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重, 高墙隔绝城中喧闹,偌大的宫殿亮着柔和的光,守在屋外的护卫手执长刀, 眺望远方,木格窗倒映着人影。
——咿呀,
推门声响起, 紧接着是热腾腾的水汽往外冒,穿着薄衫的江辞卿随之走出, 白布随意搭在脑袋上,发尾还在滴答落着水。
她径直走向倚在软榻上的银发女人。
不愧是秦允儿口中,需要严厉管束的勤奋女皇。
即便回到寝宫, 也命人搬来一堆奏折, 在紫檀矮桌上堆成一座小山。
明明矮桌旁边还留着空位, 可江辞卿依旧往脚踏上坐, 故意将热水洗刷过的手臂往对方小腿上贴,以这种方式证明自己的存在。
不过女皇陛下专心朝政,怎么可能都被她的小伎俩吸引,视线落在手中奏折, 不曾挪动半分。
幸好江辞卿并不在意, 自顾自抬手擦拭乱发。
因提前回来的缘故,那些个琐事还暂时还不需要处理,江辞卿安心做起闲人, 抱着宝贝闺女睡了一下午, 又学会如何喂许朝朝吃饭,再晚些, 一家三口在花园中散步, 是相对以往少有的闲散与温馨。
眼下,
许朝朝被乳娘带回侧殿,屋里头就剩下她们两人,毛巾用力擦过发丝,甩出水珠,略显粗糙的皮肤有意无意擦过裙尾,上头纸页翻动。
自从听许浮生说过喜欢自己长发后,江辞卿就没有再剪过头发,眼下都已超过蝴蝶骨,打理起来便更麻烦了。
奏折拿起又放下,一本又一本,没完没了似的。
等江辞卿终于擦干,仰起头往上看时,还是小山似的一大摞。
她张了张嘴,刚准备说些什么,却被许浮生垂眼一瞥打断。
“喝了,”她拿过旁边早就准备的牛乳,往下一递,分明是给小朋友准备的甜食,却被她说出喂药的架势。
江辞卿抬手接过,当了那么多年大将军,回到对方旁边又成了小孩子,双手捧着温热的白瓷碗,笑道:“陛下抢了朝朝的牛乳给我?”
皇宫中又不是只有一碗牛乳,江辞卿不过是故意打趣。
许浮生看着奏折,随口和她一起胡扯:“没抢,朕和朝朝讲道理,说她的阿娘也喜欢喝牛乳,让她做个懂事孝顺的乖孩子,把她最喜欢的牛乳让给阿娘。”
“朝朝也喜欢喝牛乳?”江辞卿抬起头,唇边染上一圈白,漆黑眼眸亮如宝石。
“喜欢不得了,在朕肚子里的时候就要一天喝三碗,”许浮生提到那时候,忍不住地抬手扶额,当真是随她阿娘,戒奶的时候,差点把屋顶嚎掀了。
提到宝贝闺女,江辞卿止不住的笑意,幸好心里头还装着媳妇,喝到一半还问了句:“陛下,要尝点吗?”
