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褚素素没听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有些不解。如果没死的话，那乔倩又怎会以灵魂的形式出现？
乔倩顿了一下，解释道：“之所以说我没有死，是因为事实上，我还没有作出决定。”
这话越说越绕了，褚素素愈发迷糊，露出困惑的表情。
乔倩又道：“我这次出现是想告诉你，韩璇和我跳楼前的那通电话中，都说了什么。等我说完，你就明白了。”
“好，你说。”
… …
在跳楼的两天前，韩璇和乔倩见了个面。
“你要我帮你做的事情，我已经完成了。”韩璇将一个档案袋放在乔倩的面前，里面是几张薄薄的纸。
“这是……”
“你要的‘真相’。”
乔倩盯着那个纸袋。分明触手可及，可对她来说，上面就像压了一块巨石一样，不论做了再多心理建设，还是难以伸出手打开。
韩璇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等待着她的决定。
乔倩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揭开了纸袋的封口，将里面的资料拿出来，一行一行地读了下去。
每多读一个字，她的脸色就惨白一分，握着纸张边缘的手指开始不住摇晃，似乎马上就要晕过去一般。
韩璇没有开口说任何安慰性的话语，也没有盯着她，只是一如既往，事不关己地将目光移开。
“这……”乔倩摇摇欲坠，不敢置信，顷刻之间，将纸捏得皱巴巴的，“这不可能，虞紫泽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们在此之前不过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虞紫泽何必对她做出这么恶毒的事情？
韩璇仿佛早就料到了她的反应，依旧未置一言，只是漠然地伸出手，轻轻触碰了乔倩的眉心。
恍然间，一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涌入她的脑海中。
“这回的乐子怎么样？”
“没意思，受伤的人最好哄了，说两句花言巧语就晕头转向。”
“哦？看来这次的赌局，你是赢定咯？”
“那当然。她已经因为我，欠了几千万高利贷了。”
“啊？这……这会不会有点太过了？几千万对普通人来说，可是天文数字啊。”
“这是她自己的选择，与我无关。”
“可……”
“没有可是，我也不会跟她再联系了。说来好笑，她好像还以为我真的喜欢她，还真的把我当做台T。”
“啊？”
“这种人是不是抓着点儿什么东西，就当做救世主啊？哈哈。乔倩，你可真是个小可怜。”
无数熟悉或陌生的声音刺向乔倩，她不由得捂住耳朵，痛苦地逃避着。
再睁眼，面前依旧只有韩璇一个人。
“你应该知道，我没有骗你的必要。”她说。
乔倩缓了缓，沉默下来。
的确，挑拨虞紫泽和她的关系对韩璇来说没有任何好处，再加上刚才那段记忆，从说话口吻到习惯，都是虞紫泽本人无疑……
“为什么？”她的声音慢慢从唇缝里挤出来， “近来虞紫泽的确没有再联系过我，可我以为，只要我还上钱，就能再去找她……”
“我从来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她的事情，她为什么要这么伤害我……”
“对你来说是伤害，对她来说只是取乐而已。”
这话令乔倩的眼眶更加泛红，她的回忆闪过虞紫泽和自己的点点滴滴：“韩璇，你说我是不是像个跳梁小丑一样，特别可笑？”
“如果你自己都这么想的话，那别人自然也会这么认为。”
不论乔倩如何恸哭失态，韩璇都无动于衷，就好像身前罩着一层厚厚的寒冰，没有什么足以穿透。
那天之后，乔倩把自己关在廉租房里，整整两天没有出门，几乎颗米未进。
原以为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素素和乐儿给她找的律师，她也去联系了，说能免掉那些不合法高利贷利息的可能性很大。
明明一切都在变好，可是……
她一直把虞紫泽当成最深处的精神寄托，而这个寄托却忽然碎掉了。
乔倩想，事实上自己大概也早就猜到了什么。从她去酒吧的次数频率减少，而虞紫泽也不再联系自己开始，就初显端倪。
可她却沉溺在这个黑暗漩涡之中，越陷越深。
那个晚上，乔倩在手机里写下了一封长长的遗书，里面囊括了所有她能想到的人——父母朋友、老师同学、以前公司的同事……
直到实在没有什么可写的时候，她又不禁想起了虞紫泽。
乔倩恍然发觉，原来直到这个时候了，她对虞紫泽还是无法完全地恨起来。自己为什么总是这么软弱？人善被人欺，这或许就是她的报应。
她去药店买了安眠药，就在要吞服下去的时候，又想起这里是租的房子。如果在这里自杀，或许会给房东添麻烦。
为什么就连想死都这么难？
乔倩哭着想，要是帝都临海就好了。
她宁可就此坠入大海，沉眠在那片蓝色之中，再也不醒来。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起来。
是韩璇。
