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当年寒色远>第38章

  绮桑一直紧盯着她, 自然是将她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但有关原主和她到底有没有血缘关系这事,绮桑是一定要弄清楚的。

  便接着道:“就算如你说的, 我那时候太小,时隔多年骨相生长会发生变化,恭龄或许会不太能辨认得出, 可他既然找上了我, 必然是知道我来自碧云山庄,也知道我是你妹妹,于情于理他都应该跟我寒暄一番幼年过往,可他却是只字未提, 就好像你说的那些,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似的。”

  而且恭龄不仅知道她是越家的后人, 还看出她身上藏有封神术的禁锢,若真如越初寒所言,好歹也是自己亲手照顾过的娃娃, 得见绮桑身受封神术之苦,恭龄怎会对陈年旧事半点也不提?

  作为长辈, 但凡是见到许久不曾见过的晚辈,多半都是要寻找话题聊天, 最多便是聊聊晚辈小时候的童趣之事, 以恭龄的反应来看, 他显然不认识小时候的原主, 也就无从谈起。

  所以不管怎么推论,这件事通通都指明越初寒是在骗她。

  可到底是为什么要骗她呢?让绮桑相信自己和她是亲姐妹有什么好处?一个正直善良且担当大任的女主,应该不会为了拒绝绮桑的示爱而特意编造这等谎言,连孟青都猜不出她的用意, 究竟是为何?

  房内一时寂静无言。

  听了绮桑的话,越初寒眉目略沉,许久都未曾开口说话。

  看她这样子,绮桑心中已然有九成的把握,便打破砂锅问到底:“你之前说我们是一个娘生的亲生姐妹,其实是在骗我,对不对?”

  已经说到这个份上,越初寒也不好装哑巴,她看着绮桑,有些歉疚道:“我的确对你说了假话。”

  果然是在撒谎!绮桑心中一喜,赶紧追问:“所以我们并不是亲生姐妹,对不对?”

  越初寒点头:“不是。”

  绮桑笑得合不拢嘴:“那你骗我干嘛?”

  自小家教良好,突然背上一个骗子的污名,越初寒显然有些赫然:“我……”

  绮桑试探着问:“总不能是因为我喜欢你,而你不喜欢我,所以才要用血缘关系拒绝我吧?”

  越初寒犹豫道:“我并非……不喜欢你。”

  绮桑眼睛一亮:“那你其实是喜欢我的?”

  越初寒眼神躲闪:“也不是这个意思。”

  绮桑当然明白她口中的喜欢只是姐姐对妹妹的喜欢,故意打趣她罢了,便又道:“那你且说说,到底是为什么骗我?”

  越初寒微微思索一阵,却是不答反问道:“你被师映容带走后,可有见到孟青?”

  绮桑不假思索,果断否认:“没有。”

  越初寒便又不说话了,看神情,似是在度量如何开口。

  绮桑也不催促,只静静等候。

  良久,才听越初寒道:“你的确不是越家亲出,其实……你只是我的小师妹。”

  绮桑歪了歪头:“小师妹?所以收养的事也是假的。”

  越初寒轻轻叹口气:“收养的确是假,你三岁那年父母被西境恶人所杀,正巧父亲路过,见你年幼又身世苦楚,便将你带回了庄里,并没有收你当养女,那时碧云山庄与七星阁发生冲突,水火不容,孟青当上阁主后,为了打击庄内势力,便从你下了手,骗你说她是你亲姐姐,一直在找你,你自是信了,所以帮着她窃取了不少东境密报,致使东境损失惨重,后来父亲身死时你又被那贼人劫走,我原本以为你是跟着孟青去了七星阁,谁知你竟回来了。”

  听完这番话,绮桑当场愣住。

  什么?孟青骗原主说她俩是亲姐妹?