“朕不喜牛乳,”许浮生立马拒绝,在那段时间喝怕了,生下许朝朝后就没碰过。
江辞卿点了点头,并不强求。
牛乳里特意掺了桂花蜜,厚重的奶香散去,便是回味悠久的桂花香。
许久未尝过的小Alpha咂了咂嘴,眼眸半眯,甚是满意。
许浮生伸手摸了摸毛茸茸脑袋,下一秒又换了本折子。
圆月藏在云雾里,隐隐露出朦胧光晕,屋外传来打更声,提醒众人已到深夜,因帝都取消了宵禁的缘故,街上仍然热闹。
白布随意丢在旁边,空了的白瓷碗重新放回桌面,江辞卿寻到新花样,扯着对方裙摆摇晃。
初秋时节,暑气未消,许浮生依旧穿的单薄,月白色绸缎吊带裙勾勒姣好曲线,细绳划过平直锁骨,低垂的领口依稀能瞧见里头沟壑。
可惜唯一能窥见着这风景的Alpha是个木头疙瘩,不仅不看,还低头往下,琢磨着裙摆的绣纹。
又是一本奏折放下,许是没有什么大事,许浮生看得快,不打紧的看完就盖个章表示已阅,稍麻烦的才写上几个字。
江辞卿终于挪开眼,放弃了对裙摆的研究,视线往下,手掌滑落,虎口镶嵌在纤细脚腕后,圆骨硌在掌心,像握住了白得晃眼的温冷玉石。
笔尖一顿,挂在耳后的发丝垂落,她试图缩回腿,却被抓得更紧。
因常年握刀的缘故,小Alpha的手掌处处生了厚茧,哪怕是虎口也堆了厚厚一层,如同被粗糙的枷锁紧扣,每次挣扎都会泛起痒疼的感受。
这让许浮生皱起眉头,思考起如何让Alpha学会保养,虽然薄茧滑过的感觉确实不错,在不一样的别处也能带来不一样的感受,但是太厚的话……
会疼的吧。
特别是如此粗糙的手,而且江辞卿急起来,总是控制不好力度。
江辞卿不知她在想什么,自顾自地胡乱撩/拨,微微用力在脚腕上留下一圈指痕,继而用掌心把玩圆骨,转动摩擦,好似在打磨一块上好的玉石。
纸页许久未翻动,痒疼的感受往上攀岩,江辞卿并不着急,细细琢磨着自己许久未把玩过的玉石,三年的征战让她多了几分耐性。
“处理完了吗?”小Alpha的声音微哑。
“没、没有,”许浮生扯了扯,仍然无法挣脱。
“听允儿说你这些日子很忙?都要熬到凌晨才能睡,若是事情重大,还是白日清醒时再做决定,”江辞卿突然开始闲谈。
温雅的竹香扩散开,如同最上等的香料。
“不算什么大事,只是不想留到明日,”许浮生稳住心神,拿起印章往尾页一盖。
“确实,日日堆积后可不是小数,”江辞卿点头附和,掌心滑过腿弯,终于停住不动。
许浮生松了口气,抬手摸摸大狗的脑袋以示安抚,稳住声音开口:“还剩下一半折子,你若是困了可以先睡。”
也不知道是怎么稳住的,要是平常标记过的AO,两年未见,早早就信息素的相融下按耐不住,许浮生却仍想处理剩下事务。
小江将军明白政/事重要,很是体贴地宽慰:“国家大事要紧,陛下无需在意臣。”
即便江辞卿再小心地将布料往上掀,也无法避免窸窣的摩擦声响起,许浮生感到一凉,下意识伸手想去阻拦,却被人反手压住手腕。
“国家大事要紧,陛下切不可分心,”沉稳低哑的声音响起,好似良臣在好心劝告。
“朕……”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打断,江辞卿仰头冲她笑,冷冽眉眼染上欲/念,说出的话却正经:“臣明白的,陛下勤政爱民是好事。”
拿着奏折的手微微颤抖,许浮生试图抬脚蹬开还在作怪的人,却又一次被轻易抓住。
Alpha面带责怪,沉声劝谏道:“朝事重要,陛下请专心些。”
“那你……”
“臣刚刚喝了牛乳,有些腻,”江辞卿依旧笑,漆黑润亮的眼眸写满了认真:“需要寻些水解腻。”
“陛下无需担心,臣那么大个人了,一点水还是找得到的,陛下还是专心看折子吧,黎民百姓重要,”最后两句话被着重说出,江辞卿猛然翻身,膝盖挤入腿间,跪在脚踏上,覆在腿弯后掌心未松,迫使对方抬高。
许浮生下意识收手杵在软榻后,努力支撑住自己,眼前的光都被遮掩住,只剩下昏暗的灰。
“你是不是长高了些……”许浮生不合时宜地开口,依稀记得这人跪着的时候没有那么高。
江辞卿偏头想了想,才道:“应该不会长了吧。”
军中都是些肩宽腿长的Alpha,江辞卿混在其中,自然很难察觉到自身的变化。
“应该是长高些,”许浮生微微后退,继而继续道:“也健壮了点。”
不似曾经的瘦弱,凸出的一节节肋骨让人看着心疼。
“可能是在军中时常训练的缘故,”江辞卿回答,收拢的指节压住膝盖,手掌往上抬起,在半空中垂落的小腿晃动。
许浮生暂无旁的心思,无奈道:“你先去休息,朕批完这堆折子就去陪你。”
“臣都说了,陛下尽管忙自己的事,无需担忧我,”
灰白影子滑落缩短,江辞卿附身叼住裙摆,一点点往上挪,黑瞳幽深,如同脚步缓慢,耐心观察猎物的狼,终于寻到致命处,猛的往上一扑,尖牙划过脆弱的皮肤。
揪住软榻的手骤然收紧,手背青筋鼓起。
有人低声斥道:“江辞卿!”
