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hp]置身其外>第106章

  时间对于洁西卡是紊乱的,确切地说,是过于快速了。她的父亲当初付出了全部的代价让她能够延长生命,可是换来的结果是她每两个月衰老一年的可怕生活。

  拯救一个注定要死去的生命不是容易的事情,而若不是洁西卡本身带有吸血鬼无垠的寿命(他们的几百岁才会增长人类的一岁),在她身上飞速流动的时间能让她一瞬间变成齑粉。

  上学期快要结束的时候她找我来告别,没有透露她对短暂未来的计划,当时我也完全是焦头烂额,分不出精力打探她的心理。现在看到她依旧还算健康的样子,我的心稍微放下了一些。

  “我们不知道把给你的贺卡寄去哪里,”我把她向屋里让:“好在你没错过。”

  “哦,我可不敢下定论,文森特,”洁西卡的声音里透露出一些沙哑:“我不想呆太久——太阳再过不到半个小时就要出来了,我得快些回到我的住处了。”

  “你可以在我们这儿呆到晚上在——”

  “没事,”洁西卡坚定地摆了摆手:“夏天,我接到你捎来的口信了,我们家的仇报掉了——怎么感谢你都不为过。不过……我还有新的事情需要你帮忙……”

  她为难地说。从前天天将报复记在眼睛里,现在却对这件事释然了。我以为她至少要拉着我让我讲述布鲁斯死掉的全过程,没想到她望了我几秒,一直袍子下的手臂伸了出来——

  臂弯里躺着一个小小的婴儿。

  “交给你了。”洁西卡说:“你,或许是别的你信任的人——我相信你的决定……”

  我退了半步没有轻易接下那个孩子:“这是谁的孩子?那你呢?你要去干什么?”

  “自从我生下她,我能感到我的生命在流逝。”她腾出一只手抖了抖,袖口落下来,露出下面满是皱纹的干皮,松垮得附在枯瘦的手臂上。

  我吃惊地抬头看她,她的脸却没这么可怕,除了疲态之外,依旧是很有韵味气质的样子。

  “我施了魔法,”洁西卡苦笑了一声:“我也是爱美的……虽然也残续不了多少了。她,就交给你了。”

  我接过了那个孩子。

  “她叫黛比,和我母亲一样。”洁西卡怜爱地说:“她的父亲是一个普通的麻瓜。”

  洁西卡匆匆走了,像一只期限将至的猫去寻找她的葬身之地。

  我愣愣地把孩子抱到客厅去,想起了那个晚上洁西卡的爸爸抱着幼小的她来求助的样子。

  生命真是魔幻啊。

  小天狼星早起准备再做些装饰工作,我刚才去应门的时候他在抻懒腰,我抱着小黛比回来的时候他已经趴在餐桌上睡着了。我原地站了一会儿。决定去先拿这个大消息让我的朋友们头痛。

  丹其在厨房热牛奶喝。我站在他后面等着他把杯子和壶都放稳了才告诉他,洁西卡快要死了,她给我们留下了一个婴儿,托付我们照顾。

  丹其对这个名字愣了一下,然后回头:“孩子呢?”

  “我放床上了,我总不能一直抱着她吧!”

  丹其努力回忆了一下洁西卡其人,然后摊了摊手:“我很遗憾,但我实在对她没有多少印象,她的母亲和海伦是好友,对吧。”

  “是。”

  “你打算怎么办?”

  我龇牙:“不知道,她说相信我。我觉得应该找家人托付一下吧。我还没想到找谁。或者寄养在麻瓜家庭也可以。但是这种事要慎重,出现伏地魔给巫师界的阴影就够大了。”

  “我感觉你并没有太大的感触。”

  “我和她的接触不多。也许唐克斯会更难过,洁西卡从小时候到上学的时间都是借住在他们家的。”

  我们低声谈论着这个消息,一边沿着楼梯走着:“总之,这个消息先缓一缓吧。我们不能把坏消息砸在每一个刚进门的客人头上。”

  伊夫已经在那个房间里了,一脸惊悚:“这儿有个孩子。”

  “呃,是洁——我一个朋友的孩子,她有事先拜托我们照看一阵子……”

  伊夫讲:“恩,那你得要好好照看她了。”伊夫十分自然地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毕竟她以后可能会救你一命,或者害死大家……”

  “什么?”我和丹其吓了一跳:“你为什么这么想?”

