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则看着眼前的人,嘴角平直,眼神仿佛刀刃上闪着的寒光,一下子不敢吱声。
“说是想和我同居,说是不看手机,结果眨个眼的功夫,就偷偷把手机藏起来。”阮羌的声音很淡,几乎没有任何起伏,但足以让周则慌神。
“没有。”周则一口否认,她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动作,一双腿叉开,坐在阮羌的大腿上,胳膊环过她的脖颈,开口道:“我在找东西。”
阮羌比起前几次,没有太多的情绪外泄,多了几分耐心,“哦,那你说说找什么东西?”
她的语气太正经了,活生生的一副我听你说的架势,而周则是很典型的吃软不吃硬,坦白的交代了,“最近不是警察在调查周童,一直都没有结果。我以前和她工作过,手机里有一段关于周童喝醉酒的视频,我想找出来看看。”
“你确定这个音频有用?”阮羌听进去了后,眉头稍稍皱起,“而且这都多长时间的事情了,万一她是瞎说的呢?”
倒也不怪阮羌多想,都说酒后吐真言,但实际上对于某些谨慎小心的人来说,他们往往不会把心事说给任何人听,就连日记本他们也觉得不安全。但对于洛子清来说,那就不一定了。
因为除了那一次,周则几乎没有见过她醉过。
这件事谈下来需要时间,周则怕压地阮羌的腿不舒服,正想从她身上下来的时候,被对方握这了腰。
周则一脸惊诧问她:“让我下来呀。”
“不用。”阮羌一脸正经,说出来的话越让人啼笑皆非,“除非你在骗我。”
周则一时间忘记了要回什么话,反而多了几分调侃阮羌的意思。
喜欢黏着自己,也喜欢被自己黏着,像只刚捡回来的狗狗。
很好玩,也很可爱。
她想着,嘴角不自觉的漫出一抹细碎的笑,被阮羌掐了下腰,这才敛起了嘴角,“好好好,我坐着。”
阮羌被戳中心事,一时间有些拉不下脸,只得快些催促,“你快说是什么视频?”
“好好好,我说。”周则的笑容越来越大,按理来说,最近等着她处理的事情应该不少,而且每件事都足以让她心烦,可看着身边的人,她就生出了几分就那样的心思。
她轻轻了嗓子,神态正经的说:“我和她工作过一段时间,大家都是刚出道的小姑娘,我是那种没有时间哭,但每天被各种事情压着,心里难免会阴郁。”
“但周童就不一样,她好像不会难过,从我刚开始认识她,她不管见谁都带着笑。”
“那个时候年纪小,经常陪着喝酒,有时候饭桌上被人口头占便宜了之后,会发脾气,会逃避,但她从来不会,不管是口头还是身体上,她一直都是进退有度,游刃有余。”
周则说到后面的时候眉头已经皱了起来。
她虽然和周童也只是出道的时候认识,那时候如果她是一个菱角分明的正方形,那周童则是连边框都打磨圆滑的圆形,搁在地上滚动的时候,如果有障碍,那一定会摔的持圈人头破血流。
“那段视频你还记得具体时间吗?”旧手机没有上锁,阮羌畅通的打开。
这要搁在往常,周则一定会顺带着调侃几句,但眼下不是时候。周则摇摇头,否认道:“不知道,我只记得是个冬天。”
“那天她哭的很惨。说是要找爸爸妈妈,我说那你回去看看他们,她又说那不是她的爸爸妈妈。总之就是情况很混乱。”
阮羌点点头,自顾自地点开视频,随意划了一个。
略带摇滚风的音乐在安静的环境中回响,阮羌死死盯着屏幕,随后眼神有些微妙,是那种不敢置信,但又略带探索的表情。
“你看到什么了?”周则注意到她的表情后,眼睛也投入到手机屏幕上。
一瞬间,脸黑下来了。
她的黑历史,居然可以看得这么津津有味。
“拿过来呀。”周则伸手,试图抢过来。
阮羌却在她伸手之前,举起来胳膊。
那个屏幕闪烁着的手机也因为这个动作升了起来。
“你抢什么呀?”阮羌看着她也伸长了胳膊,试图去够这个手机,“我还在找视频。”
“你这哪是找周童。”周则欲哭无泪,“分明就是在找我的黑历史。”
“这哪是黑历史。”周则的胳膊已经缠上了阮羌的手腕,眼看下一秒就要够到了,阮羌又支起了上半身,“你那个时候多酷呀。”
酷?
周则差点被气死了。
那个时候扳着个脸,在音乐还没有正式开始之前,会下意识的敲一下鼓槌,然后听着调子,用脑袋打着拍子,等音乐开始的时候,直接敲下去。
现在谁会这么装。
“你快给我。”周则的眉头已经皱起来,“那个时候好傻。”
“不傻呀,我们要不一起看看?”阮羌的用另一只手,攥住周则的手腕,“或者姐姐是想让我算算私藏手机的帐吗?”
