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梨开回来会不会收拾她野稚不知道,但是反正在人回来之前,野稚每一分每一秒心里都在美得冒泡,咕噜噜的,像是夏天里加了冰块的可乐,甜丝丝。  站在偌大的客厅里,野稚捧着白色的水杯仔细看着这一屋子的模样,恍然发现,原来自己已经在这儿住了那么久的时间了。  两年十个月又三天,从她坚定决心走进那家光怪陆离、五光十色的酒吧开始,她的人生就偏离了原来的轨迹,阴差阳错地就进了傅梨开的鱼塘,心甘情愿地做一条乖巧听话的美人鱼。  这些年的荒唐和欢愉像是彩色的玻璃珠子,被一根无形的长线串了起来,被人珍重又轻柔地将其戴在了野稚的脖子上。  彩色的项链熠熠生辉,闪耀着莹润的光,漂亮得不像话。  野稚低头瞧着它,唇边溢出一声冷冷的嗤笑,嘲讽地用力一扯,看不见的细线猛地绷直,发出不堪重力的哀鸣。  丝线变长,变细,彻底断开,五颜六色的玻璃珠子哗啦啦地洒了一地,在地板上蹦蹦跳跳,嘈杂杂错,像是情人的耳间私语,又像是窗外的白色急雨。  一夜秋雨,睡醒又是月季花开。  陈助理今天早上早早就给自己发了消息,现在这个点,傅梨开应该刚下飞机,过个把小时,她应该就会到了。  野稚放下水杯,走到窗台前,迎着飘进来的风雨将打开的窗户关上。  一瞬间,杂错的玻璃珠砸到地板上的声音便轻了许多,轻而易举被野稚关在了门外。  潮湿的雨水打湿了月季的花瓣,晶莹的水珠顺着清晰漂亮的花瓣纹路从尖尖儿滑落花心,野稚伸出手,指尖轻轻地碰了一下,冰凉的触感教人心情愉快。  她想,等离开的时候,千万记得把这盆花带走,桃夭姐姐会喜欢的。  -  傅梨开回到别墅楼下的时候,外头正好的风雨最盛的时候,滂沱的大雨连绵,在宽阔的马路上汇聚成一片,雨点重重地打开车玻璃上,来势汹汹。  明明还是下午五点,天色却阴暗得可怕,铺天盖地的乌云和大雨就好像在预示着什么即将要发生的大事件。  陈然穿着高跟鞋踩在雨水里,提着18寸行李箱,另一只手撑着一把宽大的伞往前倾斜,努力地想要为推开车门走下来的人尽可能挡去风雨。  “傅总,雨太大了,您赶紧先进去吧。”  雨水打湿了女精英的黑色套裙,傅梨开皱着眉,克制住了因为穿的高鞋跟防水台不够高所以雨水浸湿双脚的厌恶感,快步走到了别墅门前的屋檐下。  “好了你先回去吧。”  大雨天的,又不是工作日,身为打工人就是如此卑微且没有人权。  陈然点点头,便把行李箱放在一旁,撑着伞上了车,很快消失在了风雨中。  拿出钥匙打开门的一瞬间,空气中弥漫着一阵浓浓香香的鸡肉味道,似乎是从厨房那边飘来的。  放下行李箱,傅梨开换了家居鞋,将身上的风衣脱下,钥匙扔在玄关,还未弄出点什么动静提醒一下应该还在厨房里忙活的人自己的存在感,野稚便像是未卜先知一般轻巧地拐了过来扑进怀里。  “你回来啦。”  傅梨开因为太过糟糕的天气堆积起来的坏心情瞬间就觉得得到了抚慰,她的身上还带着雨水的潮湿味道和冷冷的寒气,女孩儿却眷恋地蜷在怀里,带着深深的欣喜。  野稚从来不掩饰她对于自己的渴望,她向来都是接近义无反顾地表达自己的情意,赤诚,又天真。  傅梨开有那么几秒钟,觉得心脏里沉甸甸得慌,忍不住伸手遮住了女孩儿仰着头望着自己的那双眼睛。  “就那么饥渴?一回来就投怀送抱。”  她松开了抱着野稚的手,将对方从怀里推开,像是极其受不了野稚这幅黏糊糊的性子。  野稚被推开了也不生气,嘟嘟嘴屁颠颠儿地跟上去,欢快地说着唠唠叨叨的话。  “你淋雨了吧,我帮你准备好了衣服放在浴室里了,我还煮了红糖姜茶和鸡汤,一会儿你洗完下来就能喝了。”  有节奏的步子停了下来,傅梨开转身,将没刹住车险些撞到自己的女孩儿抓住,伸手捏住了那张喋喋不休的小嘴。  “你想和我一起洗?”  野稚嘴巴噘得像个小章鱼,果断摇头。  这反应不知道怎么触到了傅梨开不高兴的开关,这人突然抿直了唇,又不高兴了,按着野稚在餐桌边狠狠亲了一顿才放手。  “几天不见胆子见长,吃完饭收拾你。”  人消失在二楼,野稚嘴唇嫣红,有些破皮,撑着桌子角的手心留下了深深的三角痕迹,她舔舔嘴角,蹙着眉却露出个无可奈何的笑。  “那么久了,技术还是那么差劲。”  浓郁的鸡汤撇去了浮沫,澄黄的汤水上面漂浮着几颗红枣枸杞,底下沉着黄芪、岑党参、桂圆肉等辅料,很适合驱寒滋补。  野稚捏着瓷质的小勺子,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鸡汤,主要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坐在上首的某人。  她嫌少有这样居家平和的样子,穿着自己准备的浅蓝色碎花长袖长裤睡衣,披散着刚洗完不久还有些滴着水珠的长发,素脸朝天,却还是一眼能惊艳时光的女子。  出身、脸蛋、气质和手段都不同凡人,就好像她傅梨开生来就该是这样被上天眷顾的模样。  野稚想得入了神,连勺子里的汤水落在了米色的桌布上也不知道。  “红枣要掉了。”  “哦哦,哎呀。”  野稚一下回神,手忙脚乱的拿稳勺子险陷没让装着的红枣再掉下去,抽出几张抽纸将桌上的汤水擦干,看向面无表情的傅梨开顿时有些心虚。  “唔,对不起嘛。”  一犯错就知道撒娇耍赖,萌混过关,自己是不是太纵容这个家伙了。  温热的鸡汤让身子感觉到了舒服,吃饱喝足的傅梨开也没有那么严格,便放下筷子,有些好奇。

