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巍澜衍生井远同人】自远而至>第二天,章远把银行卡还给了井然,和他一起去商场选购了一台洗衣机。

  然后,他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开启了和一个Alpha的同居之路。

  对,井然是个Alpha来着。

  这一切简直顺利地出乎井然的意料,当然,就算是不顺利,他也会想尽办法成为章远的房客。

  既然他来到这个时间,他就不可能站在远处让章远一个人经历分化期。

  井然先是找了家诊所处理了自己的Alpha信息素。

  他选择了长效抑制剂,章远用过的那种,不过是针对Alpha的,泛着金属光泽的针头,从后颈的腺体直接注射进去,可以近乎封闭地束缚住Alpha的信息素,效果立竿见影。

  注射的时候很疼,接着是麻痹酸涩的感觉,持续了3天才渐渐淡去。

  井然摸着自己的后颈,极轻地叹了口气。

  他又抽了个时间去办了张新的电话卡,买了一只手机。之前那一只跟着他来到这个时间,变成一个没用的砖头,他在口袋里装了几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莫名其妙地丢了。

  他再次输入了唯一需要的号码,编辑了一条信息发了过去:[我是井然。]

  章远觉得,他和自己的租客在生活上似乎特别合拍。

  除了刚开始几天有点别扭,习惯了之后就发现,井然是个尤其细心和体贴的人。章远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吃过准备好的早餐了,似乎自从祖母去世,他都是在上学路上随手买个煎饼加蛋和一杯豆浆,挂在脚踏车把手上一路晃到学校,在早自习的时候偷偷藏在桌子里吃。

  而现在,他几乎每天都在早餐的香气中醒来。

  小区外面老字号的水煎包,油条,豆浆,偶尔换成对街的三明治和牛奶。

  不得不说,这太具有蛊惑性,让他忍不住乖乖坐在餐桌前,巴巴等待的样子像个摇尾巴的小动物。

  没多久,井然征求了章远的同意,他们公摊买菜的钱,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一起在家里做饭。

  刚开始有些摩擦,因为井然做的菜不太合他的口味,火辣辣的红,辣的他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你不是喜欢吃辣吗?”井然有些吃惊,他记得章远说过,胃是大学几年饮食不规律熬坏的,所以得少吃,年龄小的时候很喜欢的。

  “谁说我喜欢的?”章远辣的嘶嘶地哈气,灌了一整杯水,眼角挂着泪花说,“你应该挺喜欢的吧?”

  井然愣愣地看着他,没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井然突然轻轻笑了一下,他说:“我看你才是个小骗子。”

  章远眨了眨眼,没明白他什么意思。

  这顿饭到底是没吃完,井然执拗地拉着章远出门,找了间家常菜的餐厅,硬是让他点了一桌子爱吃的菜。

  那天井然尤其的沉默,连笑都显得勉强。

  井然觉得,经过了这么久,他应该很了解章远了,没想到抽丝剥茧,总能被他发现没注意到的地方,是那样的温柔到了极致。

  自那之后,章远觉得,他们的口味也变得合拍起来。

  时间平淡地向前走,章远越来越习惯一墙之隔的地方睡着另一个人,潜移默化地入侵真的很危险,在章远还没发现的时候,井然已经近乎占据了他全部的生活。

  当他在不知道第几次看到好玩的东西,忍不住发信息或者拍照片跟井然分享的时候,他才发觉,坏了……

  “章子,你是不是谈恋爱了?”Owen这么问,“你看看你,一脸少男思春。”

  章远庆幸酒吧里灯光暗,他闹了个大红脸也没人看到。

  章远也有点弄不懂自己的感觉。

  他就是一小孩,根本没什么恋爱经验,初高中收过情书,也有过有好感的女孩儿,但那仅限于青葱似的触碰,纯得能滴水。

  井然不一样。

  他说不出到底哪儿不一样,井然给他的感觉太复杂了,只觉得看不透他。

  他喝醉那次说的胡话留在了章远心里,总有种潜移默化的心理暗示,让他一想起来就面红耳赤的。

  但是除了那次,井然什么都没说过,他体贴入微,又十分可靠,对自己特别的好,章远下意识地去依赖他。

  章远曾经忍不住问井然:“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他当时是怎么说的来着?

  他想了一会,说:“因为你对我更好。”

  有吗?章远眨了眨眼睛,他说的“你”到底是谁?

  藏不住的是他的那双眼睛,比自己,比旁人都要大和深,泛着光,幽幽的,盯着自己看的时候像是在看自己,又好像不是,是烫的,能透过自己的皮肤浇进胸口,让那里泛起一层沸腾的热度。

  井然并没有发现章远的变化,他对章远当然是有欲望的,不过他可以隐藏的很好。面对章远的时候,他恪守地如同一个君子。

  不是如同,他确实是了。

  有的时候过于自控,让他的表情有些严肃,整个人显得冷冷淡淡的。每到这时,章远就会对他撒娇,手垫在沙发背上,把下巴放上去,自下而上的,小鹿似的望着他问他怎么了。

  井然没办法,就只能妥协地对他笑。

  年轻的男孩没那么多里里外外的心思,他喜欢和井然待在一起,就直直白白地表现出来,什么新奇的好玩的事物都拿来跟井然分享。

  他的纯粹的像清晨的朝露,从第一缕阳光照上来,散着干净的气息。

  朝夕对着这样的章远,也渐渐影响了井然。

  他是带着离别的痛苦来的,但是守在太阳身边,心底那层发了霉的痛楚也被热烈地拢着,用那双细白稚嫩的手,一遍遍抚弄着。

  井然别无他念,只想守着章远长大。

  54.

