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上, 柳烟看管萧歌看管得格外严密,为了防止再出现她工作不力的意外,甚至直接卸掉了萧歌手脚上的关节, 让萧歌完全没有了逃跑和反抗的能力。

  林木森森,显得格外幽静, 草叶伴着微风吹过轻轻摇摆,林子里还传来清脆的鸟鸣声。

  看上去就是一片天然幽静的林子,没有人迹。

  柳烟拎着手里半死不活的萧歌走在前面:“少主, 我走过一次, 这里有不少陷阱, 你们跟在我身后就行。”

  能够布置陷阱和迷阵的地方都是精心挑选的,陈舒在这里生活了十多年, 这里每一棵树生长的地方恐怕都是她提前计划好的。看起平平静静的林子,只要一步踏错就陷入了万丈深渊。

  但是柳烟本就是这方面的行家,陈舒布置的迷阵又是自己家的迷阵,走起来如闲庭信步一般。

  绕过最后一丛灌木林, 从狭窄的山谷入口进入山谷,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两山之间, 一道潺潺溪水流过, 在溪水绕弯之处矗立着一间石屋, 屋子看上去简朴破旧, 应该多年没有人居住了。

  更让人心头一震的是蔓延了整个山谷之中的白色迷蝶兰。

  柳烟没有一丝一毫的夸张, 真就是铺满了山谷, 形成了一片宽广的白色花海。也难怪柳烟虽然不认得迷蝶兰, 但是却对它印象深刻, 无论何人见到这浪漫美好的画面都难以忘记。

  尚未盛开的迷蝶兰花苞看上去像是一只只停留在草叶上歇息的白色蝴蝶, 山谷外的林子里有鸟叫蝉鸣, 但是这里是一片静寂,只有偶尔风声吹过掀起的草叶摩擦的声音,蝴蝶在枝头颤颤巍巍,仿佛下一瞬间就会展翅高飞。

  沈霖皱了皱眉,缓缓说道:“如此多的迷蝶兰……进到山谷里的人恐怕只能任由她摆布……”

  迷蝶兰的毒性有解药,就是细尾蜂的蜂蜜,很显然,萧歌身上有,她想要蒙骗徐松念过来,然后下手。

  果真是心思深沉恶毒,这种人居然好意思和徐松念相提并论。徐松念是为了自保,和她怎么会一样?

  想着,沈霖转头想要看向徐松念,却发觉徐松念已经不站在她的身边了。

  柳烟伸手用布巾堵住了萧歌的嘴,不允许她发出任何声音,然后稍稍抬了抬下颌示意沈霖往山谷之中去看。

  山谷之中花丛掩映,看不清楚,但是若仔细看去,就能看到那座简易朴素的石屋前是两座木头镌刻的简易墓碑,上书——莫挽霜将军之墓,母亲陈舒之墓。

  徐松念就站在那两座矮矮的坟墓面前,她只是静静站着,有风吹起她绛色的衣裙,发丝也被吹得有些凌乱,风荡起白色花海,荡起千层涟漪,显得她的背影有些孤寂无助。

  沈霖心里也忽然一沉,她从未见过如此的徐松念。

  她印象之中的徐松念虽然是个身娇体弱的美人,但是泰山崩于前也是平静和淡然,她少有过多的情绪波动,有一种别人难以企及的淡定从容。可不知为何,从今日徐松念的背影里,沈霖第一次读出来了沉沉的无助和孤寂。

  柳烟很有眼色地指挥身边的暗卫站得远了些,留给徐松念一些空间。

  她认识的徐松念心细沉稳,有着二十出头的年纪没有的老练沉稳。也正因为如此,她才能如此顺利地收拢柳烟这些人——她们原本都是徐书陵手下的旧部,各个眼比天高,可不会随便佩服一个丫头片子。

  徐松念只是需要一些时间稍微平复一下,柳烟看了看已经缓缓西垂的太阳。

  这个时间不需要太久,柳烟很相信徐松念,

  可就在柳烟拉着沈霖也要站得远些的时候,却被沈霖躲开了。

  沈霖双手提起有些碍事的披风,顺着花丛之间的缝隙一路小跑朝着徐松念跑了过去。

  披风的兜帽被风吹得翻了过去,风吹乱了她鬓边的碎发。

  沈霖也说不清她到底在做什么,只是本能地冲了过来,心里很难过,本能地不想让徐松念孤零零站在这里。

  从小到大,看似生活优渥的徐松念一直都是孤孤单单的,如今又要让她一个人面对这些,未免太残忍。

  身后的脚步声远远地就落入了徐松念的耳朵里,习武形成的习惯让徐松念一瞬间提起了警惕。

  内力运转之下,听力瞬间更加敏锐,除了急匆匆奔跑的脚步声,她还听到了沈霖着急的喘息声。

  徐松念紧绷着的后背一下子松了下来,俄而就感觉到有个身影停在了自己的身侧,还有从沈霖身上传来的淡淡清香。迷蝶兰花苞没有气味,这里只有草木的清香,但是沈霖身上淡淡的清香和草木味道又不一样,混着清甜的茉莉花香。

  “我还记得小的时候母亲很疼我,父亲是个严格的人,总是对我要求很高,训练的时候对我的要求是别人的数倍,他说若是没有本事,在战场上只会丢了性命,母亲却总是深夜跑来我床前给我涂药。”徐松念仿佛只是在淡淡地说着无关紧要的事情,只是眸子一直落在那两块小小的墓碑上,“陈姨也是,她是最喜欢帮我割草喂小兔子的……”

