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意的话如同一颗惊雷,炸的后排两座一片死寂。
池言登时一阵心虚,忙否认道:“钟意你瞎说什么?我就是想买个大件儿,钱不够而已,什么的心上人,我心上没人。”
钟意觉得池言反应有点大,饶有兴趣的挑了下眉:“是吗?说谎可是会折缘分的哦。”
“你才应该折缘分呢,巧克力小姐。”池言看着钟意桌洞里的那一大盒巧克力,又恐吓道:“你再胡说信不信我现在就跟纪检委举报你,上课偷吃巧克力。”
教室明晃的灯光落在并列的两张桌子上,池言说着就自然看向了刚从李芹那回来的颜又青。
这人慢条斯理的将口袋里的试卷拿出来,平静的样子似乎对自己调侃似的举报没什么波动,也对刚才钟意突然回头说的事情没起什么疑心。
看来生物课自己问她喜欢什么,没有让现在的她起疑。
这么想着,池言略微放下了些心。
其实池言也想不通为什么钟意说出“心上人”三个字,自己会心虚。
她虽然最近跟颜又青关系亲近了点,但她的确不是她的心上人啊。
“别啊。”钟意忙挽留,打断了池言的思绪,“我可能还真的知道怎么来钱快。”
池言登时认真:“怎么?”
“节假日是来钱最快的。”钟意道,“那个大件儿你着不着急啊?要是不着急的话,你完全可以牺牲元旦三天的快乐,找个地方做兼职,什么游乐园啊,商场啊,电影院啊,都可以。”
“三倍工资,还包饭,最重要的是还不违反校规校纪。”
说着钟意便笑着,好像是在挽回自己偷吃巧克力这件事,乖巧讨好的看了一眼颜又青。
只是颜又青依旧专注于她的笔记,低垂的目光对两个人此刻谈论的话题根本不感兴趣。
池言觉得钟意这个办法很不错。
颜又青生日还有一个月外加二十多天,前期制作永生花的化学材料大部分都可以从生科院拿到,她的确不着急。而且她也成年了,的确可以去那些正经地方做兼职。
池言很满意钟意的这个主意,认可道:“阿意,没想到你脑子还很灵光的嘛。”
钟意憨憨的笑了,“那是当然。”
说着她就往自己的嘴巴里又丢了一块吃巧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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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随着新年的临近而变得愈发寒冷,白雪皑皑铺满世界,让这寒冷的冬日看起来有些温馨。
这天是一年的最后一天,元旦站在时间长河的那一头等待着新旧更迭的到来。
早在月初A市最大的游乐园就在铺天盖地的宣传他们将在跨年夜举行一场盛大烟花秀。
这天还不到八点,来这里跨年的人就已经人头攒动了。
外面熙熙攘攘,员工休息室也是嘈杂不堪。
所有工作人员都在准备接下来的开场,看起来有些笨拙的棕色人偶熊缓缓坐下,刚刚试戴好的头套被少女取了下来,高束的马尾从头套中如瀑布倾泻般落了下来,只是额前的碎发已经被汗液浸透。
——池言是狂欢夜前的人偶组兼职工作人员,负责在烟花秀会场外欢迎前来跨年狂欢的人。
虽然这份兼职有些累,但是给的钱却是所有兼职里最多的,一小时三百,三小时就有九百!
烟花秀任务繁重,领班脚不沾地的安排着屋里大大小小的玩偶扮演者,这下走到了池言身边。
因为池言是来兼职的新人,所以她对她的叮嘱格外的多:“池言,今天到场的人会格外的多,你只负责在外面跟大家互动就好,其他的不用管。”
这些话池言在领导服装的时候就听过一遍了,但还是很耐心的听完,对领班点了点头:“好。”
“到时候一定会有小孩子的,你尽量保持良好职业素质,不要惹麻烦,不然今天的九百就没有了。”领班又补充道。
池言当然明白,半开玩笑的讲道:“为了九百巨款,我一定会克制自己的!”