  这一次井然赚钱的速度迟缓了许多,2012年,正常时间里的自己也不过20岁,正在一边念书一边因为专业和父亲抗争,叛逆地不成样子。没了投机取巧的机会,他也按经验摸索到了别的赚钱方式,在网咖租了一台配置不错的电脑,在线上以低廉的价格给客户出稿。除了日常必要的开支,他有计划的存下一笔钱,他记得今年自8月底的证券市场呈上涨趋势,在离开之前能搭上一班顺风车。

  他会尽量和章远一起出门,同一时间回家,恍然间,竟有同时上下班的错觉。

  那间酒吧他还是偶尔会去坐坐,不过多是临近章远下班的时候,喝上一杯,然后和章远一起回家。

  夜里街上没什么人,章远推着脚踏车,两个人并肩边聊边走。

  骑车5分钟的路程,硬是要浪费到20分钟。

  但是章远觉得挺好。

  章远开学前,井然特别自己去了趟数码城,他记得章远喜欢用雷蛇这个牌子,就给他挑了个配置不错的笔记本,当入学礼物送给他。

  章远小孩儿心性,拿到手的时候开心的不得了,兴奋地抱着笔记本翻来覆去地看,等兴奋劲儿一过,他又不肯收了。

  “那怎么办?”井然无奈地摊了摊手,“我买都买了,老板说退不了的。”

  “怎么会退不了?”章远瞪着眼睛不信,但是他太喜欢了,不舍地摸着金属边缘。

  他想了想,决定把钱还给井然,自己买下来。井然拗不过他,报了个低廉的价格,但是章远也不是傻子,立刻去官网查了查,盯着那令人咂舌的价格,又珍惜地摸了摸电脑。

  章远先把井然付给他的房租钱塞回去,说:“剩下的,我能先欠着吗?”

  井然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模样,心软得一塌糊涂。

  章远不是说说而已,他偷偷多打了几份工,想尽快把这笔钱还上。井然看他熬出了黑眼圈,少年的身体越发得细瘦,他终于近乎强硬地阻止了章远,冷着脸将他狠狠教训了一顿。

  井然没怎么真的对章远冷过脸,这次他是真的有点气了,任章远怎么服软撒娇都不行。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恶狠狠的味道:“我和你之间就真的需要算的那么清楚?”

  “不是……”章远有些吓到了,他慌张地抓了抓耳朵,不知道怎么办,“我是不想欠你的……”

  “欠我?”井然冷笑出声,“我亏欠你的,一辈子都还不清,你会跟我一条条算吗?”

  章远的眼睫颤了颤,脸上显出迷茫,他张了张嘴巴,突然轻声问:“哥,你是把我当谁?”

  井然骤然冷静下来,心上像按了一双手,不遗余力的揉,堵得他喘不过气,再开口的时候,他的声音有点哑:“你就是你,”他顿了顿,艰难地喘了口气,“没有别人。”

  章远脾气也上来了,他们为此冷战了好几天,朝夕相处的人最怕冷战,井然几次想道歉,都被那张气鼓鼓的脸堵了回来,最后他索性早出晚归的,避免尴尬。

  这样过了两天,章远没辙了。

  井然在外面收到章远发的一条信息——[哥哥,你看。]

  下面缀着一张照片,灰黑色的笔记本电脑面板的一角刻了两个英文和一个中文:zy.远。

  又一条信息进来:[我去刻了我的名字。]

  井然用手指摸了摸照片上的那个刻印,觉得自己简直蠢得可笑。

  他本来以为笔记本电脑都长得差不多,但是这个刻印他忘不掉,他用过很多次,也见章远用过很多次。

  在章远26岁的时候他仍然在用,井然有一次见他拆了电脑换新的部件,加装了内存条保证运行顺畅。他们当时的关系还不够亲密,有些剑拔弩张,井然看了一眼,随口说:“不麻烦吗?换一台新的不就行了。”

  章远专注地摆弄那些精细的零件,头都没抬,淡淡地抛出一句:“我恋旧。”

  井然深深吸了口气,抬手按了按眼角,给章远回了条信息——[好看。]

  这件事没人再提,但是章远还是放在心上了,即将开学,他也听话的没再偷偷打零工,酒吧的工作也暂时搁置了,但是欠井然的钱被他记在备忘录里,开学后再想办法还清吧。

  连续下了几场雨,8月中旬,天终于放晴的时候,章远开学了。

  井然趁着周末帮章远一起把所需的东西送到了学校宿舍,以学生家长的身份陪他在学校里逛了逛。

  路过食堂的时候井然指了指:“你们食堂的冬瓜炖排骨和猪手汤味道都很不错。”

  “你怎么知道?”

  井然弯起眼睛:“我吃过啊,和你一起。”

  章远对井然偶尔说的这种话已经习以为常了,他半信半疑,微微翘了下嘴唇。

  井然尤其喜欢他这种无意识的撒娇,忍不住抬起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常风不知道背后怎么活动的,硬是把自己和章远安排在了同一间宿舍。双人宿舍小但是干净,看上去条件还不错。

  接着就是为期两周的军训。

  两周下来章远黑了两个度,领口处盖着一个圆形型的咖色印记,和他那身白皮肤泾渭分明。他不在乎这个,看起来也是累得不轻,终于结束回家的时候饭量猛增。

  不过这两天他欲言又止的,却在井然疑惑地看过来的时候别过脑袋。

  在章远无数次望向他之后,井然终于忍不住了。

  章远刚洗完澡,浑身带着潮气,穿着背心短裤湿漉漉地站在他跟前,修长的四肢和肩颈都幼细的过分。

  井然勉强压制住想把他拉坐在自己腿上的冲动,胳膊肘架在椅背上,撑着脸颊,实际手指偷偷用力掐住自己的下颌骨,让贪婪的表情不至于太明显,他用另一只手在那张小咖啡豆的脸上掐了一把,低沉的声音有些哑,说:“有事?”

