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宋慢吞吞地回房间拿了书包，然后在裴成竹和李若芬的注视下敲响了谈晏的门。
咚咚咚。
咚咚咚。
......
无人应答。
敲了足足有五分钟，裴成竹都准备去找备用钥匙了，谈大小姐的门一下子开了，裴宋这才发现对方根本没锁门。
谈晏就是仗着裴宋不会贸然推门而入，有恃无恐。
裴宋没说话，将手里的书包往上提了提。
谈晏那张漂亮的如同红叶燃烧山峦的脸终于露了出来，等看清了她的穿着后外面三人都被雷得一颤。这人穿吊带踩拖鞋，露腰露肩露大腿，最关键的是她下面就穿了一件内裤。
裴宋脑子一炸，眼前一片白光闪烁，很不幸的是她转头之前知道了那玩意还是黑色蕾丝的。
裴家两位齐齐把脸别了过去，李若芬大怒，嘴一快便斥责道：“能不能注意一点？这是在别人家！”
谈晏可算找到漏洞了：“你也知道这是在别人家啊。”
李若芬语塞：“你——”
女孩儿懒洋洋地靠着门，笑得好像总算扳回一局的将军：“诶，我可是把这里当自己家了，我平时在家就是这么穿的，不想看赶紧把我撵出去啊。”
她脚背勾着拖鞋，一副快点动手求之不得的模样。
李若芬又不能真把她赶出去，一时间犯了难。裴成竹脸还冲着墙，尽量温和地问道：“小晏刚刚在里面干什么呢？怎么这么半天才开门啊？”
谈晏无辜地举了举手上的耳机：“不好意思，我刚刚在听英文歌学英语，没听见有人敲门。”
她表情是无辜的，语调也带着半真不假的歉意，可姿态就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了，抱着胳膊靠门支腿，下巴微微扬着，像一只傲慢高冷的猫咪。
李若芬想发作，被裴成竹硬生生控住了：“学英语好啊，裴宋，快进去吧。”
裴宋拎着书包进去了。
谈晏的门在她身后合上。
门一关，刚刚还言笑晏晏的谈小姐一秒变脸，踩着猫步溜达回自己床前，懒洋洋地坐在地毯上：“你不要以为我让你进来就可以......”
此处巴拉巴拉省略一篇小作文。
她自顾自说了一大堆诸如你别想给我补习当我是你家的猫啊狗啊等话，等了半天也没等来裴宋的回答。转头左顾右盼的时候发现裴宋正站在阳台门口，书包依旧拎在手里，冷脸看着她。
谈晏：“......”
她看一眼阳台的栏杆，哑然片刻：“你这是要跳楼？这是二楼摔不死人谢谢。”
裴宋没搭理她。她不是没有脾气，要三番五次地拿热脸去贴谈晏的冷屁股。刚刚站在门外的等待已经彻底耗尽了她的耐心，裴宋伸手，掌间银光一闪而过，然后是金属扭动机栝的声音，咔哒一声，有什么东西开了。
谈晏露出惊讶的神色，起身过去一看，阳台上有个门。当初两个房间的阳台做成了一个，中间有门隔断，此刻这门刚被裴宋打开。
她昨天看那扇门的时候它还锁得严严实实，上面落了灰，看起来好多年没有打开过了，谈晏也就没在意，以为早就弃置不用了。
那门好多年没人用过了，加上裴成竹回家次数太少，早就忘了俩人房间阳台上还有这么一道可以互通的门。
“我住你隔壁，五十分钟后过来。如果有人在你门外，敲阳台的门或者发微信，我知道了就过去。”
眼见裴宋要走，谈晏急忙问：“等会儿！你有钥匙，岂不是想来就来，我还有没有点隐私了？”
裴宋动作一顿，安静的眼眸盯着她看。
她瞳孔里一片漆黑的冷意。
谈晏心里突然有点慌。可能是昨天一整天，不管自己怎么挑衅，裴宋也没有太翻脸，某种程度上变相地放纵了她的放肆。
裴宋再三告诫自己要克制。但她一闭眼睛，眼前就浮现出一个人来。
“这间屋子，原本是我妈妈住的。”
谈晏头一次见这人脸上出现这样的表情。她听着裴宋陡然变得沙哑的声音，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少年闭着眼睛，极力调整着呼吸，眼睫有点颤。
裴宋的妈妈......谈晏大脑自动搜索，前阵子李若芬给她灌输的几句本来被她随便扔进回收站的话一下子冒了出来。
“裴宋那孩子挺可怜的，她妈妈走得早，六七岁的时候就跟着爸爸过了。”
这么说，这房间应该十多年没人住了。在那之后她是第一个住进来的？
裴宋黑眸中浮着碎冰，压抑着极深的冷戾：“你说我该不该有钥匙。”
谈晏心中一悸。
裴宋挺高，至少一米七五以上。裴宋挺瘦，看着不到一百斤。她身形颀长，白T恤松松套在身上，从锁骨勾到胯骨，许多地方撑出了棱角。
她后面是还未完全黑透的天，洒了一点快要消逝的光在发尾上。
裴宋睁开眼时，发现对面的人怔怔地盯着她，脸上还有一抹没来得及收回去的小心翼翼。
裴宋最后还是丢下一枚钥匙。
“你也有，扯平了。”
阳台和房间之间还有玻璃门隔断，锁上那道门，对方也仅能在阳台上呆着，无法进到自己的房间里来。
谈晏坐了一会儿，心里越来越烦躁，她站起来想抽烟，却发现烟杆不知道被她丢到哪里去了。谈晏翻箱倒柜地找了半天，最后跪在床上，在乱腾腾的被子里抖出了烟杆。
她抽了几口感觉好点了，扣上耳机想听歌，刚刚裴宋脸上的表情却又莫名其妙地浮现在她面前。
谈晏骂了句脏话，烦躁感更重了。
直到裴宋再过来的时候，谈晏才把“作业”这回事想起来。虽然一笔没动，不过不要紧，反正以前也压根没动过。
裴宋站在阳台旁边，微低着头，一手插在裤袋里，另一只手划拉着手机屏幕。大概还有两分钟到点，两人一坐一站，倒也相安无事。最后几秒的时候裴宋抬手看表，秒针一过二话不说相当迅速地抬腿开门，结果正撞上对面裴成竹李若芬略显期待的目光。
李若芬：“怎么样？”
裴宋：“......”
