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当年寒色远>第87章

  被关了半个月, 突如其来的日光晃的两眼刺痛,绮桑眼前黑了黑,脚步虚浮无力, 急忙摸索着去扶身边的墙壁。

  久坐不动,除了躺着发呆就是睡觉,那些送饭弟子给她的饭食也是残羹冷饭, 她几乎是饿得受不了了才会草草吃几口填肚子, 伤势也还未能痊愈,整个人自然是无法避免的有些虚弱。

  柳舒舒回头看了她一眼,伸手拉了她一把。

  绮桑挥开她,不领情:“用不着你假好心。”

  柳舒舒碰了一鼻子灰, 怒道:“你这脾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臭了?以前多温顺!”

  绮桑睨着她:“想知道我为什么对你发脾气吗?”

  “为什么!”

  “因为我怀疑你。”

  柳舒舒不明所以:“怀疑我?”

  绮桑定定地看着她:“赵姑娘给我的书信里,清清楚楚写着让我在七星阁偷书, 以我对越初寒的了解,她不可能提出这种法子,我唯一能想到的人只有你。”

  柳舒舒道:“我看你是脑子被驴踢了, 我让你偷书做什么!”

  绮桑留心着她的表情:“因为你不想我回到碧云山庄,所以要借此事拖住我, 让我在渡海关待的久一点。”

  柳舒舒似乎十分无语:“大费周折就是为了把你救回来,你却说我想让你在渡海关待的久一点, 荒谬!”她说完, 顿了顿又道, “我明白你在想什么, 是,我是怀疑你,那天晚上问罪也将你逼得很紧,可你要知道, 我并没有私心,那两条罪名可不是什么小事,直接关系着你是不是七星阁的细作,对东境有很大威胁,别说是你,便是换成裴陆,我也照样不会顾念私情!”

  “你心中有怨气,对我态度不好我也能理解,我也自当不会跟你计较,还是那句话,等初寒出了关,一切自有定论!”

  她说的掷地有声,铿锵有力,言谈间并无可疑之处显露,绮桑始终未将视线从她脸上移开过,闻言便也没再继续回话。

  水牢里待了这么多天,绮桑也暗暗思量过,能够知晓攻城一事,提前在书信上做手脚,又有能力阻拦援兵号令七星弟子埋伏越初寒,此人必然不会身处七星阁,一定是碧云山庄的人,而她前前后后考虑下来,柳舒舒的嫌疑是最大的。

  首先裴陆那人她这么多时日接触下来,对他还算有几分了解,翩翩公子头脑精明,对越初寒乃是一片赤诚之心,不庸置疑。

  而柳舒舒则不一样,她是半路上冒出来的角色,又是越初寒的未婚妻,绮桑对她了解并不深。

  之所以会怀疑到她头上,便是因为自从卫离劫持绮桑后,从流云关的断崖再到紫金关的对峙,柳舒舒一直莫名针对她,显然不同于裴陆和越初寒的态度那般友好。

  同样是对绮桑有所怀疑,裴陆与越初寒能做到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而柳舒舒却是从始至终都将她看做铁定的真凶对待,就仿佛她是急着要给绮桑定罪,何况传达书信的人都是飞雪居的亲卫,绮桑很难不对她产生怀疑的念头。

  然而方才这番刻意试探之下,柳舒舒的表现却没有分毫古怪的地方,她说的话也能做到有理有据令人信服,绮桑虽然仍是拿捏不定,但心中的疑虑却是打消了不少。

  可一开始决定要攻城,只有这三人知道,越初寒不可能从中作梗,柳舒舒试过了姑且算是没问题,难道……会是裴陆?