  章远目光闪躲,表情显得有些促狭,吭哧了半天都没开口。

  井然拧起眉,又耐心问了一遍:“有事就告诉我。”

  章远飞快地看了一眼井然,突然愣了愣,那双深邃幽黑的眼睛像是裹着岩浆,让他觉得烫。

  ……像是被人用力在心口摁了一下,章远蓦地红了脸。

  还好他被晒黑了许多,应该看不出来吧?

  “前几天班导找我,说学校需要监护人去签个协议,”章远说,“针对未分化者的,分化期临时处理许可,方便联系监护人。”

  井然看着他。

  章远一只手攥着背心的下摆无意识地搓揉,掀起一条半指宽的空隙,露出白嫩的肚皮,井然的眼神陡然一落。

  章远犹犹豫豫地说:“我不想联系我父母,他们估计也没工夫管我,离得还远,我……”

  “我去。”井然猛地站起来,安抚地拍了两下章远的肩。

  “真的?”

  “嗯,明天我和你去趟你们学校,就说我是你哥,”他又揉了下章远的后脑,眼睛去没看他,说,“你休息吧,我去洗个澡。”

  说着,他没给章远道谢的机会,快步走进浴室关上门。

  井然打开花洒,冷水冲刷在肌理分明的脊背上,立刻蒸腾起一片热气,等那立起的地方软下去,他才抬起手臂把水温调了回来。

  这次没有人冒冒失失不知死活地闯进来了。

  井然这么想着,觉得心里又涩又甜蜜。这个念头一起,下面的东西又蠢蠢欲动,井然眯着眼睛,吐出一口浊气,抬手握了上去。

  55.

  井然没有签自己的名字,他留下号码,冠上章远的姓氏,签了章然。

  他看着那两个字,情不自禁地挑了挑眉。太微妙了,感觉像是入赘了似的。

  不过他自己也清楚,这个联系表根本派不上什么用场。他早就知道章远的分化期,在9月的第一个星期周末,他会寸步不离地守着他的Omega。

  井然提前一周去诊所重叠注射了抑制剂,买了足够的隔离贴和药物存在家里,然后趁章远在校期间把家里窗户的缝隙封了起来。

  刚分化的Omega信息素浩瀚而凶猛,如同开闸的江河,那股味道足以将百米内的Alpha都吸引过来,井然这么做,也是为了不影响其他人。

  不出意外的,在周六的夜里,井然的Omega被海浪裹着,汹涌地来了。

  章远惨叫着睁开眼睛,像一只干渴了很久的奶鹿,细瘦的脖子伸着要哺水。

  他被一只微凉的手按着锁骨固定在床上,低沉的声音命令他:“安静。”

  他根本安静不了,血液在体内炸开,让他有一种要烧起来的错觉。他惨叫着,在那手掌下辗转,他要被烧着了,火在烤他,要把他的水分烤干了。

  汗接连不断的涌出来,又被他过热的体温蒸发掉。

  他如同一只即将脱水的鱼,在搁浅的岸上绝望地扭动着身体。

  他被桎梏地无法移动,痛苦地伸手去抓按在自己锁骨上的手,将那只手抓出一道道血痕。微弱的清醒神志让他委屈地掉泪,灼热影响了他的视线,让他几乎看不清桎梏他的人。

  身体湿透了,还有那难以启齿的地方……也湿透了。

  按住章远挨过第一波热潮,已经到了半夜,井然的衣服也湿了个透,一口牙几乎咬碎。

  他迅速将虚弱的Omega抱了起来,在第二波来临之前给他灌入口服的药。

  迎接章远的是一座漂浮在海面上的冰山,将他从头到脚每一寸血骨都冻硬了,他嘴唇发青,哆哆嗦嗦地缩在井然怀里,像个小动物似的搂住他的腰,往他怀里钻。

  他好冷,他太冷了,他觉得自己要被冻坏了。

  井然将他扣在怀里,不停地搓自己的双手,搓热了,再去搓揉章远有些僵硬的四肢,一点一点地把他暖化了。

  章远反反复复,一会热一会冷,身上的衣服都湿了,井然索性把他脱了个精光,一遍遍地擦拭着他的身体。

  这漫长的一夜对章远来说是煎熬,对井然来说也是。

  即使被强效的抑制剂压制着信息素,刚分化的Omega对他的影响还是不容小觑,他几乎一整夜都保持着半硬的状态照顾章远。

  但是他没心思考虑这个,也没工夫去顾自己。

  直到那汹涌的海浪渐渐退潮,化作凌冽的海风,井然才长长舒了口气。

  最艰难的阶段平安度过了。

  他抱着没有意识的章远去浴室粗略擦洗了一下,套上家居服,将人安置在床上,拿出舒缓剂给他注射进去。

  章远开始持续的发烧,一张脸烧的通红,他很难受,在床上扭来扭去,断断续续叫井然,一会叫“哥”,一会叫“井然”。

  他叫一声井然应一声,守在他床边给他物理降温,时不时地喂一次水。

  井然拿出这辈子所有的耐心去照顾一个分化期的Omega,他几乎做到了极致,最大程度的降低了危险性。

  凌冽的海风渐渐转柔,像是从阳光里走了一遍,散着清透微咸的味道。

  井然三天三夜没合过眼,章远终于开始退烧了。

  井然松了口气,用手拨了拨那塌在亮晶晶额头上的头发,章远闭着眼,还是难受,整个人都红彤彤的。

  那丰润的嘴唇更是红的剔透,微微翘着,毫无防备。

  井然忍不住了,他亲了亲那湿润的额角,又吻上唇角的痣,最终忐忑地贴上章远的唇。

  他不敢深入,只能轻轻地,像羽毛一样细细的吻。

  章远昏昏沉沉的,意识有些不清楚,他浑身热,不舒服的直哼哼,朦胧中,有微凉柔软的东西贴上自己的唇,带着淡淡的烟草气味。

  十分克制的,一个吻。

  56.