“臣在,”温热的吐息穿过单薄布料,许是被堵住的原因,声音有些含糊。
“朕还有……”
“臣知道,陛下尽管忙去,”江辞卿一向贴心。
屋外风声呼啸,檐角的铃铛被吹动,发出丁零当啷的响声,院里的桂花树被满枝碎花压弯脊背,余下满院甜腻香气。
许久未碰过的地方有些干涩,更何况没有经过任何准备,不过江辞卿颇有经验,耐心地挖掘着泉水。
记得从前有一个故事,在沙漠中迷失的旅人,在一间空屋里找到一瓶水和一张纸,纸上写着要将水灌入旁边干涸的泉眼,就能获得一汪清泉。
旅人很犹豫,若是倒进去却没有清泉涌出,他便会失去这唯一的一瓶救命水。
犹豫许久,他终于下定绝心,将水灌入泉眼,上天没有辜负他的信任,稍等片刻便有接连不断的清水涌出。
江辞卿不是犹豫的旅人,她舍得付出,也不怕没有收获,或轻或重的挖掘,偶尔休息片刻,贴着不动,仍由温热气息喷洒其中。
拿起的奏折终究还是从手中掉落,不耐时,咬紧的唇瓣深陷下一排整齐凹坑,时不时泄出几声低咛。
似淹水的人抓住浮木,许浮生抬手压住对方后脑,略硬的发丝在指间穿过,时不时嫌弃一下的刺疼敢,在此刻完全被忽视,有时用力往前压,有时忍不住往后推。
江辞卿是不动的木头柱子,自顾自埋头向水波,水声不断。
此刻万籁皆静默,圆月露出轮廓,远山模糊不清,落叶在地上铺成一片柔软地毯,可惜无人走过,奏响秋季乐曲。
许浮生生的美艳,五官更是得天独厚,加之在龙椅上熏染的威仪,从上往下看人时,总带着睥睨众人的冷傲,但在此刻都化作一汪春水,眸光破碎,毫无焦距。
发丝垂落遮住绷紧的肩颈,薄裙下的腰肢被大手箍住,纤薄得像轻轻用力折断的花茎,仍风雨蹉跎、摆弄。
呼吸停滞一瞬,紧接着就是剧烈的颤栗,拉长的喘息声冒出。
晚归的旅人终于挖掘出一汪连绵不绝的清泉,学着前人,一滴不剩地咽下。
“阿辞……阿辞……”一声声地唤声,不知是叹息还是央求。
喝得水饱的Alpha起身将她拥住,带着厚茧的大手从颈后滑落,一下下抚过。
“陛下怎么不看折子了?”某个Alpha明知故问,青甜的竹香将两人包裹。
许浮生不想理她,用泛着水光桃花眼觑她,不打算配合江辞卿的戏弄。
江辞卿脸皮厚了不少,见对方不搭理,自顾自地空出一只手拿起掉落的折子,贴在耳边笑道:“既然陛下不想看,那臣念给陛下听。”
江辞卿表情稍正色,继而朗声开口:“臣杨宇今有一本起奏,臣近闻西夷陵有木,有浓香且不沉水,问渔樵此木何时出现?答曰:已有百年,附近世家贵族常收之、请人制成家具,放于屋子,数年仍有清香。”
屋子寂静一瞬。
那折子直接被甩出去,江辞卿冷着脸再抽出一本,再念:“臣郑勋今有一本起奏,如今江山平定,社稷安康,江将军又将东夏收复,正是春秋鼎盛之时,可陛下后宫空旷,后代仅折枝公主一人,实在单薄,臣恐国之根本动摇,望陛下早纳后宫。”
江辞卿将这一本丢得更远,单薄纸页在滚动中破裂,眼眸暗沉,如随时可能掀起海浪的深潭。
下一本甚至没开口念,直接扫过后丢开,一本接着一本,直到许浮生拉住她手腕阻止。
“别看了……”
江辞卿冷着脸,反问道:“你平常就在忙这些?”
