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空气里全是清淡的铃兰香, 有些还顺着腺体往里钻。佟喃的心跳骤然加快，耳廓微微发热，心里一紧张就不小心点到了“删除”的选项。
照片没了。
佟喃下意识抬头看宋音池, 她抿了下唇, 试图解释些什么, 最终还是放弃了。
宋音池亲眼看见照片被佟喃删去, 内心一阵失落, 但面上不显, 淡定直起身，拿过了放在钢琴上的保温杯。
佯装平静地揭开了盖子，杯口冒出的氤氲的水汽遮挡住了她暗淡的双眸。
佟喃看着宋音池满脸平静的样子，心底不禁微微酸涩, 对方压根不在意呢。
仿佛所有的暗潮汹涌都只是她一个人的。
宋音池仰头喝了口水, 几颗圆润的水珠顺着流畅漂亮的下颌线滚落，性感又惑人。
佟喃慌忙错开了眼神, 回避似的低下了脸庞。
掌心情不自禁地出了汗，她将手机切回主页面，点开了《说梦》，打算做些不用动脑子的事来放松心情。
宋音池已经默默回去了队伍里。
佟喃抬头看了宋音池一眼，人群中宋音池只露出一张精致的侧脸，却让佟喃怔了一两秒。
等音乐声响起, 佟喃惊得收回了眼神。她重新把视线放回手机上，却发现怎么也没法专心地玩游戏了。
佟喃发现最近自己是真变得有点不对劲了，变得会不自觉在意宋音池, 平常做事时会突然发起呆来，总会想宋音池正在做些什么，吃饭了没, 出门又是去了哪里…
同时也学会在意周围人的想法和感受了，经历过一次风波，也变冷静理智了很多。
这和之前那个任性的、毛躁的佟喃很不一样。
许多复杂的念头摞在心上，佟喃有些没办法呼吸似的大喘了口气。
她震惊于自己的改变，更震惊于这些改变多是因为宋音池…而两人目前的关系，又让佟喃很纠结。
毕竟只是建立在一份契约上的联系。
等时间到了，宋音池随时可以抽身离开，到时候就只剩下沦陷了的她傻傻困在原地。
要是这个结果，心高气傲的佟喃肯定不乐意。
不管她现在对宋音池抱有的究竟是哪种心思——佟喃也说不准有没有喜欢，抑或只是单纯的同性依恋。
但无论如何，她都不希望令三个月后的自己后悔。
不如赌一把，赌努力让宋音池喜欢上她，至少最后还有选择的空间。
佟喃揉了把脸，清醒了些，内心经历一番思量，做下决定后心情豁然了不少，就连游戏也变有意思了起来，佟喃双手握着手机，唇角挽着淡淡的笑。
今天的排演结束了。
宋音池拿着小提琴来到了佟喃旁边，心底吃味地想，上半场佟喃还时不时看她一眼，下半场整颗心就全放在了游戏上。
思及此，宋音池冷不丁开口问：“这几天看你一直在玩游戏，这款游戏名字是什么呢？我看着画面还不错，有点感兴趣。”
佟喃一愣，明明她都让蒋安庆请宋音池去编曲了，可这人竟然不知道歌曲作为背景音的游戏的内容。
宋音池这是在试探她呢，还是只是想搭个话？
佟喃手指摸着蝴蝶结垂下的带子，出神地想，琥珀色的眼瞳被下沉的夕阳照得橘红，剔透又炽热的色泽。
“是《说梦》。”佟喃轻声道。
她退出了游戏，仰头看着站立着的宋音池，她的发丝上也跳跃着明媚的余晖。
宋音池也是看见佟喃玩游戏才突然想起来一问，而佟喃怔了的三秒钟让她愈加肯定了内心的猜测。
蒋安庆当时也有意透露了信息，不是么。
而且正是前两天的抄袭风波，让她确定了佟喃是《说梦》团队的一员。
宋音池莫名心情变好，语气轻柔地问佟喃：“那你教我玩这游戏好不好？”
“可以，”佟喃欣然答应，“不过你是个新手，先玩个治疗职业吧，操作简单，等熟悉了游戏再去转职。”
“好的，回去我下个试试。”宋音池笑着应声，“晚饭你要吃什么？”
“唔，想吃饺子了。”佟喃眯眼望着远处天际的火烧云。
两人边聊边出了大厦，迎面而来的晚风带着烟火的香气，路灯星星点点亮了起来。
-
回了家。
宋音池去厨房做饭，佟喃拢着条薄毯，盘腿坐沙发上。
淡蓝色的毛毯，明显不是她的风格，佟喃抓着毯子一角，苦闷地拧紧了眉梢。
