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个遇到的西域圣教之人手里有陈舒的尸骨, 徐松念还从陈舒的遗物里知道了当年的真相——皇帝的退兵诏书证明了徐书陵被徐国平陷害至死这件事背后有皇家的影子。
那这次西域圣教会不会有更多的线索，沈霖心里刚刚这么想着，就见那个少年已经牵着妹妹的手往人群里去了。
整个城里这么多人, 今日街上全是赏灯的人潮，若是汇入人群, 怕是就再也找不到了。
沈霖知道徐松念心里最在意的就是当年的事情，又急又快地催促徐松念：“念念，快追上他们。”
“你在这儿等着, 我一个人去。”说着, 徐松念回眸朝着暗处的人使了个眼神, 在她追出去的同时，藏在暗中的暗卫一部分和她一起追了出去, 剩下的悄无声息地朝沈霖靠拢，隐隐把沈霖护在了最中央。
沈霖环视一圈，就发觉周围多了些陌生的人，猜得出是徐松念的安排, 心里并不惊慌，反而更安心了。
刚才被年轻人的干柴烈火吓到的摊主见徐松念走了, 才上前轻咳了两声问道：“姑娘, 这花灯……还买不买啊……”
“哦, 买买买。”沈霖把那只蝴蝶花灯放回原处, 思及刚才被摊主看到的那个吻, 脸上有些微微发烫, 迅速转移话题说道, “我想买一只小兔子造型的花灯, 您这里有吗？”
“有有有。”从这两人的衣服就能看出都是非富即贵的人, 摊主热情地把做工最精致的小兔子花灯都拿了出来。
民间手艺人的手艺精湛, 每个花灯都做得惟妙惟肖。沈霖一眼就看到了一个半坐着姿势的小兔子花灯，小兔子手里还抱着一颗青菜，就连青菜上叶子的脉络都做得清晰可见。
最让沈霖注意的是这只小兔子的神情，不知是不是匠人制作的时候手抖，那三瓣嘴的弧度比别的小兔子花灯要平缓许多，偏偏两只眼睛又微微上扬，组合在一起就成就是抱着青菜却一脸高傲的小兔子。
不知为何，沈霖总觉得这只小兔子和徐松念有些神似。
尤其是和徐松念某些害羞尴尬的时候，格外相似。明明心里在乎得很，偏偏摆出不在乎的样子来，不肯说实话。
沈霖戳了戳小兔子的腮帮子，轻轻嘟囔了一句：“就你脸皮薄，想亲就亲，明明自己也很喜欢，偏要说什么还债，什么骗一个送一个的……”
纸扎的花灯本来就轻薄，底座不是很稳，被沈霖这么一戳就咣当一下躺了下去。
沈霖手忙脚乱，生怕摔坏了小兔子，赶忙扶了起来。
然而同时心里也有些微微的遗憾，要是那人也这么容易推倒就好了，习武的人身体素质好得惊人，每次都是她被推倒，最后完全丧失主动权，这一点都不公平。
端端正正坐在那儿的小兔子微微上扬的眼睛像是在耀武扬威，引得沈霖气得捏了捏它的小耳朵。
“就要这个了。”说着沈霖摸了一下腰间，然后动作微微顿住，她和徐松念一起出来向来是不带钱的……
也不是她抠门，反而徐松念在一直花她的钱。沈霖觉得麻烦，一直把徐松念当做人形荷包用。
沈霖犹豫了一下，还是有些心虚地说道：“这个……我先不要了……”
“姑娘喜欢就拿着，算是我送给姑娘的。”
伴随着声音出现的，还有给摊主递银子的手。
那是一只劲瘦很有骨感的手，指节分明，拇指上戴了一只羊脂玉的扳指。
这是个看上去年纪和沈霖差不多的男子，湛蓝色的披风内穿了一件月白色的织锦兽纹的长衣，束发的发带是也是蓝色，上面用金线绣着祥云的纹路，给这一身文雅素净添了几分喜庆富贵。
沈霖的目光定定地落在他拇指上的玉扳指上，瞬息之后露出一个柔和灿烂的笑容来：“多谢公子。”
摊主把小兔子花灯递给沈霖的时候，特地点亮了灯烛放了进去，整只小兔子顿时散出暖暖的光，照亮了周围。