  撇开那些传信弟子不谈,眼下除了裴陆便只有赵愁眠有嫌疑,但这两人的立场都不太可能做这种事,不过人心隔肚皮,终究是难以看清,只能找个机会将他二位也试探试探。

  现如今情势已经很明了,所有的矛头都指向绮桑,已经穿越过来这么久了,她也不再是一开始那个懵懂无知被人牵着鼻子走的傻姑娘了,有人想从她下手妨碍越初寒攻城,就说明那人一定不会是东境人,且他与孟青也不会是一伙儿的。

  当初孟青下令让蓝心撤走紫金关的守卫和子民,绮桑是在场的,暂且相信孟青没有骗她的话,也就意味着那人并不想紫金关落入碧云山庄之手,而能够考虑到城池领地这等大事上头,又能与孟青抗衡号令七星弟子,身份地位一定不会低。

  但她在七星阁待过的日子也不少,根本没有见过能和孟青平起平坐的人,唯一能够叫得上名号的便是师映容,可师映容在孟青面前显然处于低头的一方,应该是没有那个能力敢背着孟青捣乱,毕竟有蓝心在,她即便有心作乱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地和孟青作对。

  不过初初回到渡海关的那日,绮桑曾经偷听过蓝心和师映容的谈话,师映容的确有趁孟青伤重推翻她的意思,只是被蓝心严词拒绝了,那么有没有可能,师映容贼心不死,和那隐在暗处的无名人联起手来促成了这次的埋伏?

  想到这茬,绮桑眼前一亮。

  若说孟青是为了履行诺言退让关城,但师映容和那人显然不舍丢失紫金关,所以才背地里商量了计策要阻拦孟青,还想藉机将越初寒等人一网打尽,只是没想到当晚竟会突然冒出个雪域三千宗,乱了她们的计划。

  尔后孟青仍旧选择弃城而走,紫金关便被越初寒成功拿下。

  但当晚七星弟子人数始终是占着上风,雪域三千宗便是鼎力相助怕也是难当大敌,可那人为什么没有一鼓作气将碧云山庄的人赶尽杀绝?

  唾手可得的情况下突然退缩,他是有什么顾虑?而紫金关已然归顺东境,那人既然初露手段,接下来又会有什么举动?已经盯上了她,往后还会有什么危险?

  绮桑想的头都快炸了。

  可也没办法,她现在的情况很不妙,几乎人人都认定她是叛徒,也是杀害越长风的凶手,前者尚且可以不管,而后者便有些难办。

  封神之术恭龄早就替她解过了,但由于绮桑并非原主,这具身体里的灵魂早就换成了另一个人,即便解开封神术的禁咒也不能将原主的记忆恢复给她。

  虽说知道孟青骗她以后,绮桑对于她说过的一切都保持着半信半疑的态度,也不再像从前那样认定原主杀害了越长风,但不确定的因素就在于,恭龄并不是用封神决替她解咒的,哪怕拔出那十八根银针也一点效果也没有。

  而越初寒现下所闭关修习的封神决才是封神术真正的解法,万一越初寒真的恢复了原主以往的记忆,证明原主的确是杀害越长风的凶手,那时她该怎么办呢?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这话不假,可人是原主杀的,和绮桑半点关系也没有,难道真要她替原主顶锅给越长风偿命吗?

  回忆起之前的梦境里,越初寒朝她狠狠刺来的那一剑,绮桑不自觉捏紧了拳头。

  不行!不能那么傻,她才不会白白送出自己的小命!

  如今已经没有别的人能来帮她了,要想活着,就只能靠自己,她当下只能赌一把,就赌原主已死魂灵老早就归了西,即便越初寒用封神决也恢复不了她的记忆,如此一来,有关真凶到底是不是原主也就无从得知,越初寒不能给她定罪,这样才会有活下来的一线生机。

  而在那之前,那隐在暗处使手段的人一定是潜伏在碧云山庄,这一点绝错不了,她必须要把这人给揪出来!

  内心思绪翻涌,这碧云山庄的景致也没有兴趣观赏一二,回来这么久都待在水牢里,什么也见不着,一路上收获了不少弟子们的冷眼,但绮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外界毫无所知。

  不多时,二人便一前一后来到一处清幽小院。

  成排的厢房修建在假山水池后方,绕过长廊顺着阶梯而下,柳舒舒带着她在那厢房尽头停下,指着面前那道门,问道:“知道这是哪儿么?”

  绮桑反问:“你觉得呢?”