比起其他来兼职的人,池言给领班的印象还算不错,领班听着池言这没规矩的话也难得露出了笑脸,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好好干,待会烟花秀开始了你就可以回来休息了。幸运了,还能溜进去看烟花秀。”
“那可太好了!”池言笑着答道。
玩偶服在寒冷的冬天的确御寒,却也格外的闷热。
只是换好衣服坐下,少女的身上早已经汗津津了,难以想象待会在会场外同人互动的情形。
可是池言身上总是带着一种乐天劲儿,好像她这次来兼职就是为了免费蹭票价昂贵的烟花秀,听到领班说有机会,就忘记了待会的辛苦,抱着玩偶熊的脑袋高兴的笑了。
夜色愈发的浓郁,黑夜如同一张细密织造的往,笼罩在这座城市上空想要将它吞噬。
游乐园灯火通明,并随着新年时间的逐渐靠近,人员越来越多。
游乐园节日的氛围格外浓郁,烟花秀还没开始前会场外的玩偶就是游客主要取乐互动的对象。
合照、互动,池言套在巨大的棕色玩偶熊壳子里,合格的扮演着一个可爱的棕熊。
“谢谢熊熊。”一对情侣跟池言合完了照,跟池言扮演的熊挥手告别。
池言也透过玩偶熊在嘴巴处的开口看着她们,挥着笨重的手跟她们告别。
给别人带去快乐,让她有一种成就感。
可就在这个时候,池言突然感觉自己被一个力狠狠地推了一下。
她对这个力丝毫没有防备,本就晃荡的脑袋因为她身体的摆动朝后坠去,害得她差点站不稳。
池言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扶着玩偶的脑袋朝外看去。
就看到有一个穿着小西装的孩子正站在自己身边,笑呵呵的将手放在自己堆满棉花的腰上。
池言有些不悦,摆手对这个小孩示意道:不可以。
可是这个小朋友丝毫不在意池言的警告,脸上依旧是挂着笑呵呵的表情,落在池言腰上的手用力的推着她。
池言的不悦瞬间变成了不爽。
只不过领班刚才跟她交代过注意事项,知道不能暴力解决问题的池言径直躲开了那个小孩。
毕竟眼不见为净,还是先把钱拿到手最重要。
可是那个孩子就像是围在大象周围的苍蝇,你那尾巴扫开了他,他还非要继续飞过来。
并且还带来了第二只苍蝇。
“不可以!听到没有!姐姐会生气的!”池言尽可能维持着自己的好脾气,躲闪着提醒道。
可这两个小男孩依旧左右夹击着,丝毫没有听到池言的警告停下来的意思,反而因为她的这句话而愈演愈烈起来。
“打死你,打死你!你怎么说话了!熊熊都不能说话!”
“就是!你给我乖乖的不准动!坏熊!”