  伊夫被我们的低叫也悚了一下,反而比我们还一脸茫然:“我想什么?”

  “你说她可能会——”我说,“慢着,你家是有预言家的血统吧。”

  “是,”伊夫翻了个白眼:“不过我向来是没有——你是说我刚才,刚才做到了——”他兴奋地说:“有史以来第一次啊,我刚才是不是做到了?”

  “做到了什么?”我谨慎地说:“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预言?或者只是在说梦话?毕竟现在相对你平常起床的时间实在太早了。”

  伊夫摸了摸下巴:“你说的也有道理——莫名其妙梦游的概率确实比发出预言的可能性要大一点。也许我不应该这么乐观的,被祖父说教了那么多次都没成功继承过这个天赋,怎么可能到现在忽然学到了呢?”

  他撑了个懒腰,打着呵欠说:“我好饿啊,下面有吃的吗——话说回来,我刚才到底做了什么?”

  “你说她可能会救人,也可能会害我们。”我和丹其交换了一个目光。

  “啊,那你可要好好照看她了。”伊夫给了那个小婴儿一个敬畏地眼神。

  “我不这样想……”我目送伊夫下楼去找吃的:“也许我们应该把问题的苗头尽快压制住。”

  “怎么压制?”丹其不赞成地说:“自从听到预言的一刻起,你所做的选择都会被预言牵着走,很可能就顺着预言的方向而去了,我觉得,倒不如按照原来的计划。”

  这件事即使对于巫师,也太过玄乎了,我和丹其再次对视,头一次同时感觉到毫无思路。

  “今天过去之后,我们得抓住伊夫好好问一问。”我说。

  丹其补充道:“还有埃勒宁·埃布尔和他的家族在搞什么鬼。我们得尽快理出头绪来……霍恩比夫妇遇袭的地点在麻瓜的城市街道,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我总觉得他们的野心会牵扯到更多的无辜者。”

  第二个客人的出现也没让我们预料到,这位来客没有按门铃,悄无声息地进入了我们的房子——我们下楼之后,看到天花板上飘着一个珍珠白的女士,差点拔出魔杖反击了。

  又定睛一看,竟然是海伦。她显然直接穿过了墙壁走进来,而没料到这房子竟然真的像外观显示得那样,上下颠倒,于是便成了现在和我们站立方向完全相反的样子,大眼瞪小眼。

  “妈?”我很惊讶海伦的出现。她飘回到阳世之后显得对一切都不在乎了,并发誓要将生前从没想要体验过的事情挨个享受一番。

  “我以为按你周游世界的计划,你现在应该在非洲啊——我不知道鬼魂也能幻影移形?”

  海伦足间在天花板上一点,轻巧地翻过来落在地面上。“哦,”她不以为然又带点得意地说:“我搭乘了一架飞机。”

  丹其礼貌地向海伦问好,海伦心不在焉地赞扬了他几句,对我丢下一句:“待会再叙旧吧。”便飘走四处参观房间的陈设了。本来这样不打招呼的侵入这样粗鲁无礼的举动,在她漫不经心又带着点肆意的气质下,竟变成得赏心悦目起来。

  丹其低声说:“鬼魂怎么能周游世界?”

  鬼魂不能四处乱跑是巫师界的常识,霍格沃茨的独特之处中也是因它在校园的土地上广泛地施加了相关的咒语,才能让那么多各个时代的鬼魂稳定地来回游荡。

  “我不知道,”我摊了摊手:“她告诉我她要干什么之后,就直接走出去了——”

  丹其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因为她是海伦啊。”我说。

  门又开了,贝利尼和伊夫低声说着什么,从门厅走进来。自从在突击食死徒的据点行动后,贝利尼自认表现得不尽人意,每天都会起的很早,去练习咒语,或是枪。

  今天早上贝利尼大概是练枪去了,现在虽然枪已经收起来了,但他一直揉捏着左右手食指的动作说明了这一切。

  “丹其,我知道你也会一点儿,枪,”伊夫兴奋地说:“趁早上没事做,我们出去玩这个吧。”

  “现在已经不是清晨了,客人随时可能出现。你杀了幻影移形出现在枪口前的人的。”我翻了个白眼:“你是伏地魔派来的卧底吗?”