  章远醒来的时候有些茫然,全身像是被卸掉重组,哪里都不是他的了。他动了动,发现手被人握着,井然趴在他床边睡着了,一手紧紧握着他的。

  章远眨了眨眼,屏住呼吸去看那露出来了的半张脸。除了那次井然喝醉,章远还没见过他睡着的样子。

  他微微拧着眉,睡梦中都一副阴郁的样子,他看上去疲倦极了,眼下一片清灰。

  睫毛真长啊,密密的,比章远见过的所有人都要长。

  嘴唇真薄,和自己恰巧相反,抿起来的时候显得有些冷峻,但是笑起来就极其的温柔。

  不知道吻起来呢……

  章远突然想起一副模糊的情景,似乎有微凉而柔软的唇,克制地贴上自己的……

  井然突然动了一下,章远连忙闭上眼装睡。

  一只手贴上自己的额角,手指凉凉的,覆在额头上摸了摸。然后,章远感觉到他压了上来,手臂撑在自己另一边,气息越来越近,终于,自己的额头被抵住了。

  “退烧了。”

  章远听到他喃喃说,那声音很低,把自己的耳朵震得发麻。

  章远咬了下舌尖,克制住砰砰挑个不停的心跳,心跳声太大,他紧张地怕井然听到。

  一直到井然站起身走出房间,章远才偷偷睁开眼睛,长长地舒了口气。

  章远花了一些时间才接受自己分化成了Omega,为此低落了一阵。其实,他更希望自己是个Beta,没有束缚也没有麻烦,可以毫无顾忌看的做自己想做的事。

  不过事已至此,他再低落也只能接受。

  章远又想起井然醉酒时跟他说的那些话,至少到现在,能见证的部分,他说的都没错。

  章远越来越觉得,他说的那些匪夷所思的事情也许是真的。因为,他就像是带着爱来的一样。

  章远短期内还不能出门,他老老实实地被井然养在家里,大多数的时间都是睡着的。

  井然趁章远白天睡着的时候抽了个时间去了趟他的学校,拿着章远的Omega鉴证书请求学校指派一个Beta同学能在同窗4年的时候提供一些帮助。

  作为章远的室友兼好朋友的常风义不容辞,一收到消息就麻利地跑到教务处爽快地签了保护协议。

  他还在为章远分化成Omega而接受不了,一脸的呆傻地接受了井然的道谢。

  井然走的时候,常风从后面叫住他,他还是满脸的状况外,迷茫地问:“请问你是章远的谁啊?”

  井然侧过身,背着光,常风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那人说:“我是他的监护人。”

  近来股市行情很好,井然利用大势和经验以及作弊式的记忆,让卡里那少的可怜的钱翻了几倍,虽然还不算多,但是也足够章远后面几年的学费了。

  井然摸着卡上那还崭新的磁条,又觉得有些无奈,就算是留给他,在几年后还是会原封不动地回到自己手里。

  但是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他的小远啊,一直都是这样。

  章远平安度过了分化期,那微咸的海风味道永久的留在他的身体里,让他整个人更加的清透阳光。

  刚分化的Omega突然面对满世界的信息素,会有些恐惧,他们脆弱而且极其容易受到波及。在医院进行完最后的检查后,他也遵从医嘱服用了短效的抑制剂,后颈贴着薄薄的硅胶隔离胶布,好歹缓和了这种陌生感。

  好在章远适应能力很强,也没有过多的应激反应。

  他反倒开始好奇井然的信息素,他一直知道井然是个Alpha,之前也听酒吧里的Alpha同事形容过井然的信息素,说他冰冷而且凌厉,是雪松的味道,很符合他这个人的形象。

  章远不知道雪松是什么味道,但是他觉得井然一点都不冰冷。

  明明这么温柔。

  然而等他分化了,他依旧没有闻到过井然的味道。

  “我注射了抑制剂,”井然说,“和你住在一起,我必须这么做。”

  章远转了转眼睛,有些了然:“你是怕影响我?”

  “不是,我是为了自控。”

  自……

  章远的脸突然红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蹭了下鼻尖,细长的腿盘到沙发上,又放了下来,他扭了扭,像沙发上长了钉子似的。

  井然一脸的坦然,反倒显得他想太多。

  绯红爬上颧骨,他连太阳穴都红红的,整张脸像个成熟的蜜桃。

  这样的章远被井然看在眼里,掐在他心尖上,毛茸茸得痒。

  不过井然也没拆穿他,他站起来到章远面前蹲下,单膝撑在地上,对着他露出自己的后颈:“你靠近点,能闻到。”

  章远唰的坐了起来,他有些兴奋,像个孩子拿到了喜欢的玩具,眼睛都亮亮的。不过他也本来就是个孩子,也没意识到一个Alpha肯在他面前屈膝,露出自己的性腺究竟代表着什么。

  Alpha把最脆弱的地方露给他,只为了让他满足好奇心。

  章远凑近了些,用了嗅了嗅,喃喃道:“闻不到啊,要多近?”

  “贴上来。”

  章远张大眼睛,情不自禁地滚动了下喉结,薄薄的脸皮像要烧着了,但是他又被引诱着一般逐渐挨近那白皙的后颈,一点一点,近到贴上了自己的鼻尖。

  再近,就要碰到嘴唇了……

  章远的心跳如雷,脑子乱作一团,他觉得自己的耳朵热得都要没有知觉了。

  “闻到了吗?”