不怎么样，一个没教一个没学，俩人还差点吵起来。
裴老师感觉自己得说点什么，于是回忆着初中班主任平时找人家长时候的言论，酝酿了一下，说：“基础知识差，需要多下功夫，重在她自己自主学习，我帮不上太多忙。”
潜台词就是我不想干了，爱谁补谁补吧。最好能让她出去上课，省的在我家添乱。
谈晏哪能听不出她这话意思，虽然挺想怼回去的，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让她妈赶紧打消请裴宋补课这个馊主意，她于是吊儿郎当地晃到门口，挨着门框笑：“裴老师说的对，主要看我自己。”
裴成竹尽量扯出来一个温和的微笑，露出一口白牙，五官都挤在了一起，效果比哭还难看：“既然知道弱点在哪了，那就好办了，还是让裴宋继续帮你看看，基础也需要夯实砸牢......”
李若芬递上两杯牛奶：“喝了牛奶再学一会就早点睡觉吧，时候也不早了......”
裴宋话已经涌到嘴边，她打算要撂挑子不干了。
但不知为什么，谈晏好像突然靠过来一点。裴宋神经莫名其妙地一紧，脑子里出现空白，想说的话就忘了。虽然没有挨上，但也是极近的距离，裴宋能闻到萦绕在少女周围淡淡的沐浴露香气。
谈晏没别的意思，她就是伸手接个牛奶。
少女雪白的手腕自裴宋面前掠过，又很快收了回去。
那股雪松一样的香味却挥之不去了。
裴宋闭了下眼，正打算说话，李若芬却递过来一杯牛奶：“辛苦裴宋了，谈晏真是让你操心了......”
裴宋愣了下神，拒绝的话就不好再说了。
“......谢谢。”裴宋把想发的火咽了回去，拿着牛奶回了自己房间。
“钱。”
两个姓裴的一走，谈晏就伸出手。
李若芬：“什么钱？”
谈晏低头点了一下手机，里面传来了李若芬的声音：“回来吃饭，给你一万。”
“哦哦哦。”李若芬恍然，掏出手机给谈晏转了账。
谈晏胜利地微笑着，指尖点了下转账图标那好看的橘红色，心里忽然掠过一丝异样。
总感觉那上面写的白色数字好像不够五位数啊。
没让她多想，页面一翻一爆。
“待你收款，16.00”
谈晏：“？？？”
她难以置信地把手机怼到李若芬面前：“这是一万？”
“当然是啊。”李若芬很满意地欣赏着女儿的惊愕，嘲笑道：“我有说过要给你一万人民币吗？”
谈晏心道失算，咆哮道：“那这他妈是什么货币？”
李若芬一笑：“柬埔寨瑞尔。”
柬......柬什么？
谈晏不敢置信地望向她亲妈：“你是人？？？”
李若芬把百度界面给她看：“看清楚，十五点六八一七，我好心给你按整数四舍五入了，还多给了你点呢。开心吗？”
谈晏从头到脚整个石化了：“......”
李若芬笑着摸了摸女儿的头，一脸的温柔慈祥：“本来我是打算用委内瑞拉玻利瓦尔的，后来想起来你今年正好十六，十六块钱，多吉祥。”
裴宋人在盥洗室里刷牙。
外面忽然爆炸般地响起一声嘹亮的狂吼，其声音之高亢，波峰之尖锐，足以见其间隐含着多么痛苦的感情。
“李！若！芬！”
“咳咳咳——”
裴宋皱眉，捂着胸口直咳嗽。被谈晏这一吓，一激灵险些把嘴里的泡沫咽下去。泡沫卡在嗓子眼，将气管糯湿了一点，难受得要命。
裴宋漱了口，吐掉嘴里的水后又咳嗽两声，直到感觉把所有的水都吐了出去，才将杯子放回柜子上。她收拾好盥洗室，然后关了大灯，盖好被准备睡觉。
她习惯性地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今日大纲，如果有大事就走一遍，没有就跳到下一环节。整理完新学的知识点后意识就差不多开始朦胧了，这段时间思绪很杂，不太受控制，出现有点晕的感觉，脑海里会飘上来一些零零碎碎的片段。
哦，换了个同桌，是个脾气特坏的大小姐，张口闭口“你他妈”。
晚上吃了顿饭，手机上冒出来一条好友申请。
粉红色什么......什么......炖排骨。
幼稚死了。
最后一个浮上来的念头出现得挺令她迷惑。
她没见谈晏吃西红柿炒蛋。
倒是吃了很多鱼。
作者有话要说：
中午点了披萨，还是缤纷水果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