  “在想什么那么出神?”  野稚脸上带着笑,听到这话便像个听话的小学生一样将双手搭在餐桌上,眼睛亮亮的,好像永远都蓄满了用不完的期待和喜欢。

  “我在想你呀。”  傅梨开一听,愣了,下意识避开那双眼睛,口吻平淡:“这几天我会待在这里。”

 她和梁孟夏的订婚定在两个月后,这段时间她们只需要保持定期的联络和社交就可以了,她可以承诺野稚在这里多待几天。  果然,那个女孩儿听到自己这样说,便高兴得蹦了起来,跑过来拉着自己要到二楼放映厅里看最近新上映的片子。  野稚,是很好哄的。  做一个花瓶情人,她足够听话也足够识趣,傅梨开甚至感觉自己永远不会担心她会和自己吵架,她也不会因为这段很明显的包养关系感到不公平,就好像只要能一直这样和自己在一起,她就永远不会主动提出离开。  有一个情商高长得好看的小情人,傅梨开才会时不时过来,在这里会比其他地方更加舒服和没有拘束。  -  野稚拽着人上了二楼放映室,兴致勃勃地翻出一部新上的影片开始看,片子很日系,青春文艺,带着浓重的低配樱花滤镜。  其实,很不好看。  傅梨开看了两眼便失去了兴趣,只是望着野稚很高兴的模样又不好扫人兴致,便也一块躺在宽大的沙发床上昏昏沉沉地勉强看下去。  下雨天,配上冗长又沉闷的电影,其实,只适合睡觉或者做点和睡觉有关的事情。  只是长途的旅行让铁打的傅总也觉得有些疲倦,抱着抱枕看了一会儿便感觉眼皮十分沉重,渐渐地睡了过去。  野稚坐在厚厚的地毯上,转头,看着傅梨开睡着的脸,凝视了一会儿,伸手,在对方微微红润的漂亮脸蛋上不轻不重地掐了一把,语气抱怨。  “就不能好好陪我看完最后一场电影吗。”  -  这一觉,傅梨开睡得很不安稳,有什么危险的东西一直如影随形,她皱着眉努力地睁开眼睛,视野中,看不见那个一直依偎在身旁的女孩儿。  巨大的屏幕上,绚丽的电影画面在身后盛开,像是青春最后的落场,洒满彩色的花瓣。  女主角说:“我们分手吧。”  寂静的屋子让人觉得不□□心,傅梨开觉得有些慌,喊了一声却没听见回复,撑着沙发坐起来的时候一张粉色便利贴从身上飘下来。  野稚:喜欢你一个人太难了,我要喜欢无数个,再见!我们分手吧!  秀气的字体很眼熟,看了却叫人怒火中伤,几秒后它就变成了一团皱巴巴的废纸。  在某个霸总睡着的时候,她养的鱼摇摇尾巴跑了,她第一次被人这样不给面子的甩了,甚至连一句正式的通知都没有,只有敷衍的小纸条!

  傅总很生气!傅总很爆炸!傅总现在血压高!  生人勿近。

  -  风雨中,野稚撑着伞,怀里牢牢护着一盘盛开的月季,走进安静的小巷,走进这个曾经以为再也不会回来的地方。  她身上落满雨水,白裙黑发,推开了那扇门,笑得极为甜蜜。  “姐姐,只只带你回家。”  粉色的花瓣晃了晃,流光闪过,黑裙的美人儿便凭空出现在了屋子里,真实的,再也没有限制和拘束地摸了一把矮了一个头的小姑娘脑袋,声音眷恋而缱绻。  “只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