  低沉的声音让章远颤了一下,他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屏住了呼吸,顿时无地自容,急忙深深吸了口气。

  一股极淡的味道钻入鼻腔,如同从雪山的松柏上吹下的一缕白雪,冰冷的,凌冽得吹过海面,却温柔得不曾掀起一丝波澜。

  不知怎么的,章远觉得,这个信息素格外的浪漫。

  淡到只能捕捉到一丝半缕,却能顺着他的气息钻到胸口,盘踞在心上,堂而皇之地占据一席之地。

  57.

  章远恢复了正常的上课,又变成之前那样,周末回家。

  没多久,章远终于了却了自己一桩心事,他靠着帮同学刷机和接了几个初中学生的家教课程赚了一些外快,把井然的钱还上了。

  接过装着现金的信封的时候,井然的表情有些难看,但是他没说什么,沉默地收了起来。

  “还有个东西要给你。”

  井然回过头,正看到章远把口袋里的东西掏出来,一个手掌长的绒面盒子,他伸长胳膊,朝井然手里递:“给。”

  “什么东西?”井然的表情稍有松动,疑惑地接过来,“啪”地打开盒子。

  一个银色的领针嵌在绒布上,井然眨了眨眼,把它拿了出来,一端装饰了一个小巧的银质物件,看上去像是个……松果?

  “那是雪松的松果,”章远的脸有些热,有些不好意思,“我去手工店自己磨的,做的没那么好,但是还是想送给你。”

  说着他用手背蹭了蹭发烫的脸颊。

  章远早就做好了,他不太懂怎么送人礼物,又实在没什么钱,特别去询问了Owen,说是送给一个哥哥的,很帅的人。Owen提了好几个意见,他选了这个。Owen好人做到底,还给他介绍了一间朋友开的手工店,在军训的时候他连续好几个晚上翻墙溜出来,跑到手工店里敲敲打打。

  这东西在他兜里藏了好几个星期,到他终于把钱还给井然之后,才小心翼翼地捧了出来。

  他想让这个礼物站在一个公平的立场上。

  他也不知道这种别扭的小心思究竟哪来的,反正就……章远有些紧张地又蹭了蹭鼻子。

  反正就是想送给井然一个礼物,他亲手做的,不带任何其他意思的。

  就是想送给他。

  让他碰,让他带着,他要是能喜欢,那就最好了。

  那根领针被井然捏在指尖,迎着光看,一层流光游过纤细的针体,消失在那颗小小的松果上。

  能看到手工打磨的痕迹,松果也不精致,作为领针来说,实在是有些粗糙了。

  井然有很多价值不菲的领针,但是偏偏都没这个好看。

  “你知道带这个……”井然用手在自己T恤的领子上比了一下,“是要那种有领孔的衬衫吗?”

  在这个时间过程里,井然根本没有正式的场合,所以在买衣服的时候他直接避开了那种衬衫。

  章远眼睛争得大大的,表情有点呆,他根本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这个很适合井然。

  井然看着他渐渐露出懊恼的表情,翘着唇,一副委屈的样子,终于忍不住笑了,他揉了揉章远的头发,笑着说:“等以后我带给你看。”

  “那……那你喜欢吗?”

  “我很喜欢。”

  章远抿了抿唇,脸有些红,不好意思地笑了。

  井然最近来学校的时间变得频繁起来,他会在上午最后一节课的时候发短信给章远,说在食堂等他,一起吃饭。还在章远晚上不上自习的时候游说他回家住。

  章远觉得奇怪,但是听话地答应了。

  反正每天都能见到井然,他也觉得开心。

  他不知道井然会在很早的时候就等在学校里,在绿化带深处的长椅上一坐就是半天。

  不仅仅是在等章远,也是在等待分别。

  离别的次数多了,其实井然也应该习惯了。但是,他可以坦然接受,却还是难以割舍。

  距离2012年9月30日越来越近,井然察觉到,这个对他来说,如蜜糖又如砒霜的圆要走完了。

  井然想着,他要多看一眼章远,能多看一分钟都好……

  这次离开,19岁的章远他就再也见不到了。

  井然其实觉得庆幸,他该有多幸运,能回到这个时间,以一个年长者,一个监护人的身份陪伴着他的爱人长大,度过最危险的分化期。

  可以倾尽所能的对他好,保护他,照顾他。

  但是井然知道,他欠章远的,不是这几个月就能还得清的,等跳出这个怪圈,他要花上一辈子去偿还章远。

  去爱他。

  2012年9月30号,是中秋节。

  团圆的日子。

  他们一起去逛了超市,节假日的时候人特别多,光结账就排了好久的队。买了新鲜的水产和肉菜,热热闹闹做了一桌子菜。

  分明就两个人,却也过出一种团圆的氛围。

  晚上出去散步的时候,章远也没忘了在节假日给那个小黑猫加上一餐。那猫已经长大了一圈,逐渐有了后来的风范。

  晚上如同往常一样,分别洗了澡,清清爽爽地坐在沙发上聊了会天。井然静静地听章远说学校里的事,专注地望着他,一秒都不曾移开目光。

  章远被他看得耳朵发热,闪躲着目光问他看什么。

  井然也不在乎别的了,坦然地说:“看你啊,现在多看一会。以后你长大了,我就看不到现在的你了。”

  “说什么呢?”章远红着脸笑了,眼睛弯弯的,“莫名其妙的。”

  很快章远哈欠连天,被井然催促着去睡觉。

  井然又在沙发上坐了很久,一动不动,安静的像一座雕塑。

  终于,他深深吸了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井然摸了摸口袋里的绒布盒子,这段时间,这枚领针他都是随身带着。

  他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到章远虚掩的门前,握上那冰冷的金属把手,攥的紧紧的,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

  他缓缓地低下头,将额头抵在门上,难以自抑的悲恸让他呼吸都显得有些艰难,半晌,低哑的声音颤抖地从喉间吐出。

  “宝贝,我去未来找你,”他呢喃着,像自言自语,又像是对什么人说,“你在未来……等我。”

  说着,他用力推开了门——

  “吱呀——”一声,章远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一阵风从窗口灌了进来,半开的门又“啪”地被风关上了。

  章远重新闭眼上翻了个身,拽着毯子的一角盖在腰上,又沉沉睡着了。

  58.

