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起来的时候，苏念发现周陌已经在餐桌边吃早餐了。
仍旧是一块白面包，一杯黑咖啡。
周陌一直吃那些寡淡无味的食物，竟然也没有感觉厌烦的时候。
苏念走到自己的早餐前，有煎饼果子、油条、包子，还有烧麦……
这未免也太多了吧？
周陌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没有说话，视线也没有转移。
从苏念的角度看过去，周陌的眼睛还有些空洞，就像是一个机器人在按时给自己充电一样。
周陌并没有提起“领军人才计划”的事，她吃过早餐之后就走到阳台上去了。
苏念一个人默默地吃完早餐，然后端着豆浆杯子也往阳台上走去。
周陌正趴在阳台的窗户上看着那盆银皇后，旁边摆放着一盆向日葵。
前几日周陌刚买回来的时候，向日葵的花盘还没有张开，短短几日的功夫，叶子已经舒展不少了。
苏念不忍打破这早间独属于周陌的静谧时刻，扭头便去收拾书包。
下楼之后，周陌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她甚至都没有看苏念一眼，只是把小电驴的钥匙递给苏念示意她来骑。
到了教室之后，周陌还是一言不发。
苏念拉住从自己身旁匆匆走过的陈远，低声问道：“秦励怎么样了？有消息了吗？”
陈远看到教室外面一闪而过的高俪身影，忙道：“我今天在学校门口看到他了，不过，具体情况还不清楚。”
说完，他赶紧溜回了自己的座位。
苏念目光转向周陌，她已经拿出一本数学题集开始演算了。
快期末考试了，苏念一点也没有紧张的感觉，班里其他人都在争分夺秒地学习，只有她一个人无所事事地抓起一本杂志来看。
和以往不同的是，周陌在她身边坐着，苏念会有一种奇怪的安全感。
明明她苏念天不怕地不怕的，为何会需要安全感？
周陌认真计算数学题的模样是苏念认为这世间最温柔的画面。
因为其他时刻的周陌就像一只谁也不敢招惹的狮子，在你不经意的时候发一下怒，好像她就只有做数学题的时候才是安安静静的。
正当苏念侧着头去看周陌的时候，高俪从讲台上慢慢走了下来停在周陌的桌旁。
“陌陌，清华大学领军人才培养计划的事情你妈妈跟你说过了吧？”高俪从教十余年，能够获得这个机会的学生中周陌是第一人。
因此，苏念清晰地听到高俪声音透露出的骄傲和自豪。
她真是一个令所有人都倍感光荣的人啊！
苏念忽然忍不住这样想道。
跟周陌在一起的时候，她身上的那种光芒是怎么挡也挡不住的。
周陌此刻正在低头算着题目，她手里握着铅笔在草稿纸上疾速地上下移动着，听到高俪的问话之后，她只是随意地说了三个字：“没兴趣。”
本来脸上挂着笑容的高俪听到这话，立马变了脸色，她忙道：“你……你不考虑一下吗？”
整个南川中学只有周陌一个人被录取，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机会啊！
但是，到了她那里就化为了三个字“没兴趣”？
高俪以为自己听错了，苏念也以为自己听错了。
“陌陌……你要是不感兴趣的话，怎么又主动申请了呢？”高俪的语气依旧很温和，似乎对待周陌这样的学霸，她从来也没有红过脸。
周陌依旧头也不抬道：“申请书是我家长给你的吧？”
苏念现在才明白原来那天在办公室门口碰到林岚并非偶然，她当时也许就是来学校帮周陌办理这件事的。
高俪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接着道：“你妈妈亲手交给我的……我们都认为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周陌一边听高俪说话，手下还在不停地演算，似乎一点也不影响她解答题目。
原来真正优秀的人是可以一心二用的。
或许是解出了那道题目的最终答案，周陌总算抬起头看了眼高俪，以一种不可反驳的语气说道：“你们以为的就只是你们以为的。”
此话一出，苏念都替周陌捏了一把汗。
然而，周陌的放肆听来却有一种浑然天成的感觉，甚至还让苏念有那么一丝羡慕。
周陌这是什么意思？
所以她还是不愿意去参加“领军人才培养计划”？
“陌陌，你下课的时候来我办公室一趟。”高俪终于忍不住了，她的语气里透露出一种像是中了五百万却又弄丢了兑奖票的感觉。
说完，高俪心事重重地踩着高跟鞋从教室后门走了。
谁料，周陌却翻开一本新的物理练习册，自言自语道：“下课我没空。”
苏念把手里的杂志放下，悄悄凑到周陌的位置上，问道：“阿陌，你真的不去？”
“去哪儿？”周陌不知道苏念在说哪件事。
苏念摇了摇头，像是老母亲教训自己家不争气的孩子一样道：“清华大学啊……”
出人意料的是，周陌却反问道：“你希望我去？”
“我……我只知道你对数学的热爱足以让你做出正确的决定。”苏念淡淡道。
“什么是正确的决定呢？”周陌问出的问题很多时候她自己其实已经有了答案，之所以说出来也只是感叹一下。
苏念也不知道什么才是正确的决定。
人的一生那么漫长，有着无数次做决定的瞬间，也许在某一刻你认为你做出的是正确的决定，但是许多年之后回想，那可能未必就是正确的。
然而，不可否认的是，茫茫人生之路，最后关键的往往只是那么几步而已。
