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遂心侧眸看向无忧,眼底尚且残存着一地碎光,接着问:“怎么做到的?”

  “一个镇压物,一次性的那种。”无忧扬眉,顿了一下,又接着道,“你的关注点是不是有些偏?”

  “是吗?”池遂心收回视线,重新看向窗外的夜色,面容寡淡。

  无忧重重一颔首,颇有些“痛心疾首”地开口:“榆木疙瘩,不解风情,我可太难了。”

  池遂心默默睨了无忧一眼,“其他人呢?怎么只有你?”

  “你还关心别人?”无忧蹙眉,装模作样地接着道,“她们有点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走得可快了。”

  池遂心嗤笑了一声,又瞥了眼简成玉匆匆离去的背影,而后转身面向无忧,“解释吧。”

  “……”无忧盯着眼前的人看了半晌,接着道,“我不想你接触黄泉之门。”

  “这么具体么?”池遂心凉凉地开口,眼眸幽深,不知是从中窥到了什么。

  无忧没再言语,她并不想对她提起有关的任何事。

  池遂心于是深深地看了无忧一眼,走到窗边的藤椅上坐下,缓缓开口:“这个夜晚太长了,我想好好休息一下。”

  “嗯。”无忧应了一声,眸光稍显复杂。

  池遂心顿了片刻,又抬眸看向无忧,蹙眉道:“你不过来吗?”

  无忧眨眼,从善如流地走了过去。

  “手里拿着什么?”池遂心扫了一眼无忧手中的扁平盒子,漫不经心地问。

  无忧轻笑,将它放在池遂心眼前,道:“连青瑜说是给你的报酬。”

  池遂心微蹙着眉头,垂眸将其打开,其中静静地躺着八枚玉简,在朦胧灯光和藤蔓疏影的掩映下,美得不甚真实。盯着盒中的玉简,池遂心略一思量,接着问:“她还说什么了?”

  “她没有,只是你那谢先生有话带给你,去找最后一枚玉简。”无忧慢条斯理地开口。

  池遂心指尖微顿了一下,“它在哪儿?”

  “你会知道的。”无忧淡淡道,“你该找回你的记忆了。”

  池遂心将视线移向窗外,抿起唇角,“再等等,我还没准备好。”

  无忧跟着池遂心的视线望向窗外,语调近乎温柔,“好。”

  整个空间恢复静谧,不知过了多久,池遂心突然开口,声音极轻极淡,“我想回雍都看看。”

  “回无极门吗?”无忧问。

  池遂心没有回答,敛下眸子,问:“如果我一次性接受十枚玉简里的记忆,会沉睡多久?”

  “也许十天半个月,也许一年两年。”无忧回道,“具体多久,要看你自己。”

  “那就回吧。”池遂心眸光淡淡,话音像是一片鸿羽落地。

  今夜的季夜市一如往常,灯火绚烂,多姿多彩。除了极夜塔的观光层因为设备检修暂时不让进之外,没人觉得这一夜与先前有什么区别,大家仍在尽己所能地工作生活,享受每一份微小的喜悦和感动。

  总之,善后工作由办事处来负责,这方面他们确实很专业。而季夜市的这道黄泉之门,已经彻底与人间隔绝,再没有打开的可能性。

  池遂心和无忧简单休整了一夜,第二天便准备动身返回无极门。

  一大早,简成玉便带着方佳容和那只黑猫上了门,面露疲倦,看着像是一夜没睡,的确要做的工作不少。

  “这就准备走了?”简成玉看着店中光风霁月一样的两个人,挑眉,道。

  池遂心淡淡地应了一声,招手让方佳容过来。

  “姐姐?”方佳容走过去,略显疑惑地歪了歪脑袋。

  池遂心没说话,只是将一枚香囊放进方佳容掌心。

  方佳容低下头看了眼,也知道这是送她的,于是抬头弯了弯眉眼,“谢谢姐姐。”

  池遂心略一颔首,紧接着看向简成玉,问:“连青瑜呢?”

  “她损失了一个□□,还是有些影响的,免不了要修养几天。”简成玉很是直接地说道,“反正等你们回瑞京,也能见到她。”

  池遂心点头,没再说话。

  “哦对了。”简成玉突然才想起正事,拿出一张卡片,递向无忧,“这是你新的身份证明,之前那张不是过期了么?”