  井然像是走过一条长长,长长的路。

  他沿着来时的路,走马观花似的,烙在灵魂里的回忆如同黑白默片,无声地与他擦肩而过。

  他19岁的爱人端着托盘穿梭在灯红酒绿中,扭头看向他,顿时笑了。他骑着脚踏车飞驰而过,校服扬起,带走一片夏意。他22岁的爱人跑在前方,在沙滩上留下一串脚印,他大叫着踩进海水里,被冰地跳了起来。他站在雪白的校门口,背着书包,蓬松的发,细瘦的脚腕,一回身,眼睛直直地望过来。他24岁的爱人在沙发上睡着了,他很疲倦,手里还拿着婴儿的口水兜,上面布着奶渍。他撑着伞站在暴雨中,眼里的思念成了型,深沉地压过来。

  他……26岁的爱人,冷淡的,又温柔的,他敛下眼睫,把所有的情绪都藏在心里。他站在冰天雪地里,带着满怀的温暖拥了上来。

  不过一瞬间,井然却仿佛走了一辈子。

  他深深吸了口气。

  2019年9月30日。

  井然拉开房门,快步朝楼下走去。

  陈伯正握着电话对着另一端解释什么,被突然出现的井然吓了一跳:“少爷?”

  怎么少爷又换了身衣服?还是他从没见过的样子。

  发白的T恤和宽大的裤衩……陈伯瞪着眼睛,有点难以接受,从小在穿着上也讲究严谨的少爷还从没穿得这么随便过。

  井然冲他伸出手,他赶紧把电话递了过去。

  “小周。”

  “井少,”那边传来一个男声,“陈伯没说清楚,您是要去哪里?”

  “海市,帮我订最近的航班。”

  那些之前在他心里眼里模糊不清的地点,在他开门的一刹间揭开朦胧的帷幕,如同注入养分的枝芽,瞬间长成参天大树。

  时间不在作梗,那些讯息便一清二楚。

  从自己的城市到章远的城市,全长700多公里,飞行时间不足两小时。

  那么近,又那么远。

  “最近的机场是在临近的省会城市,航班较少,一天只有一班,”那边顿了一下,“中午12点35分起飞,加上从机场到海市的路程,大约下午3点到。”

  井然皱了下眉,说:“帮我安排司机,开车去。”

  电话另一端的人犹豫了下,再度开了口:“井少,明天的工作推不掉,您忘了吗?”

  井然确实忘了。

  他在别的时间林林总总加在一起呆了一年,肯定会忘记。

  那边继续说:“证监会约谈您必须出席的,一周前就确定了时间。”

  井然皱起眉,周特助的话让他觉得有些陌生,一时间他还无法适应,他仔细想了想,才记起好像有这么一回事,前段时间证监会陆续约谈了地区里较大的企业,事到临头再推掉肯定不可行。

  井然握着手机在客厅里踱步,表情阴沉。

  陈伯站在一边看他这副样子,也跟着惴惴不安。

  井然想立刻见到章远和小斐,又不可能开罪证监会,金融行业牵一发而动全身,谁都不敢拿来当儿戏。

  周特助说:“井少,开车时间要十来个小时,也要明天白天才能到,如果您不急于这半天……”

  “我知道了。”井然打断了他,说,“那订机票吧。”

  怎么能不急?半天,能把他这颗焦躁的心熬化。井然咬了咬牙,脸上的表情有些凶狠。

  周特助立刻应下:“井少,需要我陪同吗?”

  “不用,你安排好接机的车。”

  “好的。”

  “还有,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公司的事我明天路上交代给你,有事情就电邮。”

  “明白了,井少。”

  挂断电话后井然站在原地呆了半晌,他犹犹豫豫地按下章远的手机号码,却一直没按拨通键。

  他还没准备好,打通了电话,隔着漫长的电波,他应该对章远说什么?

  井然脸上出现一丝迷茫。

  2019年,27岁的章远,只比他小一岁。

  明明刚刚他才19岁,刚洗过的头发吹的蓬松,四肢雪白幼细,坐在沙发上对着自己笑,声音低沉,却带着一丝娇憨。

  井然无意识地抬手按了按胸口,太想了,太想他了……想的心口发紧,一阵阵地钝痛。

  陈伯站在一边,看着挂断电话后突然显得有些失魂落魄的少爷,满肚子的问号。

  他欲言又止地上前了好几次,在井然终于把电话放回机座慢吞吞地走上楼梯的时候,连忙追上去问:“少爷,你要出远门吗?”