闷热的玩偶服让池言感觉她的大脑像是一个被海藻缠住的齿轮,怎么转也转不动。
她感受着汗液因为这两个熊孩子而胡乱从她的额头流下的轨迹,被工资掣肘的她竟然想不出任何可以制止他们这一行为的办法。
池言就这样笨拙的躲闪着熊孩子的攻击,她从来没有觉得孩童童真的笑声能让她这般厌恶。
她想要赶紧找到这两个熊孩子的监护人,可狭窄的视觉范围束缚住了她的寻找速度,熙熙攘攘的人群在她的视线中不断变化,找到这些孩子的家长如同海底捞针。
玩偶服与玩偶鞋之间没有衔接的厚布,珊瑚绒的袜也抵不过这夜零下的温度。
池言的脚踝长时间暴露在冷风中,现下已经有些麻木了。她努力的在两个熊孩子之间保持着平衡,而那个穿着西装的小男孩仿佛看出来玩偶熊的疲惫,冲上来就要给她重重一击。
池言这次是真的站不稳了。
笨重的玩偶脑袋直直的向后坠去,失重感扯着池言的身子就要让她跌倒。
这一瞬间仿佛被拉长了,路灯的灯光划过池言的视线,她连她待会怎么讹这两个孩子的方法都想好了。
只是还不等池言真的跌倒过去,她就感觉自己被人扶住了。
厚重的玩偶服被横过来的手臂揽出一个凹陷,波动的风带着海盐的味道吹进了池言闷热的玩偶服里。
池言的头套歪了,看不到朝自己伸出搭救之手人的样子,只是在周围喧嚣嘈杂中,听到了那人警告的声音:“小朋友,不可以。”
可熊孩子当然不会听从,不管不顾的又要上前给池言的玩偶几拳头教训。
可是这一次他没能如愿。
玩偶服束缚住了池言的手,但并没有束缚住那人。
还不等西装熊孩子的手落下,那像根芦苇杆的手臂就已经一只骨骼分明的手握住了。
池言听着那人的声音也比方才严肃了许多,一字一顿的讲道:“我说过,不可以。”
而话音落下,整理头套的池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竟然听到了熊孩子哭泣的声音。
那声音并不像是平日里无法得偿所愿的耍赖,而是真的蕴含着恐惧,撕心裂肺的。
也是这时,池言一直找寻不到的家长出现了,与之一同出现的还有格外刺耳尖锐的女妇人声:“哎这你这个人干什么呢!凶我们家孩子干什么?!”
池言有些紧张那个来帮自己的人会受欺负,顶着自己今晚将拿不到工资的危险,快速整理着自己头上的玩偶头套,想要替那人争辩。
却不想,她还没有开口,那人的声音就又响了起来:“原来这两个孩子不是跟家人走丢的,是你们的孩子啊?”
这声音冷冷淡淡的,带着些轻蔑的挖苦意思。
这位女家长脸色瞬间就变得更不好看了,质问道:“你什么意思?”
“玩偶服笨重,这样个头的玩偶里面大部分都是身形纤细的女孩子,你们的孩子这样的行为是会对我们的工作人员造成伤害的,在购票系统的入园须知里都有。”那人不紧不慢的讲道,“既然二位家长刚才一直都在旁边,为什么不去制止孩子?”
女家长不然,满是不屑的笑了一声:“不就是个玩偶吗?我花钱来这里玩,合着你们这里的玩偶金贵得碰都碰不得了?那既然这样,有本事别让他们出来啊?又想赚钱,又让我们把他们供着,合着我们来这里还要看你们这些人的脸色是吗?”
说着女家长拿出了她的杀手锏,声音拔高了不止一个度道:“你信不信我投诉你!”
池言调整头套的动作猛的一顿。
陷在头套黑暗中的她现在知道了替自己打抱不平的人是这里的工作人员,但她更知道对于工作人员来说,投诉是多么要命的事情。
她不能让帮自己的人受这样的委屈!
这么想着池言就要摘下头套跟不讲理的客人争辩,却忽的从玩偶嘴巴处的窗口看到了一只熟悉的手。
那手葱白而纤细,笔直平稳的落在了它主人胸口的工牌上:“这是我的工号,您有什么不满尽管可以投诉,我们的对话都是在记录仪的记录中进行的。”
周围来往游客声音嘈杂,而池言耳边的声音却像冬日的一股清流,清晰的劈开了周围的喧闹。
黑夜终于在这一刻有了安寂冷涩的感觉,池言越来越觉得这位挺身而出帮助自己的小姐说话的语气跟逻辑有些似曾相识。
周围连贯呈现的明亮路灯像是浮动在夜空中的星星,而池言穿过这片星海,在夜的中央看到了颜又青的侧脸。
她穿着游乐园的黑白工作装,领口最上方的扣子扣得严丝合缝,折射着明亮的光。
冬夜的风被海盐的味道染上了一缕冷彻的咸腥,池言突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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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颜颜:昨天评论区出现了预言家,刀了她。
言言: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