  无忧顺手接过,垂眸看了眼,眉头一挑,这次的期限是一年,还行吧,总算是有进步。

  “喵呜。”

  方佳容眨了眨眼睛,接着翻译道:“巧克力说它察觉到了天师的气息。”

  “喵呜喵。”

  “很厉害,但是气息有点混乱,它担心那个天师有走火入魔的风险,让你们警惕一下。”方佳容接着道。

  简成玉默默将视线移向池遂心,走火入魔?应该不是吧,气息混乱,像是因为那个黑色的法印。

  池遂心点头,“知道了,谢谢。”

  “喵~”

  方佳容笑了笑,“巧克力很开心。”

  “喵!”

  方佳容笑得眼睛都没了,没翻译这句。

  一切尘埃落定,池遂心和无忧也没久留,很快动身返回无极门。

  无极门中还像以往一般平静,除了周齐时不时被喻觉训斥罚画符之外,安静得有些无聊了,至少对于将臣来说是这样,也因此,他在无极门中唯一的乐趣就变成了看周齐被罚。

  池遂心和无忧到达无极门的时候,刚一走进院落,就看见周齐一脸苦哈哈地在院中的石桌旁画符,身边笔直地站着一个柱子一样的将臣,堪称铁面无私。

  “你没有自己的地方吗?”池遂心冷睨了周齐一眼,道。

  “师叔!”周齐一抬眸,先是惊喜,而后瞬间垮了脸,“师父说,让我在这里做功课,好好想想师叔的教诲,认真努力,以免将来半点用场都派不上。师叔,你说师父是不是嫌弃我?”

  池遂心还没开口,就听将臣在一边幽幽道:“你也只剩自知之明这一个优点了。”

  “你自己都笨成那样了好意思说我?!”周齐不服。

  将臣压根没理他,朝池遂心行了一礼,郑重道:“主上。”

  池遂心点头,问:“近来如何?”

  “一切安好,请主上放心。”将臣回道。

  无忧扫了四周一眼,微微眯了眯眸子,“我觉得也没有那么安好。”

  将臣一愣,抬眸看向无忧,“为何?”

  无忧斟酌了一下用词,紧接着开口道:“你没觉得,那边有些不寻常的气息吗?”说着,无忧用手指向一个方向。

  池遂心跟着看过去,那个方向是,后山。她醒来的地方。

  将臣轻轻摇了摇头,很是疑惑,“没有。”

  这下轮到无忧蹙眉了,怎么可能,将臣作为一只僵,按理来说应该对涉及金属土木的气息非常敏感才对,她分明感觉到那个方向有些不太寻常,具体无法描述,但十分清晰。

  池遂心略一思索,而后道:“我闭关些时日,这期间若有事,你们都听无忧的。”

  “师叔你又要闭关?!”

  “是,主上。”

  “嗯。”池遂心淡淡地应了一声,接着道,“将此事告知你师父,让他警惕些,有事务必告知无忧和将臣。”

  “警惕些?”周齐虽疑惑,但很快将之归因于先前无忧觉察到了什么,没再细究。

  池遂心点头,没再管他们,迈步走进屋内。无忧立马跟了上去,闭关,没说屋子里不能有他人,更何况她是个鬼,来去自如。

  池遂心脚步顿住时,回眸就看到无忧正在关门,阳光洒进室内,将她的身影照得有些透明,显得看起来并不那么真实。池遂心心头一颤,手指不自觉微蜷了一下,仿佛抓住了什么,又好像有什么从指缝间遛走了。

  无忧回过头,朝池遂心弯了弯眉眼,调笑似的开口,“干什么?突然觉得我天上地下绝无仅有了?”

  “嗯。”池遂心面容寡淡地应了一声,转身走到床边坐下。

  无忧一扬眉,“你刚刚说什么?”

  池遂心轻飘飘看了她一眼,垂眸将玉简一枚枚放进掌心,和衣躺下,瞌上眸子,而后道:“问醒来后的我吧。”

  无忧颇有些好笑地看了她一眼,这家伙,怎么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

  等到池遂心的呼吸变得平稳绵长,无忧才到桌边坐下,拿出纸笔,不知在写些什么。

  池遂心这一沉眠,就躺了四个月,期间喻觉时不时过来看一眼,起初还看不出什么,越往后面上的忧色越重,以至于完全无法掩饰,就连周齐这个神经大条的人都觉察到了不太对劲。

  “师父,你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啊?”周齐一脸担忧地盯着喻觉,问道。

  喻觉面色不虞,只摇了摇头,而后道:“你关心关心自己的课业吧,实在不像话。”

  “……”周齐被直接沉默,再不敢询问相关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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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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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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