  井然停下脚步,点了点头,他突然想起来似的,对陈伯交代道:“如果父亲问起来,您告诉他,我去找我的Omega。”

  陈伯倒抽了一口气,震惊地张开嘴巴:“什……”

  少爷什么时候有了个Omega?这可是天大的事,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

  “哦,”井然又说,“对了,还有我儿子。”

  “……”

  陈伯颤巍巍地回到房间吃了片降压药,正走回客厅,就看到井然换了身衣服从楼上下来,熨帖的衬衫西裤,深色的西装挂在手臂上,手里握着一个纤长的绒布盒子。

  “陈伯,我去趟公司,您早些休息吧。”

  说着,还不等陈伯应声,井然快步出了门。

  秋天的夜晚是真的燥,明明晚风徐徐,却吹得人焦躁不堪。

  井然是不想让自己闲着,他也确实不能闲着,一注意时间,就像是把一秒钟分成了无数份,像是过去了一年,分针却只走了一格。

  他把自己埋在了工作里,他花了一些时间去重新熟悉现在的工作,然后把堆积到下周处理的文件一份份看完,必要的签字签好,放在办公桌上等秘书来取。

  深夜的时候他也困了,合衣在沙发上躺了会,但是一闭上眼就全是章远,他只能重新站起来,站在落地窗前抽烟。

  烟蒂堆满了烟灰缸,这漫长的一夜终于过去了。

  井然洗了把脸,站在镜子前打开了那个绒布盒子,他拿出领针吻了吻,像是捧着珍宝,郑重地穿过领孔。

  看,很衬。

  上午和证监会负责人会面的时候井然沉稳冷静,一丝不苟的完全没有前一晚着急的样子。事情结束之后,他立刻上了开往机场的车。

  西装外套扔在后座上,井然认真地听周特助汇报未来一段时间的计划,之后交代他一些工作上的事。他微微皱着眉,声音依旧低沉。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周特助总觉得井少好像变了些,具体变在哪又说不清楚。

  要是打个比方的话……大概是他以前是一柄锋利而冰冷的刀,让旁人退避三舍,现在却好像配上了刀鞘。

  “好,”井然接过周特助递过来的机票和证件,对他点了点头,“小周,你辛苦了。”

  “我应该做的,您太客气了。”周特助连忙说,“井少一路平安。”

  井然对他笑了下,说:“谢谢。”

  目送井然走进安检,周特助才摸了摸心口长长舒了口气。

  ——我天,井少竟然笑了。

  天知道井大少爷阴晴不定,在公司看他笑一下比登天还难,倒是常有伴着雷霆震怒的冷笑罢了。

  59.

  85分钟的飞行时间,井然一直望着外面,即使眼睛有些干涩,他还是没让自己睡一分钟。

  机翼穿过蓝天白云,盘旋着平稳向下,终于降落了。

  周特助办事周到,特别约了可以供人躺平休息的商务车,司机专业而话少,除了问清楚地址便再没开口。

  直到砰砰的心跳安静下来,井然才突然反应过来,他忘记让小周帮他买一只新的手机。

  阴差阳错的,他又有了通讯上的障碍。

  井然无奈地苦笑了一下,倒也觉得无所谓了。

  车驶上环城公路的时候,井然提了个要求,问可不可以从海边公路走。

  “可以,”司机透过后视镜看着井然,“可是先生,这样会慢点,时间要多出半小时,我听说您很着急?”

  “没关系,就从海边走吧。”

  井然侧靠在车窗处,在逐渐露出一抹蓝的时候降下了车窗,海风灌了进来,依旧是微咸地味道,没多久,他看到那间临时房屋做的小餐馆,那个佛系的老板依旧坐在门口晒太阳,像是他从来都没离开过一样。

  那时他驾着车,章远趴在副驾驶的车窗上,偶尔回头冲他笑,阳光洒在那密密匝匝的睫毛上,比任何都要璀璨。

  他们朝着和现在相反方向,驶向蜜月一般的路。

  后来,他没能和章远一起回去。

  井然揉了揉鼻梁,那里一片酸涩,手指向上,又轻轻抹了一把眼睛。

  但是没关系了,现在他也走上了回家的这条路。

  从进入海市的时候,天空就开始飘雨,秋雨缠绵,雾蒙蒙的细如牛毛,看来之前是下过一场不小的雨,车开过一条条的路,不平的路上积起小小的水洼。

  他从那个旧巷下了车,举着伞沿着那条老路往家的方向走。

  路过那个公寓,水池的喷泉已经停了,毛毛雨落在水面上,基本激不起什么水花。

  井然四周看了看,下雨天都没孩子来玩了,连猫都躲起来了。他叹了口气,转身要走,刚踏出一步,一个黑色的肥猫从绿化带后面钻出来,跑到树下,在一片干的地面上抖着毛,它看了一眼井然,扭头去舔自己的后背。

  井然盯着看了良久,渐渐笑了,大步朝小区走去。

  这条路他走了很多次,第一次是大雪天,章远在前面走,他在后面跟着,第二次是暴雨,章远走在他身边,第三次第四次都没有章远。

  这一次依旧没有章远,但是这条路,他从来没走得这么踏实过。

  到家的时候是下午3点半,家里没人。

  其实想也知道,工作日的时间,章远是要上班的。井然下到二楼,忐忑地敲响了吴阿姨家的门,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探出身子,看到井然,愣了半晌,迷茫的神情渐渐变得清明。

  “你……你是……”

  “我是小远的Alpha。”

  “对,对,我好像……好像见过?”老太太有些激动,又突然愤怒起来,指着井然教训,“你这个Alpha,离开的时间也太长了!你怎么忍心的!”

  看来打破了时间,别人对他的记忆也出现了些许变化。

  井然垂着头,老老实实地被吴阿姨教训了半天,后来他一声不吭悉心受教的样子也让老太太不忍心了,口气也软了下来:“你这个小伙子,得好好对小远,他们父子俩这几年的确不容易。”

  “是,”井然诚恳地点点头,“您放心,我会一辈子对他好,不会再离开他们了。”

  吴阿姨这才松了口:“前段时间啊,我老伴儿生了场病,小远不愿我们太操劳,就把孩子送去上早教了,偶尔他忙不过来,我们才帮忙带带。”

  “早教?”

  “是啊,这眼见着也快放学了,不然你进来坐会,等等吧?”