  沈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徐松念这个时候情绪低落,不需要旁人的附和,她只需要一个倾听者。

  “后来父亲和母亲都战死了,陈姨消失了,我被徐国平带回了京城,身边的人都成了陌生人。”

  徐松念刚进徐家的时候仍然保持着训练习武的习惯。后来徐国平总是说心疼她,让她好好休息。徐松念是徐书陵和莫挽霜的女儿,怎么可能安于享乐?她躲着徐国平,把习武的事情安排在了深夜。

  没有人深夜跑到屋子里看她有没有做噩梦,也没有人深夜偷偷给她涂药,习武的事情顺顺利利瞒到了现在。

  徐松念的声音停住了,沈霖也沉默了,沉默的气氛持续了良久。

  忽然,沈霖听到徐松念说道:“你是怎么发觉萧歌是西域圣教的人的?”

  沈霖怔了一下,没想到徐松念忽然问了这个。

  她的确很早就怀疑萧歌是西域圣教的人,早在柳烟发现这里的迷蝶兰之前,但那个时候只是怀疑。

  “萧歌的容貌和大奉朝的人没什么区别,但是她有个小习惯,在走路的时候脚跟不落地。”沈霖乌溜溜的眼珠子转了转,像是在思考,“小时候我和贾湘湘在一起的那段时间,她一度因为迷蝶兰对西域圣教很感兴趣,当时我们一起查询了很多这方面的书籍,有一本书里面记载过西域圣教的习俗。传闻圣教供奉的女神耳聪目明,所以圣教之人寻常时间不可打扰女神休息,都要点着脚尖走路。”

  说到这儿,沈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也只是怀疑,萧歌说的事情和你有关系,我就格外注意了一些。想着若是真的有了危险,我总有些准备,怕你那个时候被扰乱了心绪想不到这么多……”

  还没等徐松念说话,沈霖继续说道:“不准说不需要,这是我愿意做的,你说了也没用。我说过很多遍,没有一个人是无所不能的神,很多事情本来就是一起承担一起留心,然后事情才会变得简单起来。”

  沈霖转头之间正好与徐松念四目相对,那对浅琥珀色的眸子依然是一片沉静,但似乎又和平时的淡然有些不同。

  “嗯,我知道了。”

  听到徐松念的声音响起的时候,沈霖忽而觉得手背一暖,温热的温度顺着手背蔓延而来。

  徐松念轻轻握住了沈霖的手,拉着沈霖的手转头离开朝着石头屋子走去:“陈姨绝不会不留下任何线索,这个萧歌是个冒牌货,她肯定不甚了解徐家军的机关和机扩,我们一起去看看。”

  沈霖被拉着跟在徐松念身后,眨巴眨巴眼睛快走两步和徐松念并肩。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好像有些事情正在慢慢发生变化。

  徐松念眸底紧绷着的情绪缓缓化开,的确变了,从握住沈霖的手的瞬间她好像有种不知何处而来的想法——不管未来怎么样,好像她都不再是孤身一个人了。尸山血海,荆棘遍野,她都不会是一个人了。

  石头屋子里的装饰很简陋,只有一张石头床,一张腐朽了的木桌子和一把腐朽了的椅子。

  其他的类似书籍木简之类的东西全都没有了。很显然,萧歌早就“扫荡”过一遍了。

  徐松念环视四周,最后把目光放在了石床上,绕着床走了两圈,最后附手在床尾处,掌心之中内力涌动推了过去。

  尘埃飞扬而起,伴随着尘埃飞起的是沉重的机扩声,床尾缓缓移开,露出来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陈姨还是老习惯,把通道机关藏在床尾的地方。”徐松念眉眼似是微微有些柔软的弧度,“小时候帮我藏玩具的地方就在床尾的密道里,现在还是这个老地方……”

  也就在徐松念推开通道的同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道鹰鸣声。

  慕离眯着眼睛认了认,然后嘬口发出一声响亮的哨声,盘旋的黑影像是找到了方向,径直朝着慕离扑了过来。

  慕离伸手接住黑影,快步跑到石屋里呈到了徐松念面前:“主子,是长公主的鹞鹰。”

  鹞鹰在慕离的手里乖乖地低下了头,任由慕离把它脚腕上的信筒拆开。

  纸上是封仪的字迹,但是并不是徐松念在京城收到的那张私人请柬上的簪花小楷,而是大开大合的字迹,笔笔锋芒毕露,字字骨气昂扬,扑面而来传来一种见字如人的赫赫威压,如战场上的刀枪剑光。

  上面只有一行字:封彧动用先皇后人情请来天字号杀手,已往江南而去,务必留心。

  有朝堂便有江湖,如今江湖之中能被称为天字号杀手的绝不超过五个人,想来封仪所指就是刺杀沈霖的人。

  那人的确够得上天字号杀手的名头,就连徐松念在他手里都占不到便宜,若不是最后被暗卫包围,他最后能不能得手杀了沈霖都未可知。徐松念没有把握在天字号杀手面前护住沈霖。

  沈霖也看到了这行字,顿时瞪大了眼睛:“为……为什么……”

  她的确不喜欢封彧,但是名义上仍然是他的侧妃。封彧居然会对她下杀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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