  她脸上讶异之色太过明显,但越初寒也不觉她的反应有异,便又继续道:“初始听闻你失忆,我很担心,可后来一想,又觉你失忆也是好事,如此便可将孟青忘了,不再为她所利用,可将你找到后,却是听到许多你与孟青有情的传闻,我担忧会重蹈覆辙,所以才会骗你说你是我亲妹妹,也吩咐人将你是越家养女的事给散了出去。”

  绮桑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心里有千万只羊驼鬼哭狼嚎地狂奔而过。

  虽然绮桑本就暗暗打赌原主绝不会和越初寒有血缘关系,但也没想到两人居然连姐妹关系也没有,而且这事情背后竟然会牵扯到孟青,着实是有些出人意料。

  所以由越初寒的陈述总结来看,原主不仅不是收养的养女,还只是碧云山庄一名普通弟子,这两人顶多存了个师姐妹的名分,而东西两境素来明争暗斗,孟青为了对付碧云山庄,就哄骗原主说两人是亲生姐妹,妄图策反原主为卧底,暗通情报,以此对碧云山庄不利。

  假若越初寒说的是真的,那孟青这一手便极为精准和狠辣,她看准了原主的身世可被利用,攻其要害而行,来了场假姐妹里应外合的好戏,将东境搅成一团浑水,而这过程怕是该有个三年五载的,待越长风身死后,两人又设计上演了人质被劫的戏,成功将原主带了回去,虽说原主不甚坠崖,但孟青杀掉越长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

  那之后,绮桑穿了过来,孟青将她找到并带回了七星阁,后来又声称要治好绮桑的失忆,于是又将她送到了碧云山庄。

  而越初寒在长龙关外将她救回来后,先是听络腮胡那时说她和孟青有情,后又发觉她离奇失忆,为了杜绝再发生从前之事,便不肯再说她是她师妹,而是越家后人。

  这也就是,越初寒为何会骗她的原因。

  如此说来,一切的一切都极为合情合理,前因后果也都能做到大致吻合,可绮桑不禁疑惑起来:真的是这样吗?

  若说从前孟青是以姐妹之名利用过原主,那怎么绮桑穿越过来后,她却说原主与她两情相悦?

  况且原主只是一个普通弟子,没有显赫家世,父母还被早早杀害,有什么能耐会被孟青盯上?像原主这样的人,碧云山庄岂不是一抓一大把,怎么孟青偏偏就要骗她?

  甚至绮桑醒来与她初次见面的那个晚上,还是两人的新婚之夜,或许成亲也可以是假的,但那些爱意和关切呢,拥抱和亲吻呢,也都是假的吗?

  脑海里浮现出一张熟悉的宠溺笑脸,那人的眉目含情,深深注视着她。

  绮桑一瞬有些脱力,愣愣道:“你是说,她一直都在骗我?”

  见她脸色不好,越初寒也更显沉重:“原本是不打算将这些事告诉你的,只是如今你已经被西境的人再次盯上,若不讲明,怕是往后又会被奸人所利用。”

  绮桑有点接受无能,忙又追问道:“那你父亲是不是还有个兄长?他还活着吗?”

  越初寒意外道:“叔父?他老人家十五年前就已去世,你……怎么突然问起他来?”

  孟青曾说过,原主的父母都是在十五年前被越长风设计害死的,时间倒是没错,绮桑情急:“那他是怎么死的?”

  越初寒打量她一阵,回道:“祖父临死之际将庄主一位传于父亲,叔父心中不平,便暗中勾结七星阁,率领旧部企图血洗碧云山庄,将庄主之位夺回,后来情况危急,父亲实在不忍祖父一世心血被七星阁毁掉,只好忍痛割爱对他出了手,双方大战一场,情况不妙时七星阁又藉机撤兵而返,叔父狼子野心败露无疑,又不敌东境众派,颜面无存下自觉难以再立足江湖,便带着叔母双双自刎。”

  “那他们是不是还有个女儿?”

  “我堂姐?叔父叔母自刎后,她便流落在外,父亲苦苦搜寻数月,却是找回了她的尸体,乃是因为偷盗酒楼饭食被人活活打死的。”

  绮桑震惊无比,一时说不出话来。

  所以庄主一位本就是越长风的,而竹林坟墓中埋着的那对夫妇,才是对兄弟痛下杀手抢夺庄主位置的无情之徒,有关原主的身世,孟青竟然至始至终都是在颠倒黑白!

  如今看来,那对夫妇也并非原主的亲生父母,其女已死,而原主则是被越长风机缘巧合救回庄里的,和那对夫妇根本没有半点关系!