这已经是明晃晃的威胁了。
周则像是泄了气的气球,一下子耸拉下来,手腕也不挣扎了,只得给自己找补,“回去看吧,现在先找周童。”
这已经是周则最大的让步了。阮羌见好就收,松开了攥着手腕的手,一秒进入状态。
周则眼神幽怨的揉着自己的手腕,也不说话。
不一会儿,那个手机里就出现一段接一段的声音,每段音乐间隔三秒,然后直到看视频的人笑一声,才会换下一个。
这对周则来说几乎等于鞭尸,还是正面鞭完换反面的那一种。
大概到了第十个音频,阮羌的笑声越来越大的时候,周则最终还是受不了了。
她揉了揉被吵的酸胀的太阳穴,无奈叹了声气,说:“阮羌,你把声音关掉吧。”
阮羌充耳不闻,就在周则忍不住暴躁起来的时候,阮羌衣服口袋的手机响了。
周则看着她把手机当着她的面关掉,然后扬了扬眉,明晃晃地放在自己口袋里,顺便拿出自己手机的时候。
她难得的在心里想了会儿换女朋友这个问题。
阮羌没有注意到她的表情,而是看到联系人之后,刚才还眉飞眼笑的脸一下子跨了下来,眉头紧紧的锁在一起,形成一个‘川’字形。
“谁呀?”周则眼睛移到手机上,眉头也同样皱起来,问阮羌,“宁姐打电话干嘛?”
阮羌食指抵在唇边,嘘了一声,随即拍了拍周则的腰,示意她下来。
结果周则不但没下来,反而搂在阮羌脖子上的胳膊更紧了。
她摇了摇头,用口型回答道:“不下。”
手机铃声已经响过了一遍,已经开始第二轮轰炸。
阮羌和宁因商量过,除非有什么必要通知的事情,否则电话一遍就可以了,但现在已经第二遍了,周则还在她腿上坐着,摆明了是要一起听。
阮羌没辙了,索性直接接了。
周则这才满意的点点头,看着阮羌的眼睛弯了弯。
“宁因姐,怎么了?”阮羌受不了被人这么盯着,一只手从腰挪到了周则的后脑勺,随后两个人成了拥抱的姿势,她又把自己的下巴搭在周则的肩膀上。
两个人离的很近,周则几乎可以嗅到阮羌的发香。
是那种很浅淡的,但又很甜腻的,带着蜂蜜的香味,只是闻闻就让人很安心。
她把自己的下巴埋在阮羌的肩膀上,在无人看到的地方,贪恋的嗅着。
可下一秒,电话里宁因公事般说话的内容,让周则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就好像角落的一盆花,好不容易被阳光滋养,但却被人移开了。
“阿则弃养父母的事情过后,也不知道是谁开始的,有人竟然找到了阿则的表哥张闵,结果那人在网上乱说一通。”
只因为简单的一句话,阮羌感觉到刚才还埋在自己肩膀的人,已经缓缓离开。阮羌原本想打算,但宁因却一点机会都不给她留。
“阿则这几年明明给他们家都有打钱,而且要多少给多少,怎么现在这些人不记人好呢。”阮羌正想按掉电话的时候,周则已经坐直了身子,一只手阻止了她的动作。
一时之间,阮羌也说不好周则现在是什么表情。
如果非要形容的话,那是一种早知道,早料到但依旧还是很受伤的表情。
电话那头的宁因还在讲话,但阮羌已经听不进去了。
她一只手拿着手机,一只手捂着周则的手,试图要给她安慰。
但无果,因为下一秒,周则已经颤着声音,开了口,“你把视频发过来吧。”
宁因听到她的声音,立即接话,“阿则,是你吗?你最近还好吗?”
周则不想让她担心,尽量让她的声音听着开阔一点,“我挺好的,你不用担心,把视频发过来,小阮会陪我看。”
这种事最好还是需要本人看了之后,才能得到一个更好的处理方法。宁因听着阮羌在身边,不带丝毫犹豫的答应下来了。
电话很快被挂断。
周则这才深吸一口气,仿佛反应迟钝慢半拍,忽然被人拍了下肩膀的那样,略带歉意地说,“腿不舒服吧,我先下来了。”
她的声音听着毫无波澜,但脸上还是挂着笑,似乎是不想阮羌担心。
但就在她撑着阮羌肩膀的下一秒,双脚刚站在地上的时候,便被身前的人重新摁下去。
“坐着。”
慌乱之中,周则被迫重新坐下,无声的眼睛直直的撞进阮羌的眼睛之中,就像平静的湖心掠过一只蜻蜓,终于泛起了细微的水花。
“你腿不疼吗?”周则木木的开口,明明想说出来的话不是这个。
“不疼。”阮羌摇摇头。
手机叮的一声,是宁因发过来的消息。
阮羌没有打开,一直认真观察的周则的表情,却看着她神色变都没有变。
“打开吧。”周则终于开了口。
“姐姐。”阮羌轻声叫了一声。
“打开呀。”这一声,周则仿佛用进了自己全身的力气,声音听着比刚才大了许多。
阮羌没有办法,依着周则的话打开了。
空气在那一刻仿佛被冻结了,一个五官挤在圆脸,身材臃肿的男人,对着摄像机面目狰狞。
“周则该死,她妈也该死——”
这些话就像是重锤一般,毫不留情的砸在周则的心脏上,硬生生的往上面敲出来了一个口子,任血液流出来。
下一秒,周则的双耳就覆上了一双手,捂着她的耳朵,不让一丝空气流进去。
耳前恶毒的咒骂声被沉闷的嗡嗡声所替代。
心里的创口也因为这个动作而慢慢止住。
周则从手机里抬头时,阮羌的双手正捂着她的耳朵,眼神里写满了慌张和着急,嘴上说着什么,她听不清楚,但看着口型,她却明白了。
那一张一合的双唇,说出来的不就是“不要听”这三个字。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昨天没有仔细检查上一章,等晚点我在改下。
【鞠躬】