“喂。”
“我帮你找回了真相。”对方慢慢地说，“作为交换，你也帮我做一件事。”
这个要求并不过分，可乔倩现在既没工作又没钱，而韩璇则像个全知全能的神。她能帮上什么呢？
乔倩回答：“你说，只要我能做到，一定竭尽全力。”
就当是她走之前还的最后一笔债吧。
“但是。”韩璇语出惊人，一下子将乔倩的后背吓出一身冷汗，“你不正想着自杀么？”
不过这人神通广大，能猜到她的想法也正常。
“……是。不过你放心，我这人知恩图报，你既然开了口，我一定会帮你做这件事。”
韩璇似乎有点疑惑：“噢？可你想自杀，不是因为我把真相带给了你么。听起来，你还挺感激我的。”
“……你说的没错。”
“如果我不告诉你，你是不是准备多活几年？几十年？”
“是。”
乔倩一字一句说：“但这和你无关，是我自己选的路。”
“这样啊。”韩璇若有所思，“我知道了。”
“你要我怎么帮你？”
韩璇的声音依旧清脆：“很简单，当我的实验品。”
后面她说的话，令乔倩不寒而栗。
“我给你一种药剂。喝下之后自杀，你的灵魂并不会马上消散，而是会在世上游荡13天。”
“13天之后，你有两个选择。一是彻底消亡，二是……”
“回到过去，重来一次。”
“重来？”这两个字让乔倩的心中升腾起一丝希望的火焰，可随即又自己熄灭了，“……算了，我这样的人，就算重来一次，也会搞砸。”
虞紫泽的事对她影响过大，令乔倩陷入了极端的自我否定之中。
韩璇冷静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诱惑：
“选择权在你手上。但13天的死后世界，难道你不想体验一下么？你可以用最后的时间照顾你的父母，还能看到其他人的反应……”
乔倩抿了抿唇，眸中有一丝光芒闪过。不可否认，她心动了。
她其实很想知道，虞紫泽在知道自己死亡之后会是什么样子。
会嘲讽？还是会有一丝丝悲痛。
“你想要试验那个药剂？没问题，我可以服下。但13天之后，我依旧会选择死亡。”
“好。不过药剂仍是试验品。你自杀之后，会有我也预测不到的副作用。”
乔倩不在乎，毕竟能得到这13天，对她来说已经是上天的恩赐馈赠了。
她想好好安置一下父母，可一直不敢回去看他们。毕竟这样的女儿，一定很令双亲蒙羞吧。
如果能以灵魂的方式在他们身边陪伴一段时间，那就太好了。
“谢谢你，韩璇……”
后来的事，褚素素都知道了。
乔倩喝下药剂，站在了大楼顶端；在跃下之前，朝着她的方向招了招手。
既对褚素素，也对韩璇。
呼呼风声之中，她高速下坠，耳边似乎听到了不知道谁的呢喃。
“坠楼……是不是很疼？”
乔倩想，会的，那种全身每一处被坚硬地面粉碎的感觉，最好再也不要经历了。
幸好只是一刹那，她的灵魂便缓缓飘了出来。
… …
“韩璇没撒谎，那药剂确实有副作用。”
乔倩低下头，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可以清楚看到，半空中那透明的身躯缺了一块儿，位置正在心脏那里。
就像被人挖出了一个洞。
“我找不到自己的心了。”她淡漠地说，“但是这样刚好，我似乎……已经不再在意虞紫泽了。”
对于现在的乔倩来说，虞紫泽只是一个陌生的名字。至于那份感情，已经随着那颗心一块儿遗失了。
这段话信息量巨大，可褚素素很快便将其通通接受。
只要乔倩还活着——即便是以“灵魂”的方式，那也比什么都不剩下要强。
褚素素不由得抓紧了被子，轻声道：“你回去看你父母了吗？他们很想你。”
“嗯，和你告别玩我就会回家。还有，我想劳烦你把这个手机用同城快递寄给他们，毕竟这是我最后的遗物。”
“好。”
两人一时无话，褚素素低下头，语气中夹杂了些悔意，还有不解，低声说：“我一开始误会韩璇，以为是她推动你自杀……”
乔倩微笑：“我知道你们之间好像产生了一些误会。变成灵魂之后，我的感官敏锐了不少。”
她指向褚素素的脑袋。
“我能感觉到，好像有一部分关键的记忆被一块布遮了起来，而你迫切地想揭开。”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毕竟我也是这样。宁可带着真相消失，也不愿意无知地苟活着。”
“不过……”乔倩顿了一下，“那块布上的力量已经十分微弱，摇摇欲坠。你再等一等，就会自己掉下来了。”
“掉下来？”
其实不用她说，褚素素自己也有这种感觉。
之所以这几天没有去找韩璇问清楚，还有另一层原因就是她察觉到以往的记忆正在不断复苏，而引发脑震荡的头疼也来源于此。
只是目前还只是一些断断续续的片段，她需要更多时间。
与此同时，褚素素的手机忽然疯狂地振动了起来。
她扭头一看，备注为“罗毅燚”的那个人给她一口气发了数十条消息。
她之前接触罗毅燚的时候，能感觉到他不是那种毫无分寸的人，此刻连发这么多条，必然是有了重要的发现。
“褚小姐，很抱歉现在打扰你，但我有重要的事情告知——我好像知道猎人到底是什么了。”
“希望明天您能与我见面详谈，谢谢了！”
【作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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