“这里人多，姑娘独身一人怕是不安全。”青年说着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道，“不如我陪姑娘一起逛一逛？”
沈霖提着手里的花灯，露出一个格外灿烂，杏眸里亮晶晶的：“当然好啊，我好多年没有回来了，正愁对这附近的情况不太熟悉呢，有人给我引路就太好了。”
周围花灯的烛火很多，沈霖笑起来的时候，眸子里映出烛火的影子，整个眸子都是亮晶晶的。
纤长的睫羽伴随着笑容缓缓扇动，上扬的唇角勾出灿烂的弧度，整个人在暖色的灯烛之下显得灵动俏丽。
而她面前的男人也生得一张俊朗的面容，气质文雅稳重：“能给姑娘带路，是在下的荣幸。”
这两人说说笑笑顺着人潮的方向向前走，气氛甚是和睦。
跟在远处的封彧的人面面相觑，刚才沈良娣和太子妃还在正常逛花灯展，现在一下子就变成了沈良娣和一个陌生的男人相谈甚欢。
他们总觉得封彧头上有点绿油油的，但是他们今天的任务只是保护沈良娣和太子妃，也不知道该不该管太子的家事。
“姑娘喜欢小兔子。”男子说完又马上补充道，“对不起，是我冒犯了，是我见姑娘面前挑选的都是小兔子的花灯，所以才大胆猜了猜。”
他举止有度，并不冒犯，说起话来也是格外有尺度。
沈霖回答道：“本来只是身边的人非常喜欢，后来我也觉得小兔子很可爱，也就慢慢喜欢了。”
一想起来徐松念这种外表优雅淡然的人，最喜欢的居然是小兔子，沈霖的嘴角就忍不住扬起笑容，眉眼的弧度都上扬了几分，她家倾国倾城的大美人简直可爱得不得了。
“我知道东边有个花灯摊子，摊主是专门卖小兔子花灯的，比姑娘手里这个要精致不少。若是姑娘喜欢，我们可以去看看，一定还能找到比这个更好的。只要有选中的，都算是在下送给姑娘的。”
这只小兔子花灯神似徐松念，沈霖可不觉得有比这个更好的，但还是点头道：“好啊，好啊，我们去看看。”
没想到男子却一下子犹豫了：“只是……在街道的另一侧，我们逆着人流走过去，可能要废不少的力气。”
说到这儿，他一拍脑袋道：“哎呀，我怎么忘了还有条小路，那条路近不少，而且没有这么多人，姑娘跟我来。”
他带着沈霖走进了路边的小巷子里，没了主街道上那么多花灯掩映，这里的光线一下子就暗下去了不少，越往前面走就越昏暗，甚至只剩下了稀薄的月光，周遭也是静悄悄的，只剩下两个人的脚步声和呼吸声。
男子侧头看上沈霖，眸子里闪过一丝暗芒，抬手就朝着沈霖的后颈打去。
他知道沈霖小时候虽然很有习武天分，但是后来冻坏了经脉，完全没有内力，这一掌足以把沈霖打昏过去。
然而他唇上的弧度还没有扬起来，只觉得眼前闪过暗色，胸膛处传来巨力，随即便是一声咔嚓的声音，他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后倒飞了一丈远，然后狠狠地摔在了地面上。肺腑无一处不疼，喉头传来一阵腥甜。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沈霖赶忙喊道：“慕离下手轻点，留他一命，我还有用——”
慕离准备踩在男子胸膛的脚顿住，然后收了回来，呸了一声：“狗东西，这点身手还敢动手动脚的。”
慕离这一脚要是踩下去，估计他就真的半死了。顺手撕开男子身上的披风，撕成布条把人捆起来，然后慕离才把他拖到了沈霖面前：“没死，神志清醒，但是断了两根肋骨，抓紧时间问，我怕他等会儿疼昏过去。”
