谌之双是接到沈琼思的电话, 到公寓的停车场接鞠景。
鞠景喝了不少,可以说是烂醉,人是迷糊的。
谌之双将人扶住, 不冷不热的朝着沈琼思道了谢。
这点分寸还是有的,不至于小肚鸡肠。
“怎么喝了这么多?”
还不知道鞠景这半个多月来时常喝到不省人事, 谌之双扶着她往电梯去, 言语中满是关怀和责备。
分明是不会喝酒的人, 硬生生撑着喝是做什么?
“谌之双……”
低声唤她的名字, 鞠景似乎是清醒了一些, 抬起手往熟悉的味道上靠。
人糊涂的时候, 就容易情不自禁。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称呼就换了。
反倒不如“学姐”来的轻松和俏皮了。
不喜欢在外就这般亲密, 何况沈琼思还在不远处瞧着, 谌之双想都没想就躲开了。
“别闹了。”
一次两次的被拒绝,鞠景勉强站稳,眉宇间隐隐有些不悦。
“你什么意思?”
“我们有约法三章,现在还在外面呢。”
和往常一样, 谌之双提醒的不带情绪,仿佛是在说一件公事。
她越来越能把感情和行为区分开,不容意外出现。
“约法三章?”
鞠景嗤笑, “没恋爱的时候是为了追到你,恋爱的时候是想着尊重你,可你不能一直让我忍着吧?亲自己女朋友不可以吗?”
谌之双冷静的看着她,眼神微动。
“所以,你现在不愿意尊重我了是吗?”
曾经的鞠景, 是无论何时何地, 都会惦记着她脆弱敏感的心思的。
现在, 好像已经不放在心上了。
“尊重?”
可笑的退了退,鞠景推开她扶着自己的手。
“谌之双,你用自己所谓的优势去和那些对你图谋不轨的男人谈判的时候,想过我有多尊重你吗?”
“你说什么?”
一瞬间红了眼眶,谌之双不可置信。
“鞠景,我在你心里是什么样的人?”
“他们对我图谋不轨,那你呢?又是为了什么?”
一见钟情,以合租为借口靠近,上来就坦坦荡荡的表现自己的想法,和这些人隐藏在眼睛里的欲望有什么区别?
唯一的不同,大概是谌之双,恰好喜欢她。
否则,她又和流氓有什么两样?
鞠景不置可否,理智慢慢被侵蚀。
“不是你耍小手段靠近的我吗?现在的一切不是都随了你的心愿吗?钱有了,亲人有了,你有什么可委屈的?”
气氛顿时被点燃。
她们吵的激烈,连站在远处的沈琼思都听的一清二楚。
两人谁都没遮遮掩掩的意思,将这些日子以来对对方的不满控诉的明明白白。
有些话过于没底线了,直接往伤口戳。
谌之双是一贯温和的性子,哪怕是这般被侮辱,也没法过于极端和强硬。
默默的染了泪,她轻轻深呼吸,坚定的背过去,“我会回Z城待一段时间,都冷静冷静吧。”
成年人的体面,事情和话都不用到最绝的地步,该怎样就怎样,甚至不用对外多提一句。
彼此都明白,不该说的话说了,就没法挽救了。
不管鞠景是否醉的不省人事,谌之双按下电梯按键,又转了个弯往楼梯去。
不想和鞠景处在同一空间,但不可能真的不管她。
背影消失于拐角的一刻,眼角的泪被抹掉,甩的轻易又随性。
脚步是轻的,很快就消失了。
倚着墙角的鞠景慢慢抬起眸子,余光不着痕迹瞥了眼沈琼思的方向,然后摇摇晃晃的进了电梯。
仿佛说的是昏话,但人是有记忆的,多少知道自己干了点什么。
见她安全上了电梯,沈琼思得意的勾了勾唇,收拾东西下车。
她是可以把鞠景送回公寓的,但,不忍心错过这样的好戏。
Z城出了什么乱子她清楚。
好戏,不远了。
*
“爸。”
到Z城的第一件事就是赶到乘风集团见鞠成周,谌之双心态平稳,于鞠成周的冷静相比有过之而不及。
这就是为什么鞠成周率先通知她回来,而不是鞠景。
“看看吧。”
递过去一份厚实的文件,鞠成周重重的叹了口气,“其实很早的时候就怀疑集团里有内鬼了,否则沈氏集团没这么大的胆子。”
眉眼微皱,谌之双手快的翻阅了几张,愈发不敢相信。
“杨凯明?”
他是陪鞠成周创业的老人,怎么可能背叛鞠成周?
更何况,以企业的前景来说,怎么着也是乘风集团更胜一筹吧?