  柳舒舒翻了个白眼,对她这一点好脸色也无的态度表示无言,随后便将大门一推,两人先后行了进去。

  轩窗紧闭,屋子里充斥着一股陈旧的灰尘之气,所能见到的物件上头也都积了一层不薄的灰,看样子是许久没住人了。

  “这是你以前的房间。”

  原主就住这儿?绮桑了然,在这房里四处走动起来。

  屋内摆设很简朴,标配的桌椅板凳,一张挂着纱幔的小床,还有一些姑娘家用的胭脂水粉和小玩意儿,没什么特别的。

  柳舒舒的目光随着她的步伐而移动着:“有没有想起点什么?”

  绮桑将这屋子打量完毕:“没有。”

  “那这地方,可有觉得眼熟?”

  “也没有。”

  “你到底是怎么失忆的?”

  “你问我我问谁。”

  柳舒舒叹息一声:“真是作孽。”

  绮桑行到梳妆台前翻了一阵,又拿起几盒胭脂闻了闻,忽地想起了什么,扭头问道:“紫金关那晚,你说越长风被害那天,我将越初寒拉进过弟子房?”

  眼神一瞬变得莫测,像是在极力观测她的神情,柳舒舒紧盯着她:“初寒给越伯伯送饭的途中,你将她拉进弟子房,问她什么时候有空带你去安定城游玩,还说新做了一个香囊要送给她。”

  所以原主那天的确是有可疑的行径。绮桑又问:“然后呢?”

  柳舒舒道:“屋内光线昏暗,你和初寒立在窗前把玩香囊,饭菜则被搁在了桌上。”

  也就是说,那饭菜离开过越初寒的视线,很有可能是在那时被人下了毒。

  见她微微思索着,柳舒舒眸光忽闪,状若无意地问探:“我和初寒谈过这事,分析出来的结论便是你以香囊将初寒引开,那少年则提前潜藏在房内趁机往饭菜里投毒,他轻功绝妙,身手不凡,加上有你吸引初寒注意力,这事自然是没费什么力气便成了。”

  绮桑不傻,自然听得出来她在试探自己,便道:“这只是你们的推测而已,总归是没有亲眼见到,话还是别说得太决断。”

  柳舒舒沉吟道:“倒也是这么个理,可除了你,初寒那天并未碰见过别的人,也没遇上其他小插曲,你仍是有嫌疑的。”

  绮桑没回话。

  由此看来,原主不仅是有嫌疑,且嫌疑还不小。

  难道孟青真的没骗她?果真是原主杀的越长风?

  终究是心里没谱,她也只是想着孟青之前对她说过太多谎,杀害越长风会否是她拿来恐吓绮桑的谎言也未可知,但如果最终查出真相确实是孟青说的那样,她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绮桑想了想,摇头道:“不对,卫离……也就是那天挟持我的那个少年,他说过,他并未和凶手打过照面,所以你这推断是不成立的。”

  柳舒舒哼笑:“魔教中人的话没有可信度,他不过是为了将自己撇干净,如若他坦坦荡荡告诉我们他知道谁是真凶,你觉得我们会轻易放过他?他自然不会承认。”

  绮桑还是不赞同她的话:“不管他是真不知抑或假不知,以他的轻功随时可以跳崖而逃,你们没人能抓得住他,所以他没必要跟你们撒谎,他说不知道真凶是谁,没见过那人长什么样子,只是为了故意现身吸引注意力帮他脱逃,就证明他一定不会提前潜藏在弟子房趁我和越初寒说话的时候下毒,他从始至终都是躲在越长风房里的。”

  柳舒舒立即将她说过的话返还回去:“可这也只是你的推测而已,你也不能说得这么决断。”

  “我和你不一样,”绮桑沉稳道,“你的推测是建立在没有亲眼见到的想像之上,而我的推测是根据卫离的供词所设想,他多少也是个人证,你怎么能和我比。”

  柳舒舒不甘示弱:“初寒难道就不是人证?”

  绮桑淡定:“可她也没有亲眼见到卫离下毒。”

  柳舒舒有些不耐烦:“废话一箩筐!她要是能看见他下毒越伯伯也就用不着死了。”

  绮桑顿了顿:“那个香囊呢?”