以前怎么没发现宋音池还有老妈子的属性呢。怕她晚上着凉，硬是从卧室拿出了一条毯子要她盖上。
佟喃侧过脸，轻轻闻着披在肩上的毛毯，铃兰香似乎清淡到不可捉摸，她变|态似的埋在里边嗅。
在等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事后，佟喃一下闹了个大红脸。
佟喃此时不想玩游戏，可坐在客厅干等着也没意思，于是像上次一样，拉开了茶几的抽屉，从中取出素描本。
本来想画简单的风景，笔却有自己的想法，大片的火烧云中间立着一道挺拔清瘦的背影，旗袍裹着细腰，脚踝瘦棱棱的，右手捏弓，左手握小提琴。
画中人分明是宋音池。
炭笔一顿，在纸上曳出一道长长的痕迹。佟喃伸手遮住了这抹漂亮的身影，仓皇地揉皱了纸。
她拿着素描本跑回房间，跪在床边将草稿纸一点一点、轻柔地摊平，看了又看，连背影的纹路都透着作画人的爱意。
佟喃将它锁进了木箱子里，连同少年时代的秘密和期望一起。
原来喜欢一个人，真的会无时无刻都想着对方，佟喃背靠着床沿，双腿伸展抵住墙壁，慵懒又恣意的姿态。
——那就做回那个年少的佟喃吧。
敢爱敢恨的佟喃。
-
翌日。
一大清早，门外就有人造访。
门铃不停。却迟迟不见佟喃的卧室有动静，宋音池于是过去开了门。
外面站着一个女人，灰色的薄西装，同色半身裙，妆容精致，喷着薄荷味的阻隔剂，神色冷静又从容。
宋音池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对方，细看之下模样和佟喃还有几分相像。
大概是姐姐？宋音池略一思考，便得出了答案，侧过身，请人进屋。
“你是？”佟时温边换鞋边问宋音池，“佟喃人呢？”
不待宋音池回答，两人背后就冒出一道声音。
佟喃揉着朦胧的睡眼，喊了声：“姐？”语气中带着失眠的倦意和疲惫。
佟时温打量着佟喃，睡裙微皱，头发散乱地披在肩后，很颓废的模样。
她嫌弃地扯了下唇角，“你这几天都在干嘛呢？我早上打电话给你也不接，你看看现在都几点钟了！”她抬起手腕，用指甲盖敲了敲玻璃表盘，声音略刺耳，“十点了！天天睡这么晚公司不打算去了？！”
在佟喃出来后，宋音池就偷偷去了厨房继续做早餐，将空间留给姐妹二人，方便她们交流。
佟喃眼神转了转，下意识寻找宋音池身影，等着对方说几句话救场，脖子都扭疼了也没找着人影。
佟时温见状，更是损道：“别看了！人家回房间了，你看看你这邋遢的样子。”
佟喃打了个哈欠，倒了杯水捧着慢慢喝，佟时温跟在她身后，放低了嗓音，问：“你和宋家千金，现在什么关系呢？”
“她帮我捱过情热期，我给她钱。”佟喃转过身，故作轻松地看向佟时温，“就是一场简单的交易。”
佟喃没有细说的意思，但佟时温作为嗅觉灵敏的商人，一下就品出了其中的不寻常。
刚巧这时，厨房传来轻微的响动，宋音池从里边出来，佟时温和她对上视线，内心突然就冒出来点要捉弄人的心思。
整佟喃，让佟时温感到快乐。从小到大便是如此。
而借助别人整佟喃，更是让佟时温觉得生活充满了乐趣。
佟时温稍微提高了点嗓音，问佟喃：“我今天来找你是为了订婚的事情。”
订婚，差点都忘了这事。
宋音池的眼眸骤然幽深，神色变得有些阴郁。
佟时温注意到宋音池的神色变化，看热闹不嫌事大，眉梢轻挑，继续问：“杨家那边说要把日期提前，你怎么看？”
“我？我能怎么看啊——”佟喃蛮不在乎地回答。
话音却被猝然响起的瓷碗碎裂声打断。
她身后，宋音池站在厨房门口，脚下是一堆大小不一的碎瓷片，黏稠的粥流了满地。
宋音池对上佟喃错愕又呆滞的视线，唇角漾着一丝笑意，眼神却是冰冷的：
“抱歉，手抖。”
作者有话要说： 佟喃在很慢地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