十本折子里没一件正经事,早上听秦允儿提起时就觉得奇怪,怎么会日日熬到凌晨,方才又看许浮生批奏折,对方对于国事可是相当重视,怎么可能如此散漫的只盖个章就了事。
江辞卿不是三岁小孩,甚至十几岁就开始琢磨朝廷上的事,又历经两朝,怎么可能看不出里头的猫腻。
初上任的女皇陛下为广纳人才,只能放权给文臣,而手中兵力又全在边境,导致文臣在朝廷一家独大,甚至开始想尽办法削弱皇权,这一堆没有用的折子就是消磨皇帝陛下的方式之一。
“有时间看这些东西,还不如多给我写两封信,”江辞卿板着脸。
“这只是暂时的……”许浮生没被对方的黑脸吓到,反而温声解释。
她不是会吃亏的人,只是古来从未有Omega当女皇的例子,那些个Alpha自然不服气。
她想提拔人才,人才却以此为耻,故而她只能让势给领头几人,在这几年逐渐扭转民间议论和看法,但暂时忍让不代表一直如此,她心中早就有了打算。
“我替你处理,”江辞卿依旧冷脸,凶巴巴的模样,如同一只气到炸毛的狼犬。
许浮生笑起来,不打算扫她的兴,哪怕自己曾经苦心积虑的埋下了多少暗线,温声安抚道:“好,那就等阿辞为朕报仇。”
“这些……”江辞卿即将脱口而出的骂声,被某个人扬起下颚堵住,勾在脖颈的小臂收紧。
那些杂事都被丢在脑后,覆在腰后的手用力往上抬,仅剩的距离被压缩,最后甚至得寸进尺往里头探。
屋外的护卫换了一茬,圆月高悬在天空,街道逐渐空旷起来,只余下收摊的小贩。
白衫落地,挤入的月光落在满是刀痕的健壮身子上,不同于男Alpha的夸张,线条清晰凌厉,肌肉并不是很鼓,如同一条蓄势待发的野豹,没有人敢怀疑她的爆发力。
温凉指尖在那些狰狞的伤痕上滑过,眼尾泛起红,无论看多少遍仍觉得自责。
若不是自己……
江辞卿低下头,轻声取笑:“姐姐是觉得我不够努力吗,还在想其他事情。”
许浮生气得不想理这个不正经的东西,短短三年就变成了这幅无赖样子。
江辞卿却厚着脸皮贴过去,笑道:“姐姐要提前给我奖励吗?”
另一人没回话,因为还没有来得及就被翻了个身。
“跪好,塌腰,”胆大的小狗如此命令道。
平日里人人惧怕的女皇陛下没反抗,带着厚茧的手替她将垂落的发撩到耳后,继而温声嘱咐:“姐姐,张开些。”
隔壁寝宫的小孩睡的正香甜,偶尔咂嘴着怀念睡前的甜点,小脚从被窝里蹬出,又冷得缩回去,奶声奶气地嘟囔着乱七八糟的话,全让不知隔壁的阿娘与母皇在玩什么骑马的游戏。
秋风逐渐寂寥,熟透的果实掉落在地,徒留一股甜香,偌大的宫中只是偶尔有巡逻的侍卫走过,脚步声传到远处。
方才拢上来的发丝再一次掉落,开合的肩胛骨颤动,深陷的腰窝盛着月光,波涛伴着水声摇曳不止。
清雅的竹香混着酒香,最后化作入口润泽的竹酒,以为青甜却不了后劲极重,两三下就让人昏醉。
低垂的黑瞳幽深,豆大的汗水滴落在尾椎,继而往下滑落。
风继续吹,夜越来越深
受不住的Omega想逃,却被束住腰拉回,地上是杂乱的奏折与衣服。
“姐姐,还没有完呢,”有人嘶哑着声音开口。
屋外的护卫来了又走,许浮生眼前虚晃一片,也想喝水了。
圆月拉扯着云雾遮住自己,早起的鸟儿叽叽喳喳叫个不停,许朝朝小朋友突然惊醒,闹着要找母皇,却被仆从抱起哄骗着陛下已睡下。
小孩虽只有两岁却懂事,只好一个人钻回被窝里,可怜极了。
作者有话说:
乖巧且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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