  “我怎么会背叛拉文克劳,去和一帮人渣搅到一起?”伊夫一边儿瞪了瞪眼睛,一边脱着我和丹其向外走:“我们走远一点就好了,你的客人总不会笨到显形在离目的地二英里之外的地方吧——而且,我和马尔福不一样,他那是果断认清了局势,弃暗投明是正确的。我可不觉得离开邓布利多的阵营能有什么好下场。”

  “你话里的意思耐人寻味,”丹其说:“你选择阵营的条件取决于哪一方会胜利,而不是支持哪一派的立场吗?”

  伊夫大大咧咧地说:“不然呢?尽管叫我投机主义者吧,我还是觉得活得久些生活才是一切。再说了,我断定邓布利多会胜利,就是因为他认为他的立场是正确的啊,这样说来,我和你们没人么区别哦。”他狡黠地一笑,然后催促贝利尼拿出他的枪,好给这铁家伙念复制成双的咒语。

  #

  小天狼星在餐桌上打了个很快的盹,醒来后听到孩子们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他们这么早就急不可待地跑出去玩了。

  他走到窗边舒展了下身体,望着远去的四个学生,拌嘴的声音依稀可以听见,这场面令他觉得有些熟悉,有些想笑,但又很快变得悲伤起来。

  “西里斯,你还没有放下。”一个女声冷不防响起来。

  小天狼星被吓了一跳,以为自己的警惕性已经退化得不成样子,转过去一看,原来这个没发出一点动静就站在他后面的是一个鬼魂。

  “海伦?”

  海伦站在客室的门旁,懒洋洋地倚在门框上。

  小天狼星走过去刚想说什么,却感觉到客室里有什么,回头不经意地一瞟,又吓了一跳:“这儿怎么有个孩子?”

  “哦?”海伦眉梢一挑:“不是你的女儿?”

  “当然不是!”小天狼星凑过去仔细看了看,对这个凭空出现在自己家的活物一脸嫌弃,看清楚了她的五官绝对和文森特没有一点相似之处后,嘟嘟囔囔地抱怨道:“谁把这么小的孩子随便就扔在床上。我打赌肯定是那个一脸不可靠样子的佛罗莱特——”

  海伦不耐烦而优雅地绕了绕手:“别管它了。你先听我讲。”

  小天狼星直起腰来,摊手:“什么事?”

  “你是不是需要反省一下。”

  “反省什么?”小天狼星莫名其妙:“这孩子一刻钟之前还不在这里的——”

  “不是这个,出来说。”

  离开了莫名出现的婴儿的房间,气氛终于不像刚才那么滑稽了。

  “我认为你应该向前看。”海伦说:“你还活着,但你总放不下死人。”

  一上来就说很尖锐的话题,让小天狼星有些惊讶,他向后靠了靠,防备地看着海伦。

  “我认为,”海伦说:“你应该试着摆脱那些回忆。”

  “是啊,来自一个已经将所有仇人赶尽杀绝的人的建议。”

  “而做这种事的代价是怎么样的你也看到了——我死了。”海伦说:“当然,我不是建议你不要去管彼得,伏地魔。问题不在于怨恨……”海伦挠了挠头发:“算了,我是个行动者,不是一个说服者。”

  “我看出来了。”小天狼星对她刚才的一番言辞毫无所动。

  “这样子如何——”海伦沉默了几秒,说:“下午我再跟你说。”

  “无所谓。”小天狼星多看了海伦两眼,觉得她行事有些颠三倒四的,她难道还需要一上午时间打腹稿?