沈霖蹲下身，勾唇问道：“说吧，你是什么人，和杨江有什么关系？”
“咳咳咳咳……”男子一张嘴就是一阵闷咳，伴随着咳嗽声，从唇边溢出血沫子，“我不懂姑娘的话，我们不是要去看小兔子花灯吗？刚才只是见姑娘肩上的裘衣有些乱了，想帮你整理一下，的确行为不当，但是姑娘也不至于如此要了在下的命。”
沈霖轻笑了一声：“接着编，你要是和杨江没有关系，他的扳指怎么会在你手上？”
沈霖见过那个玉扳指，还是在很小还在江南没去京城的时候，那羊脂玉不是纯白的，有一抹艳丽的红色。羊脂玉之中这么正的红色少见，而且这红色的纹路恰好是一朵祥云，象征吉祥如意，绝不可能有第二个。
杨江十分喜爱这枚扳指，一直戴在手上。
“我不知道这扳指是谁的，只是我前段时间偶然买到的，所以喜欢。”男子又是一阵闷咳，却依旧不承认，“姑娘是因为和它前任主人有恩怨，所以误会了吗？我真的不认得它前任主人。”
“你这人怎么就这么死鸭子嘴硬。”慕离早就不耐烦了，抬脚狠狠地踩了上去。
顾忌还要继续盘问，还要留他一条命，慕离踩的是他的小腿。这一脚的力道很重，踩下去就是猛烈的咔嚓声和剧烈的哀嚎，肉眼可见那条腿整个变了形状，以一种完全夸张的姿势贴着地面。
“慕离，松开。”
面前的男子和杨江有关，又把她引来这么僻静的巷子里，很明显有自己的目的。
可慕离的行为还是让沈霖忍不住皱了皱眉，她心肠不够硬，确实是不太看得下去这种惨烈的场景。
沈霖继续说道：“你当我第一天认识杨江？按照杨江这个人的性子，就算是他现在不喜欢了，他的私人物品也绝对会好好放起来，绝不会随意拿出去变卖。而且，杨家那么多钱，他何必拿扳指出来变卖。这满城，我可不信有人敢去偷他的东西。”
男子顿了一下，轻笑了一声，继而叹了口气：“没想到你身边居然有这么强的高手，是我失算了。”
沈霖撇了撇嘴，她当然是因为知道自己身边有徐松念安排的高手，所以才跟着他进小巷子的。这人真当她是刚才演出来的那种没有心机的傻姑娘？
“杨江是我爹。”男子抬头看着她笑着道，“霖霖，你还要叫我一声表哥。”
慕离一听这话，就忍不住想要抬脚踩下去，却被沈霖拦住了：“慕离，算了。”
既然是杨江的儿子，多半是外面的外室生的，所以家里一直都不知道，这次也幸免于难。
他此行想必是为了给杨江报仇，听过杨老爷子的故事之后，沈霖是不可能放了他留个祸患的，但是她也觉得让他死个痛快，这么折磨也确实是有点残忍。
男子抬头看了看月色道：“算起来时间也差不多了，我的目的也达到了，我死了，也能拉个垫背的。这人还是当朝的太子妃，身份地位尊贵，不错，没亏。”
听到他居然提到徐松念，沈霖的脑子一下子一片空白：“你说什么？”
她瞬间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徐松念的身手是慕离都没法比的，而且徐松念并不是一个人，她身边带了不少的暗卫。眼前的人只是个外室的私生子，就算有些钱财，也不能把徐松念怎么样。
男子自知逃跑无望，甚至今晚就会死在这儿，但是他死前还想恶心沈霖一次，看了一眼慕离，咧嘴笑道：“西域圣教的迷蝶兰开了，就算是有再多的高手跟着又有什么用呢？而且，为了保护你，她把这样的高手都留下来了，我猜她身边的人应该不多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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