不过细想一番,从他给鞠景交接的文件的时候,就有些端倪了。
她稳了心神,沉声,“当时我就奇怪,他为什么以那种态度对鞠景,现在看来,他是在试探鞠景的能力。乘风集团迟早是要全权交给鞠景的,未来是鞠景和沈琼思的比拼,而在那场战役中,鞠景输了。”
“这是一点原因。”
对她的洞察颇为满意,鞠成周深感宽慰,“沈氏集团这几年实力渐涨,资金雄厚,不可小觑。他们怕是给了杨凯明不少好处,否则以杨凯明的经济水平,不至于这么轻易被收买。”
“杨凯明是乘风集团的老股东了,培养了不少资深的核心人员,他这一走,将重要资料转卖给沈氏集团不说,还会连这批人一块儿带走,乘风集团损失惨重。”
谌之双感到无能为力。
她经验还是太少,没办法在第一时间作出最正确的选择。
“没办法弥补损失吗?比如把人留下,他们都是在乘风集团待了数十年的老员工了,不至于这么没感情吧?”
“杨凯明可是从进集团开始,就在培养自己的羽翼了。”
深深的叹口气,鞠成周知道这事不好解决,没指望谌之双能给自己出主意。
“好了,我叫你回来呢,是希望你能暂时撑一下集团的业务,顶替杨凯明一段时间,我得出国谈点业务,这边就交给你了。”
谌之双不敢不接,“我知道了。”
末了,她又想起什么,“对了,有件事我一直奇怪。我查了沈氏集团的资料,早些年的时候他们无论是实力还是业务能力,都没办法和乘风集团匹敌,他们就好像是在某一年突然开窍了一般,直追乘风集团。”
“换句话说,沈氏真实的负责人就是挂名的,真正有能力的,兴许隐藏在幕后。”
没想到谌之双这么快就能算到这点,鞠成周满意的笑了。
“那么你认为,这个隐藏在幕后的人,会是谁呢?”
眼中寒光一闪而过,谌之双坚定出声,“沈琼思。”
怀疑沈琼思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更和她喜欢鞠景没有关系。
早在沈琼思拿下Lancdon的单子的时候,谌之双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这种单子,哪怕是沈氏的长辈去了,都不敢说百分百能搞定。
而沈琼思,说拿就拿了,中途甚至还无所畏惧的将Tom介绍给鞠景,简直是胜券在握。
她哪里来的自信?
再然后是她莫名其妙的出现在C城。
乘风集团这样雄厚的企业,都花费了好些年的时间,才敢在C城这样没油水的地方开设分公司。
如果沈琼思没点能让沈氏集团信服的本事,沈氏集团再宠女儿,也不能同意这么冲动的决定吧?
在C城的这几个月,谌之双很认真的观察过沈琼思。
鞠景是拿命在拼,能达成的合作坚决不放弃,甚至一而再再而三的放弃自己的本性。
反观沈琼思,随随便便的,说让就让了,简直一点不把家里的事业当回事。
沈氏集团还没大方到这种可以任由女儿把生意交给对手集团的境界吧?
鞠成周发笑,扬起的唇角中,满是对谌之双的赞赏和肯定。
“既然这样,我就放心了,乘风集团交给你,鞠景留给C城,你们知道该怎么做。”
“嗯。”
颇为自信的一声答应,谌之双弯了眉眼,柔和中透着狠劲。
她一向不喜欢过于表现自己,有时候,倒是被当做可以随意宰割的绵羊了。
可惜,她不是。
没在乘风集团逗留太久,趁着鞠成周还没走,谌之双回公寓放行李,顺便去看看阿晨。
阿晨为了方便工作,就住在残疾人机构的职工楼。
这个点,他大概还在上课。
好些日子没见他了,谌之双特意提了袋水果过去,轻车熟路的找到阿晨的办公室。
天气炎热,大多数老师没课就不在这儿待着,人少了就显得空旷和安静,以至于谌之双还没到门口,就听到点动静。
阿晨不大熟练的语调,“黄老师,你能帮我听听这段口语吗?我……不是很懂。”
“好啊。”
女孩的声音年轻又欢快,没半点抗拒,似乎还有点小小的欣喜。
这种情绪,谌之双感受过太多次。
不由自主的笑笑,谌之双放轻脚步,倚着门框往里瞧。
阿晨规矩的坐着,双手不知往哪儿摆,有些局促不安。
黄念念就霸气的多,手撑在桌面上,将阿晨环着。
耳机一人一只,过分的和谐。
谌之双抿唇,礼貌的敲了敲门。
“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听到熟悉的声音,阿晨惊喜的抬起头,又慌乱的推翻了椅子。
“……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