还没有解决这个技术难题就听说叔叔叫他们过去。

  哥俩在路上的时候还在想快过年了,是不是叔叔要带着他们俩一块回京城去。

  “三哥,我不想回去,回去之后阿玛天天让咱们读书,读书哪有做窝来的高兴。”

  “我也不想回去,但是叔叔回去了肯定要把他们带走的。到时候可怎么办呀?”

  “咱们就装病呗。”

  “万一要是装的太像,他觉得咱们是真的病了,反而快马加鞭的带着他们回去,可怎么办?”

  弄巧成拙的事儿,又不是发生一次两次了,兄弟俩一同在路上叹了一口气,耷拉着脑袋来见扬丹了。

  在进正堂之前,扬丹的太监喜气洋洋的过来恭喜他们俩,“奴才给两位阿哥贺喜了。”

  弘昼拖着嗓子,用一副小流氓的口气问:“哎哟喂,看见你的这张老脸都觉得今天事儿不顺,爷问你,喜从何来呀?”

  就知道这小爷是个什么德性,这太监也不回答,做出一个请的动作,引得他们两个到堂内去了。

  兄弟俩恭恭敬敬的给杨丹请安,其实杨丹也没有比他们两个年龄大太多,然而辈分放着,杨丹就老气横秋的接受了他俩的请安,让他们坐在一边。

  “这是你们阿玛的亲笔信……”

  扬丹的话没说完,这边小兄弟俩的脸同时皱巴了起来。

  扬丹就没有管他们俩,自顾自的往下说:“好消息是你们阿玛前几天登基了,不放心你们两个,让我带你们回去。”

  “那是不是还有坏消息啊?”

  “确实是有坏消息,你们阿玛问你们最近一段时间读什么书了,让你们回去的时候把你们的功课也带上。我跟你们说,他这下腾出手来了,不像以前那样忙的脚不沾地儿,以前你们还能糊弄过去,这下连糊弄都糊弄不过去了,所以从现在开始,你们那个什么鸟窝也不用去做了,赶快把你们落下的功课补上,要不然到时候就是欺君之罪。告诉你们,被拉出去打一顿都是轻的,打的时候扒了裤子,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打,看你们丢人不丢人!”

  这叔叔绝对是吓唬他们俩的,两个调皮捣蛋的小孩子才不会被吓着。反而是被父亲登基的消息弄得有些晕晕乎乎的。用回去写功课的理由一块儿跑走了。

  杨丹看着他们俩的背影,抖了抖自己手中的信纸,决定带着人早点儿离开江南。

  不出意外路上遭遇了风雪,哪怕是坐船,最后也因为北方天气太冷,水面上结冰而导致船不能行。又下船选坐马车,这一路上被冻得差点儿傻了,好不容易到了京城,坐了很久马车的两个男孩站在雪地里,面对着京城的城墙吼了一嗓子,“小爷我回来了。”

  在路上耽搁了一段时间,进城的时候都已经是新年里边了。这个时候大年初四,京城里面走亲访友的人特别多,马车并没有朝着王府的方向去,而是一路到了宫门口。

  弘昼觉得自己这下终于可以撒欢了,他下了马车,跑过汉白玉石桥,在太和殿的广场上,趴在地上打了一个滚儿。

  他第一次进宫的时候就想这么做了,但是那个时候都特别紧张,家里面的人盯紧了他就怕在宫里面闯祸,如今宫里面也算自己家了,自己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想在太和殿前面打几个滚就打几个滚。

  然而他的一番放肆的举动立即让他知道现实绝对不如自己想象当中的美好。

  弘历在陪着兄弟们给太上皇和太后请安之后,出门就拉着弘昼说悄悄话。“你今天是不是在太和殿前面举止失仪了?幸亏这件事被哥哥我给压下来了,要不然传到了皇阿玛和皇后娘娘的耳朵里有你好受的。都说过你多少次了,下次做事之前好好的想想,算了算了,说你那么多次你也不改,你以后要做什么事跟哥哥说,千万不要再像现在这样想一出是一出,要不然哥哥没办法给你收拾的烂摊子。”

  弘昼心里面想着你是我什么人呢?凭什么给我收拾烂摊子呀?小爷敢在前面翻跟斗,就知道追究起来是什么过错。

  只不过是小爷情不自禁的翻了一个跟头而已,怎么就失人仪了?少在这里扣帽子!

  然而他心里面这么想嘴上却不说,“知道了,知道四哥忙您接着忙去吧,弟弟回去陪老娘娘说话。”

  “太后娘娘不舒坦呢,你跑过去打扰她养病干嘛?我告诉你啊,要是被皇阿玛知道了是要打你屁股的……”

  弘昼才不听他瞎扯呢,刚刚出来的时候明明太后娘娘对着自己眨了几下眼,这就是要让自己留下来呀。再说了自己也在太后娘娘跟前逗乐那是彩衣娱亲。

  这个四哥真是心眼太坏了,天天跟自己说皇阿玛要打自己,难不成自己就真的会听了他的话以后看见亲爹跟老鼠见了猫一样躲的八丈远?这伎俩也太低级了。

  所以他不听弘历的话,欢快的跑了回去,直接冲进了田蜜的暖阁里。“太后娘娘,孙儿回来了。”

  田蜜看见一个小胖子跑了过来,忍不住抚抚掌大笑,“就知道你个猴儿聪明,快来快来,咱们俩来下一局棋,你要是赢了有你的好处,你要是输了……”

  小胖子在炕上踢了靴子,豪气的一拍炕桌,“输了任凭处置。”

  当了太后和当皇妃果然感觉是不一样的,当太后等于说是升职了,身心由内而外的觉得愉悦。

  所以折腾了半天,田蜜作为一个臭棋篓子,在几岁的孙子跟前悔了六次棋才勉强赢了。把这个胖孙子送走之后,田蜜兴致很高的拿着棋谱觉得自己还可以再挽救一下。

  康熙手中端着茶盏走进暖阁,“这宫里面大戏是一出接着一出呀,弄得朕都不想走了,这不比唱戏看着舒服?”

  “什么大戏?”

  “还能是什么大戏?他们老兄弟们干过的蠢事儿,小兄弟们接着再干一轮儿。这次轮到老四干瞪眼了,咱们就在旁边看着,然后看看这一群小东西们都是怎么斗的。看这种戏其乐无穷呀!”

  田蜜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了,当然是这仿佛真的像是一个轮回一样。新一轮的皇帝刚刚登基,拥有继承权的新皇子们就开始厮杀。周而复始源源不断。

  管他呢,自己毕竟年纪大了,这么多年也不是没有见过那些或穿越或重生的人,然而田蜜觉得自己是隐藏的最深的那个人。

  深到没有一个人怀疑自己不是佟贵妃。

  隐忍了一辈子,已经成了习惯,并且不打算去改。就这样吧,目前的生活过得还不错。争取多做几年太后,毕竟纵观几千年的历史,从贵妃升职为皇后的比较少见,从皇后升职为太后的也比较少见。

  努力善始善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