  井然没进去,他朝吴阿姨鞠了个躬,郑重道了谢,就转身下了楼。

  井然独自站在楼道口,沉郁地盯着雾蒙蒙的远处,深色的衬衫和西裤让他整个人隐在阴影里,他身影挺拔,宛如一座沉默孤寂的雕像。

  等待的时间无比的漫长,等的人一直不来,就像是没有尽头一般。

  他感知不到别的东西,心脏的血液像是随着拉长的时间也褪去了,只剩下荒芜一片。

  他等着章远,就像是等着养分。

  那辆熟悉的车出现在视线里的时候,井然动了一下,他向前走了一步,又堪堪停住,半截身子依旧隐在阴影里,让人看不清表情。

  心脏的血液翻滚起来,仅仅一瞬,就让那荒芜的地方绿意茵茵。

  心跳声越来越快,井然抬起手按了按,又深深吸了口气,却有些喘不上来。

  他本以为他已经够平静了,却没想到,仅仅是看到章远车,所有的冷静都分崩离析。

  车停在距离楼道十米远的花坛旁边,章远从驾驶座踏了下来。

  深色的伞撑开,挡住他的半张脸,只看到那秀致的下巴和丰润的唇,唇角边的痣俏生生的。

  井然站在暗处,大口大口地呼吸,试图让自己发抖的双手安静下来,他一双眼睛深得像湖水,贪婪地望着章远的方向。

  章远撑着伞,整个人走到井然的视线内。

  他一如既往的清瘦,白色的衬衫被腰带掐出细窄的腰身,他眉眼修长如峰,不笑的时候显得有些冷淡。

  他迈开长腿快速绕到车的后座,拉开车门,下一秒,就冲这里笑了起来,拢着和煦的光,像是瞬间放了晴:“到家了小斐,快,把帽子戴上。”

  井然听不见孩子的声音,就见章远半个身子探进去,单手将一个绿色的豆丁抱了出来:“下雨啦!”

  “下雨啦下雨啦!”孩子尖叫着,踢着小雨靴嚷着要下来。

  章远把他放下来,就见他穿着个绿色的小恐龙雨衣,小小的一只跑得很快,他跑到最近的小水洼上,撒欢似的蹦了起来,溅起的水花细碎,脆生生的笑声停不下来似的。

  小斐长大了一些,还是很有活力,跑起来像个小炮弹。

  井然的眼睛有些痒,他粗鲁地抹了一把眼角,抬腿走出楼道。

  他没有撑伞,毛毛细雨落在发上,融成一片茸茸的水珠。章远又将半截身子探进车里,井然听到他扬声问小斐:“书包你自己背还是爸爸拿?”

  孩子正踩水踩地兴起,根本没理他,章远无奈地把那小小的书包勾在小臂上,“砰”的一声关上车门。

  章远撑着伞直起身子,余光正瞥到站在距离小斐不远的地方,一双铮亮的皮鞋,笔直的腿。

  章远愣了愣,缓缓抬起伞,像慢镜头一般钻入视线的深色西装。

  章远张了张口,不由自主地握紧了伞柄。

  再往上,入眼的是漂亮的下巴,削薄的唇紧紧抿着,高挺的鼻梁,和那双……夜夜入梦的深沉双眼。

  章远的眼神落在那整齐的衬衫领口上,细长的银色领针穿过领针孔,一端缀着小巧的松果。

  【等以后我带给你看。】

  恍然间像是又回到2012年,这个男人还一如初见的样子。

  章远哽了下,眼睛瞬间就红了。

  井然想喊他,他开了口,却没发出声音,喉咙像是被封住了,不受控制一般地颤抖。

  所有的感知都迟钝了,两个人沉默地看着对方,仿佛是近乡情怯,生怕是假的,生怕希望再次落空。

  半晌,章远笑了,丰润的唇不易察觉地发抖,那副表情仿佛随时都会落泪。

  井然大步冲章远走来,短短的距离,却像是一场浩劫,他先是无意识地摸了摸章远的脸,被秋雨扫的微凉,用手掌覆住,好一会才能感绝到温软。

  井然的指尖都是麻的,他忍不住发抖。

  不够,还不够。

  井然一把抱住他,箍着他的腰,力道大得井然,将他拥进怀里,恨不得将他揉碎一般。

  章远因为冲力向后退了一步,手中的伞倒着落在地上,在水洼处打了个圈,跳的正开心的小恐龙吓了一跳,停下了脚步,呆呆地望向父亲的方向。

  井然闭上眼睛,他们离得那么近,胸口隔着薄薄的布料,震动的心跳听得清清楚楚,胀满的心脏张牙舞爪地长出参天大树,郁郁葱葱的迎着风。

  “宝贝,宝贝……”井然低低地说,挨着章远的耳垂,“我回来了,不会走了……”

  眼眶酸涩得灼痛,滚动的喉咙泄出一丝哽咽,他终于拥有了全世界。

  不知过了多久,章远缓缓抬起手,反手抱住他,瘦长的五指抓紧了井然的后背,数不清的情绪涌上来,他有那么多委屈,那么多思念,那么多苦楚,那么多话想说给井然听。

  但是张了张口,却什么都说不出了。

  时间将他的爱人从远方带来,又残忍地将他一次次带走。

  足足七年时间,他们相处的时间只有一年。

  但是现在,他的爱人回来了,其他的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他们相遇,相爱,如同浩劫,又如同奇迹,背道而驰走了整整一个圈,思念跨过分别的漫长时间,在生命里烙下不灭的印记,所幸上天眷顾,还给了他们后面大半生慢慢厮磨消化。

  所幸时光还长。

  章远将脸埋进Alpha的脖颈,轻轻地回答:“嗯。”

  60.

  至此,章远终于等来了他的爱情。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