  好厉害的手段!

  敢情穿越以来,绮桑一直都被孟青骗得团团转,她对绮桑所说的一切都是假的,只是为了骗她,利用她。

  可此等谎言,绮桑只要和越初寒对质便能真相大白,孟青心计城府如此了得,怎么还会对她说这种极易被拆穿的话?她到底想做什么?

  绮桑握紧拳头,气的嘴唇发抖。

  可恶!反派果然是反派,嘴里没一句实话!要不是今夜她追根究底越初寒为何骗她,怕是这辈子都不能知晓个中隐情!实在太令人气愤!

  越初寒观察着她的神色,问询:“绮桑?”

  非要把这事搞个一清二楚不可!绮桑霍地起身站立:“我回房了!”

  见她面有愠色,越初寒赶紧抬手将她拦住,面露担忧:“我知道你一时之间有些难以接受,可你放心,即便你不是我亲妹妹,我也会待你好的。”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无法接受的是什么,绮桑虽然愤怒,但也清楚地知道不能将孟青又一次骗她的事告诉她,便十分艰难道:“我没事,我只是想一个人待会儿,今晚我还是去隔壁睡,你不用来看我。”

  越初寒揽她入怀,关心道:“真的没事?”

  绮桑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我还需要一点时间消化,你别担心,我先回去了。”

  越初寒迟疑一阵,还是将手收了回去:“夜里若是害怕,记得叫我,我随时都在。”

  绮桑感激地看了她一眼,一语不发地推开门走了。

  长廊上行了没几步,迎面便撞上裴陆正朝这头行来,绮桑心情复杂,视若无睹地回了自己的房间,裴陆正想和她打个招呼,却是吃了个闭门羹,不由看着跟出来的越初寒道:“这是怎么了?气成这样。”

  越初寒欲言又止,转身道:“先进来。”

  两人入了房,她才又开口道:“身世的事,方才已经告诉她了。”

  裴陆了然道:“难怪,怕是突然间知道自己和你不是姐妹,心里很不好受。”他顿了顿,又问,“你不是还特意嘱咐我不要说漏嘴么,怎么自己倒是沉不住气说出来了?”

  越初寒愁眉不展道:“许是我不擅长说谎的缘故,之前的借口被她察觉出不对劲来,所以方才便同我好一阵追问。”

  裴陆挑眉道:“这就告诉她了?你可别忘了那位孟阁主从前是如何骗她的,有那前车之鉴,你就不怕旧事重演?”

  越初寒深沉道:“已经到了不得不说的程度,从前是无人察觉所以才被孟青得手,如今她失忆后重获新生,告知她真情则更为必要,以往她总是伤心于父母早亡,无家可归,孟青也是看准这一点才对她下手,或许身为师姐没能多关心她,是我之过,眼下将实话托出,她若能晓得我对她是真心实意,该不会还去相信外人的片面之词。”

  “绮桑妹妹一向心思单纯,轻信他人并非你的过失,”裴陆道,“也罢,既然告诉了她倒也是桩好事,叫她趁早知道孟青的为人,若再被哄骗,心里便有个数,你我也能放心一些,总比成天瞎操心来得好。”

  越初寒长出口气,不再就谈此事:“你来找我是为何?”

  裴陆矮身坐下,自袖中掏出几页写满蝇头小楷的宣纸,道:“白日里绮桑妹妹提出的引水之法,我回去后仔细想了一想,大致算了算所需的人力财力,粗略列了一张单子,你看看可行不可行。”

  越初寒接过扫了两眼,有些疲惫道:“晚点再看罢,我也想静静,明日再与你商议。”

  裴陆点头:“也好,这些日子你确实劳累了,绮桑妹妹那边,你也不要多想,既已说明,她应当迟早会明白你的用心。”

  越初寒“嗯”了一声:“我明白。”

  两人交谈几句后,裴陆便动身离去。

  夜色无边,窗外月光清冷,微风中有不知名的花香。

  越初寒默默无言坐在桌前,面上有回忆之色,烛影摇晃间,她轻轻闭上了微涩的双眼。

  作者有话要说:  嘻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