  四个学生在外面溜达到快吃饭才回来,小天狼星这才知道那个神秘出现的婴儿的来历。

  “你们不能把这么小的孩子直接扔在床上。她会被各种意外杀掉的。”小天狼星看着四个心不在焉的学生,头一次因为别人的劣迹而头疼。

  “婴儿让我毛骨悚然,”文森特摸了摸鼻子:“他们是人的外表,可是一团混沌,没有人的智慧——说到这个,这孩子怎么照顾?托付给卢平和唐克斯吧。”

  “莱姆斯?他和唐克斯住的又不近,为什么要给他们——哦,你在暗示什么吗?”小天狼星注意到文森特一副说漏嘴的后悔样子,立刻敏锐地眯起眼睛,有点兴奋地说:“唔——莱姆斯和尼法朵拉……”

  午休的时候,小天狼星毫无来由地做了一个十分真实的梦。

  在霍格沃茨,他们的老地点。

  小天狼星一直记得这棵树,他们四个人坐在树底下乘凉,看风景,更多是打量周围的姑娘;莱姆斯看书,彼得——彼得则总是没有固定的事情可做,小天狼星现在回忆起来,他在团体里总是有一丝的无所适从。

  为什么那个时候没有注意到呢……

  小天狼星靠坐在树干旁,无尽懊悔。这样的表现分明属于一个将来会犯下可耻的背叛的人,可是自己轻率地把信任交给了他,还有挚友的性命,自己十几年的自由,到现在都没有完成的复仇……

  十几年过去了,这些日子有种难以当真的不真实感。在那个平安夜之前的每一个细节都刻着踏实质感的烙印,而平安夜之后,大多数时候都像是游离在世界之外,做了这样那样的决定,脑袋却轻飘飘地,感受不到世界的真实。

  小天狼星抬头,看到树叶缝隙间射.进的是记忆里最鲜明的强烈的阳光……詹姆或是莱姆斯的面孔都被哈利和沧桑了太多的莱姆斯代替了,只有那阳光——

  “西里斯——”

  一瞬间,尖锐的蝉鸣就在耳边炸裂,打破了刚才梦境般的空宁,缓慢低沉的呼呼风声,婉转通透的鸟鸣,夏天炙热的声音全挤过来了。霍格沃茨猎场上的花儿香,草叶被踏断的汁液清淡气味,那大湖氤氲的水汽,也一股脑儿涌了过来。

  小天狼星被灼目的阳光弄得差点留下眼泪来。

  “西里斯,马上就要离校了,你怎么还在这里睡觉。”

  詹姆和莉莉两手相握,站在不远的地方。詹姆大声调笑他,莉莉也大笑着,夏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可她不在乎,最好的朋友在面前,她只会全心让笑容更大,更热烈。

  他们两个漫步过来,也轻快地坐在他身边。詹姆舒展了长腿,开心地搂着莉莉,他此刻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你难不成想再一次尝试躲在学校里?哈!别忘记我们去年惨痛的失败——麦格教授放话说肯定不会让我们有一整个暑假的机会拆掉城堡的。”

  “西里斯,回家之后别一直提醒自己是在家里,那只会让你更难受。不高兴的时候,就想想我们吧。”

  小天狼星费力地理解着眼前的一切——是在做梦?还是什么……?

  出神的时候詹姆和莉莉不知道说了什么,又爆发出一阵大笑。肆意的笑声远远在湖面荡去,甚至惊动了湖那边游曳的水鸟。那边拖着箱子向站台去的学生们三三两两,但整个世界却好像只有他们一样。他们混迹在一起便是整个世界,没有战争的阴云,没有未来,没有过去,没有困扰,也没有烦恼。

  世界只有他们。

  和往常一样。

  就和往常一样。和在霍格沃茨的七年的每一夏季,每一天,每一个灼日高照的午后,每一个凛冽寒风的春秋,还有冬天偷偷运回学校的黄油啤酒。

  就仿佛能到永远一样。

  霍格沃茨的七年对身处其中的他来说仿佛能永远延续下去。

  这样肆意地笑。肆意地挥魔杖。他无数次和他们一起疯跑过城堡的廊桥,高处的风冷冽地拍在脸上。他们在看台上为詹姆抓到了飞贼而大吼。为莉莉一次次捉弄詹姆出谋划策。还有月圆的第二天浑身是伤地嘲笑醒来的茫然的莱姆斯。