她想了想，接道：“阿陌，我昨天有看到阿姨来学校……”
“怪不得……我说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敢情是所有人都替我做了决定……”周陌声音突然变的冷冷的，“既然已经替我做了决定，又何必来问我的意见？”
苏念听出了周陌心里的不满，她劝道：“或许叔叔阿姨他们是为你好……”
周陌不再接话，她叹了口气，低下头继续算题目。
苏念本来也不想再继续打扰周陌的，但是她还是忍不住问道：“阿陌，我可以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吗？”
周陌答道：“如果我不让你问，你难道就不问了？”
苏念尴尬地笑了笑，一把抓住周陌的手，轻声道：“阿陌，你……你今天为什么一直不理我？”
若不是苏念主动找周陌说话，周陌一定不会主动来跟自己说话的。
苏念总觉得周陌有气在身。
周陌看了眼苏念拉住自己的手，一字一句道：“你难道看不出我心情不好？”
“为什么心情不好？方便透露一下吗？”
“因为我在生气。”
“为什么生气？方便解释一下吗？”
“因为我在吃醋。”
“为什么吃醋？方便细谈一下吗？”
“不方便。”
周陌撂下一句话就扭头投入了与物理题的斗智斗勇中。
苏念见周陌已经不想搭理自己了，她索性直接夺走周陌的笔，继续道：“刚才我问了你一个问题，现在你也要问我一个问题。”
“为什么？”周陌对苏念清奇的脑回路不解。
苏念想了想说出四个字：“买一送一。”
周陌有些哭笑不得。
但是，她还是耐着性子问道：“你昨天晚上在哪家店里吃的烧烤？”
苏念万万没有想到周陌问的居然是这个问题，她轻飘飘地回答：“你……你怎么知道的？”
按理说，昨天晚上苏念出门的时候，周陌已经睡着了，回来的时候，周陌也在熟睡中，没有理由会发现的啊。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周陌拖着下巴凝视着苏念的眼睛，就像是一个侦探在审讯狡猾的犯罪嫌疑人一样。
“这个……这个说来话长了……”苏念说话的语气就像是个偷情被现场抓奸的人。
可是，明明她做的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周陌也并非是想知道苏念是在哪家烧烤店吃的，她其实真正想知道的是苏念和谁一起去吃的。
这才是问题的重点。
苏念吞吞吐吐的样子已经让周陌猜了七七八八。
她没有等苏念继续说下去，而是从抽屉里取了一支新的铅笔出来埋头算题目。
虽然苏念没有说，但是跟谁一起吃饭那是她自己的事情，周陌想了想，自己仿佛无权干涉。
苏念恹恹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手里还握着周陌的那根铅笔，她盯着铅笔看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一个问题。
周陌不会是因为昨天晚上她自己偷偷去吃烧烤不带她所以才生气的吧？
想到这儿，她把铅笔偷偷摸摸地推到了周陌的课桌边，勉强笑道：“阿陌，你放心，下次我再去吃烧烤，一定带着你去！”
幸亏周陌此刻没有抬头，要不然苏念一定会对上周陌像是看智障一样看着她的眼神。
下课后，苏念身子一弯趴在桌子上开始酣然大睡。
周陌从写满密密麻麻数字的草稿纸前起身，瞅了一眼身旁已经入睡的人，转而走出了教室。
书店里，周陌照旧在试题区挑选最新上市的试卷和练习题。
奈何，试题出版的速度永远也赶不上她做题目的速度。
不一会儿，一个女生走了进来，她大致扫了一眼书店，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没有等周陌开口问话，那个女生却小声道：“你不在学校的这几天，她身边没有什么人，就是偶尔跟你们班一个胖胖的男生下课后一起说说笑笑，吃饭的时候也是一个人，不过……”
“不过什么？”周陌冷冷地开口。
“前几天放学后在操场，我碰到过她跟一个男生在一起说话。”
“哪个班的？”
“好像不是我们学校的，准确来说，不是高中生。”
“哦？”
“听说是我们学校往届的理科状元。”
周陌点了点头，继续道：“他们在操场上做了什么？”
女生回道：“没有做什么，就只是一块散散步，聊聊天。”
“确定只有这些？”
“对……苏念看起来跟那个学长聊的还挺投机。”
周陌沉默不语。
“哦对了，昨天晚上那个学长还在学校门口接了苏念，后来两个人一起进了小区。”
周陌依旧没有说话，但是她的脸色已经越来越难看了。
“就这些，其他的没了。”女生轻声说道。
没有等周陌说话，那女生就自己识趣地走出了书店。
教室里，苏念醒来后发现自己的桌子上多了几本新出的杂志。
抬头扫视了一圈，她看到周陌正在教室前面的饮水机前接水。
“阿陌，你怎么又给我买了杂志？”苏念现在明白周陌刚才说的那句“我下课没空”原来是要去书店。
周陌把接满水的杯子递给苏念，随口道：“你不是喜欢看吗？”
说完，她又继续满不在乎道：“反正我又不缺钱。”
苏念一时竟不知如何反驳。
作者有话要说：
好饿。。。去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