  “香囊?”

  “我想看看。”

  “你送给初寒的,你问她要去。”

  绮桑又在屋里转了一阵:“我不想回水牢了,你要是不放心,可以把我锁在这里,我想试试看能不能想起点什么。”

  柳舒舒迟疑。

  绮桑摊手:“我又不会功夫,又没本事逃跑,你犹豫什么?”

  踯躅一阵,柳舒舒冷道:“你要留在这里也没问题,可别耍什么心眼儿,我可不能保证你要是偷跑出去,会不会被庄里的弟子逮住挨顿毒打。”

  绮桑点头:“那没别的事你可以走了。”

  柳舒舒将她来回看了几眼,便也朝门外退了去。

  绮桑瞧着她的背影,在她即将离去时忽地问道:“喂,我为什么要送越初寒香囊?”

  柳舒舒身形一滞,侧首:“我怎么知道!”她意味不明地看着绮桑,“你倒好意思问,我是初寒的未婚妻,你背着我给她送定情信物,你说为什么?”

  绮桑笑了笑:“我以前,喜欢越初寒?”

  柳舒舒脸色不好:“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绮桑平淡道,“就是好奇。”

  柳舒舒若有所思道:“你怎么突然问这个,是谁说你之前喜欢初寒?”

  那当然是孟青说的啊!绮桑镇定撒谎:“我听裴陆说的。”

  “裴陆?”柳舒舒眼神复杂,“他跟你说这个干什么,无聊,你喜不喜欢她我哪知道,我懒得跟你瞎扯了。”

  她说罢,行出门去,顺手便将木门关上。

  绮桑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

  她小跑到门边听了听外头的动静,伸手推了两下门,推不开,应是被柳舒舒设法封禁了。

  察觉门外无人逗留,她这才转过身将手里捏着的东西举到眼前看了看。

  四四方方,有棱有角,活像个小布包,若不是散发着阵阵馨香,这粗制滥造的外形倒还真看不出来是个香囊——这是她先前在梳妆台上看到的。

  绮桑翻来覆去观察一阵,只觉原主这针线活也忒磕碜,香囊做的这么丑怎么好意思送人的。

  她看着那香囊微微出神。

  孟青曾经说过,原主是喜欢越初寒的,可方才她故意套柳舒舒的话,柳舒舒却说不知道原主喜不喜欢越初寒,这可就怪了。

  以柳舒舒的表现来看,她显然是在意越初寒的,一个女人,怎么可能对自己的情敌一无所知,更别提这三人在庄里成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原主要真是喜欢越初寒,柳舒舒不可能察觉不了,可她却说不知道,这只能说明,原主并不喜欢越初寒,所以柳舒舒才没将她放在心上,也根本没将她当成情敌。

  难道孟青之前说原主喜欢越初寒是骗她的?若说别的谎言是为了达成某种目的,可孟青骗她这个是为了什么?

  再者,原主要是不喜欢越初寒,她又干什么要送她香囊?古人之间传情无非就是送些自己亲手做的手帕玉簪一类,香囊亦然,而且,她什么时候送不好,偏偏要选在越初寒给越长风送饭的途中送,假如原主真是为了设计给饭菜里投毒,那越长风死后她不就直接将嫌疑惹到了自己身上?谁会那么蠢主动往火坑里跳?

  真相一定有隐情,原主为何要在那种时候送越初寒香囊,她到底喜不喜欢越初寒,越长风的死,又究竟和她有没有关系,要想弄清这一切,只听柳舒舒的转述是不可取的,势必要听越初寒本人的说法才行。

  可越初寒什么时候出关还不清楚,她也不能困在这房里坐以待毙,必须得想个办法多找找线索。

  暗暗盘算着接下来该如何应对,绮桑赶紧将几扇窗户轻轻推了推。

  柳舒舒只关了门,窗户却是忘了管,必要之时可以从窗户悄悄跑出去,倒是比待在水牢好多了。

  她将手里的香囊抛起又接住,来回把玩,行到内里的书案旁时,脚步忽地一顿。

  她看见了一件十分眼熟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4-24 21:00:00~2020-04-26 21: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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