  “我可以在这里躺整整一个下午。”詹姆枕着双臂,舒服地倒在青草地里。

  莉莉随手梳理着詹姆乱糟糟的头发,不搭话。忽然树下就这样沉静下来,非常自然地。所有人都抬头望着蓝透了的晴天,感觉把整个夏天都装到了胸膛里。

  小天狼星不打算深究现在是怎么回事了。他深深吸了口气,渴望这个下午就这样无所事事地持续下去……或者他应该说些什么吗?他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又应该从何说起呢

  想到那一串事,小天狼星又不免地阴郁下来。

  这一切都是假的,他知道。而这假象这样美好,破坏这一切的背叛者的逍遥法外更让他感到耻辱,愤怒。

  轰隆隆——

  天变了。乌云瞬时遮盖了天空。硕大的雨点紧接着就砸了下来。

  哗啦啦的雨声铺满了天地。

  雨点砸落,在湖面上激起了一弧弧的波纹,在脚边水洼里溅起水花。远处的同学们惊叫着拖着箱子向前跑,也有几个手忙脚乱地拔出魔杖试图念出一个还不怎么熟练的防雨咒。

  这一切都离他们很远。整个世界只有小天狼星,和眼前若无其事的微笑的两个同伴。

  “嗨。真的,你一想到我们,心情就变得这么糟糕么,西里斯?”詹姆没有改变动作,雨水从叶间垂落,连串地砸在他脸上,他固执地睁大眼睛,注视着黑墨一样的乌云在城堡塔尖之上翻滚着。

  雨水将詹姆翘起来的头发打湿了,标志性的乱发服服帖帖顺在头上,唯有一撮还坚定地翘着。雨水弄湿了他的眼镜,詹姆索性将眼镜摘了。他的脸上生机独有的快意肆意散发,世上不会比他更有这般勃勃生命力的人了。莉莉,雨水使她看上去更清丽了,她的笑则是明艳而坚定的,柔韧得像一条决不会被阻挡住的清澈的河。

  “西里斯,”莉莉的笑容那样美丽:“我们永远也不希望你想到我们的时候内心是充满痛苦和愤恨的,如果你总是这样,我们反而会感到更加的歉疚的。”

  “你想起我们的故事的时候,心中应该是充满快乐的。”莉莉说。

  “你让彼得那种人搅乱了,真是够蠢的。”詹姆轻描淡写地作出评价。

  这两个人对自己的死亡看得太轻松了,满不在乎的态度让小天狼星觉得自己十几年来的执着都好像得到了否定。他愤怒起来:“你们觉得这是怪我咯?我做出了什么我自己知道,我有权力感到不快,感到暴怒。”他跳起来泄愤地一跺脚,雨水溅了詹姆一身:“你们——你们,死了,带走了属于我们四个的快乐,我现在连阴郁都不行咯?这不关你们的事!”

  “我们没有觉得这件事轻松,”莉莉轻声道:“西里斯,但是发生的已经发生了。不应该让它持续下去,追赶着你,带来更大的损失。”

  莉莉的脸庞悲伤起来。“我们也很难受……我知道,这真的让人奔溃……但你也得接受它。你是最坚强的,西里斯。我们知道你是最坚强,最勇敢的。”

  小天狼星勉强扯起嘴角干笑了一下。

  “真的,”詹姆笑着,认真地说:“你应该绕过你自己了。你瞧,你知道这件事是怎样的,而且我不会责怪你,莉莉不会责怪你,为什么你还要自己责怪自己呢。”

  小天狼星轻轻地说:“是我将保密人……我信任了错误的人,一切的错误都是我——”

  “哈,那算什么,”詹姆打断他说:“按照这样说,最开始信任你的计划的人还是我嘞,所以说我是害死我自己的罪魁祸首?唔,这样说倒也没什么大错。”詹姆做了个痛苦的鬼脸。

  莉莉郑重地点头:“他说得对,西里斯。以后你再想到这件事,恶狠狠地诅咒波特就好了,他是导致这一切的罪人。”

  “喂,”詹姆半真半假地无力抗议道:“不要推卸责任,当初你也同意了。”

  “这不好笑。”面对两个好友的滑稽戏,小天狼星一点面子都不给。“我不知道死亡对死了的人是什么感受,但是对活着的人来讲……”

  他打住了,十几年的遭遇太沉重,他说不出口。但是,和被夺去生命的两个人相比,这些折磨似乎又太轻……

  詹姆抬头同小天狼星对视,他似乎在从他的眼神中读取这些年他遭受的苦难。阿兹卡班十三年的牢狱之灾:阴暗,尖叫,呻/吟,潮湿,诅咒;还有更可怕的,是所有人的误解,所有人都在咒骂他,对他投去失望的愤怒的目光,而唯一能给他无条件信任的人,就是世人误解他杀死的人。

  “哦,西里斯。”莉莉叹道,“到我这儿来。”

  小天狼星沉浸在过于激动的情绪里,反应慢了半拍,莉莉便迎上来,给他了一个拥抱。

  一个好久,好久没有过的,朋友的安慰的拥抱。

  “不是你的错,西里斯。不是你的错。”

  小天狼星轻轻颤抖起来,莉莉加深了这个拥抱,安慰他。

  “我们最好,最好的朋友。”莉莉的声音轻飘飘的,像是一首飘渺的歌。

  雨下的更大了。

  哗哗声几乎要盖住莉莉在他耳边的话。

  “我们爱你。谢谢你二十年来一直惦记。这么久了,够了。现在,你该有另一伙,另一伙能让你放不开手的人们了。”

  莉莉放开他,仔细看了看这位老友,又在他脸侧留下一吻。

  詹姆的眼睛里似是有感动和悲伤,不过很快被戏谑遮盖住了。他也狠狠地抱了小天狼星一下,然后捶了他一拳。“伙计,别丢我们的人。当初霍格沃茨我们是最风光的,你和莱姆斯活成现在这个糟踏样,是要把我气得再死一次嘛?”然后他也说不出什么,于是又打了一拳。

  “至于彼得和伏地魔嘛。找不着这两只阴沟里的家伙,就别费劲;可如果真的有机会你却放过了,那——”

  詹姆威胁地一笑。

  然后恢复了真挚的神色,说:“那也无所谓,我们依旧是你最忠诚的朋友。”

  朋友。

  年轻时候朝夕相处的七年,打造的最坚定最牢不可破的友谊。

  冒险,在打人柳下穿行,在休息室霸占最好的位置,翻开上百本书只为查到更多一些狼人的资料,坐在后排嘲笑对着莉莉看发呆的詹姆。

  还是冒险,

  冒险,

  冒险。

  白天,夜里,踏遍霍格沃茨每一个角落,看完每一幅画里奇怪的肖像和打听它的来历,和雕塑们打听小道消息,探听到每一处盔甲的窃窃私语。

  小天狼星笑了。

  是啊,这么多可以回忆的东西,怎么能因为彼得而打上了阴冷灰暗的记号?

  想到最幸福的从前的日子,应该微笑。复仇的事情不用一直想它,因为自己忘不掉。

  也没有道别,也没有多说什么,甚至没有最后环顾一下童年时候的霍格沃茨——因为这一切早就牢刻于心——小天狼星最后望了一眼詹姆和莉莉,自然而然地眨了眨眼,再睁开眼睛,头顶上是他自己挑选的壁纸,装饰着霍格沃茨的热烈颜色,窗外平原的风吹得叶子哗哗响。

  他在自己家。霍格沃茨毕业后第十八年,一生的挚友被谋杀后第十五年。

  海伦早上冒出来的话仿佛就在耳边。

  我这算是,放下了吧。

  小天狼星这样想道,心中的感觉不知道是不是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